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之間,竟過去了很多年,坐在春日陽光裏,偷得浮生半日閑,南風暖窗,輕柔地拂過劉載離的臉頰,幾分矜持貴胄,幾分神秘成熟,絲絲風語,飄逸著他的神思,悠然著他的思緒。


    他常常想起當年,想起那個五月的午間,想起那個普通的小食肆,第一眼見到少年打份的麻二娘,乍見到他時她眸中驚慌失措的樣了,皮膚雖臘黃,卻有一雙極漂亮的丹鳳眼,瞳仁黑白分明,像一汪平靜的湖水一樣清澈晶瑩,不知不覺讓人多瞧上一眼。


    後來,他才知道,臘黃的皮膚不過是麻二娘刻意為之,塗了暗粉而以,實際上,她明眸善睞,空靈清絕,明艷動人,偷瞧他的眼神亦狡黠有趣,惹得他心神蕩漾,在那一刻不知覺的沉倫。


    老天啊,那裏來的小娘子,竟如此契合我心意,讓我欲罷而不能,當他知道她是前太傅的庶孫女時,著實驚訝不已,驚訝過後,想道,果然係出名門,才有這樣的嬌顏素養。


    那時的他,不知道是為了幫皇上辦事,還是專門跟著麻二娘到了雲水,現在細細想來,為皇上辦事成了輔,跟著麻二娘是主要,他竟……一刻也捨不得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可是不管自己如何想得到她,她竟還是屬於別人,在別人的人生裏美麗而幸福著,他的心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為什麽……上蒼……為何不讓我得到,卻又讓我們相逢……為什麽……


    黯然神傷之間,抬眼看向明朗的三月,嗑然長嘆,眯眼之間,人到中年的劉載離仍舊玉樹臨風,矜貴間帶著落寞,獨自坐在梨花樹下,陽光透過樹梢照耀到身上,耀眼奪目,一陣微風吹過,花瓣如雨,紛紛灑灑,墜落一塵思緒。


    劉載離感覺自己睡著了,好像做了一個很長長的夢,夢中竟到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地方,那裏的一切陌生的讓人害怕。


    站在人行道上,看著奇怪而快速的東西穿來流去,他茫然不知所措,無意識走動一步,「嘀……嘶……」一個奇怪的男人從奇怪的東西伸出頭來,朝他罵道:「想死,給我回去死,不要死在我車前,害得老子還得去做牢。」


    「嘀嘀嘀……」


    一聲又一聲催鳴,炸得他腦仁頭,「我……我……」他雙手揮舞著,「我……我在那裏……」


    「嘀嘀嘀……」


    「還讓不讓人過紅綠燈了?」


    「是啊,看這樣子是個瞎子啊,怎麽也沒有管?」


    ……


    不,不,我不是瞎子,我不是,我看得到,我看得到,劉載離嘴裏念念有詞,他不明白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到了閻王殿,他不明白……


    「喂,小哥哥,你的家人呢?」突然有一雙小手扶住了他,對他笑得燦爛,那笑容比天上的陽光還耀眼,「你看不到紅綠燈,我扶你過馬路吧。」


    說完,小娘子像嗬護珍寶一樣把他扶過了白條子路,「哇,我們過馬路了喲,小哥哥你真棒!」


    劉載離既感謝她,又茫不知所措,「我……我……」看的到,我不是瞎子。


    「小哥哥,你……認識回家的路嗎?」


    「我……」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世界,認識什麽家?就在他要搖頭之際,一個中年男人奔跑過來,對小娘子連連說:「對不起,麻煩這位同學了,我是他家家庭醫生,剛才帶他出來到醫院體檢,不小心讓他走了出來。」


    「他……」小娘子好奇的指了指清秀瞿長的年輕人。


    家庭醫生看了眼年輕人,並不想說什麽,可看他的眼珠居然與人對焦,欣喜的叫道:「翰來,你……好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看著中年人欣喜的目光,劉載離摸不著頭腦。


    「老天啊,好了,你的自……閉症……居然好了。」中年男人高興的朝後揮手,一個他奇怪的東西跑了過來,他把自己塞了進去,奇怪的門一關,赤溜一下,竟比他的馬還要快,眨眼之間居然跑了很遠,遠得他更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這個夢仿佛沒有盡頭,跟正真生活一般,竟讓他在異世活了下去,他用了很久一段時間才慢慢消化,原來大魏朝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他居然穿到了一千年後,在現代發達的社會中生存了下來。


