沒錯,就是他的女兒!


    蔣鳳麟非常自豪地點點頭,讓上了年紀的張伯一直處在震驚中。


    “張伯,您好,我是連翹。”連翹嗔怪地看了蔣鳳麟一眼,她沒想到他來之前都沒跟這裏的人打招呼,這樣顯得他們唐突輕狂了。


    不過她倒是記得蔣鳳麟在上海是有這麽一處老宅,民國時期的小洋房,他奶奶家的祖屋,不過她今天是第一次來,原來真的離蛋糕店和幼兒園很近。


    張伯的舌頭有點兒打結,不過他也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老人,激動的情緒很快就穩下來,爽快地說:“外頭冷,別凍著孩子了,快、快進屋裏!”說著就把還沾了泥巴的鏟子丟在花圃裏,也暫時沒心思管他那些花草了,眼神卻一直在連翹和琪琪母女倆身上打轉。


    他等下一定要好好地問一下鳳麟這孩子,他都沒聽說過他有女朋友,怎麽一點兒風都不透就多了這麽大的一個女兒的?怪不得之前還置了那麽多孩子的東西,又把二樓的房間都重新布置過了。


    琪琪還對白白的薩摩耶依依不舍,不肯進屋裏,於是蔣鳳麟哄著她說以後可以天天跟它玩,才把她哄住了往屋裏帶,裏頭比外麵真的暖和太多了,連翹都舒服地歎了一聲。


    “張伯,我帶她們上樓轉一圈,您去歇著吧,留我們自個兒就成。”蔣鳳麟總擔心張伯年紀大了會累著,上下樓也不方便。


    他一直都是念舊情的人,對別人可能總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可是對他在乎的人,都是這麽細致貼心,連翹是一直知道的。


    可是顯然張伯有好多話要跟蔣鳳麟說,有些不甘心地皺著眉,最後還是沒有再堅持跟著,而是說:“那我讓他們去準備午飯,你們都在這裏吃吧。”廚房還有個廚師,一個保姆阿姨在。


    張伯年紀大了,一個人住誰也不放心,他又堅持守著宅子,不肯跟兒子住,所以後來又再請了人回來。


    蔣鳳麟失笑地搖搖頭。


    蔣鳳麟抱著琪琪走在前頭,連翹默默地跟在後麵上了二樓。


    在右邊的第一個房間,推開門進去,琪琪就歡呼了一聲,連翹越過他們父女往裏頭看,嚇了一跳,這哪裏還是房間,簡直就是毛絨玩具的海洋,蔣鳳麟這是把商店都搬到這裏來了吧?


    蔣鳳麟彎下腰把琪琪放下,小姑娘立馬就往玩偶們撲去,開心地笑啊跳啊,好像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不高興的事,歡樂就這麽簡單。


    人在年紀小的時候總是盼著快快長大,其實長大了以後,最懷念的還是無憂無慮的童年。


    連翹跟著進去,仔細地打量了這個房間以後又有了新的發現,她不由得盯著蔣鳳麟的後背直看,心情很複雜。


    這裏布置得跟琪琪和她的房間很像,雖然不至於一模一樣,可是床鋪、衣櫃、沙發這些家具擺放的方位,還有色調花紋,都差不離幾。


    他也就是見過一次而已,就記得這麽清清楚楚了。


    是了,當年他就見過一次她對蛋糕店的構想圖,就把一個真的蛋糕店送到了她的麵前。


    他總有種讓人輕易沉淪的本事。


    “我怕琪琪會認床,所以盡量擺得跟她房間差不多,你看看哪裏還需要改的,我讓人重新布置。”蔣鳳麟仿佛能知道連翹在想什麽,“這裏出入方便,張伯還能幫著看孩子,你去蛋糕店也方便。”


    連翹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不肯再讓自己的思緒再表露半分。


    她這樣,蔣鳳麟說不上失望,可是總有些不是滋味,他原以為她多少是有些歡喜的。


    吃過午飯,連翹說要回去收拾一下她和琪琪的東西,蔣鳳麟說要送,她堅持不肯,不過把琪琪留了下來,趁著琪琪和布丁在小花園裏玩,她悄悄離開了。


    等她走了,張伯才找到機會審蔣鳳麟,他老人家戴著老花鏡,坐在花園裏,眼睛時不時地瞟向琪琪,手裏不知打哪兒找出一本相冊,裏麵都是蔣鳳麟小時候的照片,蔣鳳麟長大了倒是不怎麽願意拍照了。


    “哎,我老了不中用了,現在的後生啊什麽都不跟我講!”張伯說著又感慨地摸摸泛黃的老照片,“還是小時候聽話,光著屁股腚拉著我帶他玩的時候多招人喜歡……”


    站在一旁的蔣鳳麟尷尬地幹咳幾聲,也沒有反駁,算是應下了這番“指控”。


    “您別這樣,我這不是跟您坦白了嗎?”蔣鳳麟幹脆坐在花基上,慢慢地說,“我知道的時候,這丫頭就這麽大了,直到現在她媽還不肯正眼瞅我一下呢。”