    自從紅綠燈事件之後,金家的大公子自閉症好了,開始了正常生活、上學,雖然經常發生狀況,不會很多東西,也不懂人情往來,但是大家都理解他,畢竟他曾是一個自閉症患者,與世道脫軌很正常。


    劉載離就是借著這個慢慢適應下來,當他能完全適應這個世界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個紅綠燈路口等那個扶他手的小娘子。


    非常執著,執著到了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後來,他想明白了,小娘子是他到異世接觸的第一人,就像嬰兒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一樣,是親人還是其他,複雜的情愫,已經說不清楚了。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個月後,終於被他等到了,他一路跟隨才知道,她考進當地一所最好的高中——市一中,成了一名高中生。


    金家是當地的財閥世家,想讓他進市一中簡直小菜一碟,他如願以償,在開學的第一天,在宿舍與教學樓之間偶到了那個小娘子。


    小娘子感謝時彎彎的眉眼是那麽明亮,就像一束陽光照進了他的心理,讓他在異世孤獨的人生豁然開朗。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走上社會,他們在一起,如影隨形,整整十年,她歡笑,他跟著欣喜,她哭泣,他跟著悲傷,仿佛沒有了自己,一切隻為她而活。


    在一千年前的大魏朝,他是個人人景仰的貴公子、當紅權臣,他有著極強的生存能力,就算在陌生而先進的異世,他一邊默默守望著小娘子,一邊默默的很快適應了世道,還把金氏家族發揚光大,在複雜的金世家族中斡旋,力壓群雄,成為最後的贏家,成了金家名符其實的撐舵人。


    直到……直到小娘子被汽車撞傷後,成為金翰來的劉載離才反思,原來,不知不覺的十年中,他花在適應世道、成為世道強者的時間遠遠多過陪伴小娘子的時間。


    怪不得……怪不得近十年時間,自己和小娘子之間一直沒有進展,原來……他竟也是這個世道人們所說的『事業心很強』的男人,他成了霸道總裁,卻失去了小娘子。


    金翰來悔恨不已,為什麽……為什麽……想起那個在路口對自己微笑細語的小娘子,看著她如植物人一樣躺在醫院裏,他整個人生都失去了意義!


    三年,整整等了三年,才等到小娘子從睡夢中醒來,雖然醒來時,已經不是自己心中那個小娘子,可是金翰來再也不想失去了,他耐心的呆在小娘子周圍,剛醒來的小娘子仿佛和他剛來異世一樣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忘了這世的所有一切,跟個孩子似的一樣一樣要重頭學起。


    他不怕,隻要有她在身邊就好,又用了三年時間,他終於牽得小娘子的手,與她步入了婚姻殿堂,他與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不久之後,他們就有了一個可愛的兒了,他覺得他的人生很圓滿了,可是這時,金氏家族被打壓的旁枝叔伯,個個跟鬼魅魍魎一樣冒出來,讓他不得不花精力應付他們。


    忙著忙著,他的身體居然病了,而且還是不易治好的病症,這一次,上天難道又要讓自己和小娘子分離!


    他痛苦、折磨,不敢回家,不敢麵對小娘子,明明知道小娘子猜忌到別的方麵,他亦不敢說出自己命不久矣之話。


    夢中的痛與現實中的痛竟如此相似,劉載離驚得驀得一下坐起,我……怎麽會有這麽真實的夢境,而夢境的小娘子分明就是……就是麻二娘啊!


    老天啊,老天啊……這是什麽夢,難道是我太想她了,竟……竟想到下一世要與她……


    「爺!」


    突然,長隨的話打斷了劉載離的奇思,他看向來人。


    「爺,北郡王回京了。」


    「什麽?」劉載離驚得失色,立即立起身,長隨驚訝的目光,讓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暗暗平復自己的心情。


    「爺,聽說北邊平靜十年後,遼人異軍突起,成為一枝獨秀,攻陷了青州府,北郡王進京向皇上哭訴,說自己十年沒打仗,成了半廢將軍,讓皇上削了他北郡王爵位以示懲罰。」


    人到中年,劉載離留了一字胡,成熟而魅力,冷哼一聲,不過作秀罷了,他關心的是他妻子有沒有來,「北郡王妃跟來了嗎?」


    「回爺,跟過來了。」


    竟來了,那麽她是不是沒有成為自己夢中的那個小娘子呢,難道剛才僅僅是個夢?


    又來了個侍衛急稟道:「爺,聖上召你進宮。」


    「北郡王進宮了嗎?」


    「小的打聽了,也被召進宮了。」


    「行,我知道了。」劉載離連忙離開了暖榻,讓隨從給他更了衣,急急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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