    他也在後悔。


    張伯聽出了非同尋常的味道,他待蔣鳳麟真是沒話說,一輩子在孫家做牛做馬隻是要報答蔣鳳麟奶奶的恩情。


    “要不要跟我說說看,指不定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蔣鳳麟其實沒有跟人訴苦的習慣,他強勢慣了,不論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裏,都是說一不二的主,也因此不願意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麵,可有些時候也的確是撐得難受了。


    他想了想,還是揀了關鍵的地方跟張伯說了,也不是真要他老人家出什麽主意,隻是把話說出來會舒服些,也讓張伯日後多多照顧連翹。


    隻是他剛說完就被張伯拍了腦門一下,這是他長大以來頭一回被長輩打了。


    “人家水靈靈的一個女孩子就這麽被你耽誤了,怪道不理你,是我我也這樣!”張伯又急又氣,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再看向笑得一臉開心無憂的琪琪,他的眼神就更加憐惜了,“一個女人帶著孩子過日子有多艱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小姐一人撐起蔣家,這輩子可曾有幾天舒心的時候?琪琪媽這算是堅強的了。”


    “我知道。”蔣鳳麟垂了眸。


    “這事情也急不得,她不肯讓你接送,那你就聽她的,不過待會兒就去路口等著,總能把人給等到了,幫她拿拿東西說說話,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肯把孩子放在這裏,對你也算是這樣了。”張伯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認真地教育著蔣鳳麟。


    蔣鳳麟仔細一品,也的確是這個意思。早上她讓他留在車裏,他沒做到她就冷了臉,還有從前她是萬萬不肯把孩子交給他的,看一眼都跟要她命似的,現在似乎也安心了。


    張伯這是在點醒他,萬事都是循序漸進的,日久見人心,他做得好她自然就看得到吧!


    連翹自己打了車回去,再次走進這個家,心情已經很不同,她還記得第一次住進來的情景,賀駿馳把布置都交給她,她知道他是想讓她住得更安心,也真的就認真的一樣一樣添置。


    這幾年雖然過得樸實無華,可是記憶裏都是溫馨的點滴。


    要她搬其實她是不舍的,不過她明白人一生不可能一成不變,生活裏太多未知,為了活下去,甚至為了活得更好,就必須舍棄一些堅持,隻求不違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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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她的本心又是什麽呢?


    她提著行李,走向那幢還很陌生的老房子的時候,越來越不確定,然後她見到了在那裏等著的蔣鳳麟。


    連翹沒說什麽時候來,也不知道蔣鳳麟在這裏等多久了,他笑著走向她,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包,好像身體的負重一下子都減輕了。


    蔣鳳麟輕聲說:“走吧,回去就可以吃晚飯了,琪琪見不到你,一直都不高興呢。”


    先這樣吧。


    連翹不知道別家的孩子怎麽樣,也許是自己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好,她是覺得琪琪是容易帶的,隻要是熟悉的孩子認可的人,帶她就不會鬧。


    別說孩子還小不懂事,其實他們比大人的心思更敏感,誰對他們好都清清楚楚的。


    所以琪琪並沒有怎麽認床,晚上到了睡覺的點,陪她看了幾頁童話故事的畫冊,小丫頭就已經睡沉了。


    連翹就這麽靠著床想心事,慢慢地也抱著孩子睡了過去。


    然後她是被琪琪的哭聲吵醒的。


    她下意識地看向掛在牆上的鍾,才是淩晨三點,恍惚了一下就很快清醒了。


    丫頭並沒有醒過來,就是一直在打拳蹬腿,連翹想把她抱起來,結果才碰她就哭得更厲害了,接著一發不可收拾。


    連睡在隔壁的蔣鳳麟都聞聲趕了過來,他一開始還敲門,可是連翹根本沒空理他,他就徑自開門走了進來。


    “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就哭了?”蔣鳳麟皺緊眉頭。


    連翹搖搖頭:“不知道,睡覺前還好好的。”見蔣鳳麟心疼地想把孩子抱起來,連翹阻止了他,“越碰她越哭。”她心裏也著急。


    “以前試過這樣嗎?”


    “幾個月大的時候試過,等大了就沒有過了。”


    “她好像在說話。”蔣鳳麟俯身靠近女兒仔細分辨。


    琪琪越哭聲音越大,連翹也聽見了,她在哭喊著:“爸爸不要走,不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做惡夢了,連翹心疼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蔣鳳麟的表情有些僵硬,琪琪惦記的爸爸不可能是他,心裏漫上了難以言喻的酸楚,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他記得看過的一本書裏寫這種是情況是叫“夜驚”,因為環境改變,或者餓了病了,或者做了不好的夢,讓孩子感覺到不安。


    他咬牙把孩子抱了起來,對連翹說:“你到樓下去泡杯奶吧,她可能是餓了!”然後就讓孩子趴在他懷裏,一聲聲地哄,“琪琪別怕,爸爸在這裏,爸爸在這裏,哪裏都不會去的。”


    連翹還要猶豫,被蔣鳳麟一個眼神一瞪,竟然就真的信了他,聽話地下了樓。


    老房子的特點就是一丁點的聲響都能傳遍四周,就連張伯都被鬧醒了,披著大衣從一樓的臥房裏走出來,見廚房點了燈,連翹在裏頭,他愣了一下:“琪琪媽,這是怎麽了?”


    連翹歉然地看了看張伯:“抱歉,吵醒您了嗎?沒事,您別擔心,就是孩子夜裏醒了,我想給她泡杯牛奶。”


    張伯點點頭:“沒事就好,是我年紀大了,覺睡得不安穩,不關你們的事,你也別放在心上,早點哄孩子睡吧。”


    連翹也不敢耽擱,牛奶好了就拿上樓,發現蔣鳳麟還抱著琪琪在房間裏打轉,琪琪已經醒了,但是沒有再哭了。


    蔣鳳麟接過奶瓶,倒了點在手背試試溫度,然後再放到哭得傻乎乎的女兒嘴裏。


    琪琪自己就抓了瓶身咕嚕嚕地喝了。


    “丫頭應該是夜驚了,哭醒了就沒事了。有時候肚子餓也會這樣,她晚飯顧著跟布丁玩也沒肯吃多少。對了,你等下給她換條褲子,剛才應該是尿了。”蔣鳳麟說得淡定從容。


    可是連翹知道他分明是第一回經曆這樣的事,怎麽好像就很懂?還知道是夜驚,知道試奶溫?


    她也是這時候才看到蔣鳳麟還是穿著白天的衣服,並不像是睡醒過來的。


    “你一直沒睡?”她這樣問他。


    “還有工作上的事情在忙,開開夜車也是常有的事。”其實不是,他是一直擔心她們才搬來第一天,會有什麽不妥。


    要是連翹突然不樂意了,反悔了,他該怎麽辦?


    琪琪喝了半瓶奶就不肯再要了,連翹把她接過自己手裏,從櫃子裏拿了條褲子給她換上。再看蔣鳳麟,他衣服上也被蹭濕了一片,現在還是冬天。


    “好了,應該沒事了,你也回去換衣服吧。”別著涼了,最後這半句沒說出來,本來是關心的暖話一下就變了味道,成了冷冰冰的逐客令。


    蔣鳳麟看了看她,她不自在地別開眼,摟著女兒不說話。


    在連翹和琪琪搬進老宅以後,蔣鳳麟的專訪也出了。連翹在去接琪琪的路上買了一本,是一家國內知名的財經雜誌,有一個專欄每期都會有一篇名人訪談錄。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采訪蔣鳳麟的那一個整版,照片是在他辦公室照的,西裝革履,英氣逼人。


    關於商業經濟方麵的問題連翹不太懂行,一篇文章看下來,在最後才看到了蔣鳳麟接受采訪的真正用意。


    記者:蔣先生,請問您覺得成功的秘訣是什麽?


    蔣鳳麟:眼光、能力還有運氣,當然,家庭的支持也非常重要,太太和女兒是我在外拚搏的動力。


    記者:原來您已經結婚了?這真是意外得到的好消息,您行事太低調了!看您這麽成功,您的太太也一定很優秀。


    蔣鳳麟:的確,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也非常支持我。


    ……


    連翹直到合上雜誌,心還在怦怦地跳。


    蔣鳳麟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她什麽時候支持過他了?


    不過,但願這麽做真的有用,別再讓投機分子有機可乘。


    把琪琪一帶回家,她第一時間就去找布丁了,張伯直到連翹擔心,每次都拍胸脯保證布丁很乖不咬人,他也會看緊。


    這樣連翹能鬆口氣,暫時回到二樓歇一歇,多一個人帶孩子,她是真的是輕鬆很多的。


    到了樓上她才發現蔣鳳麟的房門沒關,想起那篇專訪,她也不知怎的就走了過去,從門外看進去,他坐在書桌前,手裏也拿了一本雜誌,看封麵跟她買的是同一本。


    蔣鳳麟聽到了腳步聲,下意識地抬頭看去,見到是連翹,馬上放下雜誌,輕聲問了一句:“回來了?”


    連翹點點頭,見他眉峰緊縮,似乎有心事,忍不住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公司有什麽事?”


    他最近老圍著她們轉,好像都沒怎麽去上班,也沒回北京,還是說之前的合並不順利?


    蔣鳳麟卻哼笑了一下:“那算什麽大事?”


    趙秋明為了收拾他的爛攤子聽說早就飛回北京了,不過除非是天皇老子下凡,不然他是沒指望翻身的了。之前參股公司合並的事也差不多到了尾聲,現在讓他頭疼的都不是這些。


    他招手讓連翹進來,接著說:“我在想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是什麽?”連翹慢吞吞地走進來,一邊問一邊打量他的房間,空間不大,書香氣多幾分,一個成直角的到頂大書櫃,擺了滿滿的書。


    最讓她驚訝的是在顯眼的地方放的都是育兒書籍,在他桌上也有幾本,看起來是經常翻看的,於是她就明白了他前天晚上的“懂”都是怎麽來的。”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去領結婚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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