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掌櫃!」麻齊風回道。


    邱掌櫃頓了一下說道:「我後院有架舊的板車,要不你先拿去用。」


    「這……不太好吧……」


    麻敏兒站在邊上說道:「掌櫃,舊的你就按舊的收錢,行不?」


    邱掌櫃見他們不是占便宜的人,倒是高看了一眼,「行,那就按市麵上舊車的價給你。」


    「多謝掌櫃,多少錢?」麻齊風忙問。


    「你就給三百個銅子吧。」既然有章將軍罩著,邱掌櫃也不說虛話。


    「多謝多謝。」


    見他們談成了,小夥計連忙去後院把舊板車推了出來,又幫他們把兩個麻袋搬上車。


    「多謝掌櫃了,麻某就回去了。」


    「好走。」邱掌櫃客氣的抬了一下手。


    麻齊風讓孩子們都坐到板車上。


    「爹,很重的,就讓三郎和四娘坐吧。」


    「沒事,你坐吧,爹推得動。」


    麻敏兒搖頭:「爹,出城門路過雜貨鋪,我們買些生活用品和農具吧。」


    「行,爹知道了。」


    為了趕時間,麻齊風推著板車走得很快,遇到一家較大的雜貨停了下來,和女兒兩人快速挑了些物什,迅速朝城門外趕。


    梁石興睡到太陽落山才來鋪子巡查,剛到鋪子,店內的夥計馬上走到跟前,「老大,京城白麵小生來過了。」


    「贏了多少?」


    王小五回道:「輸輸贏贏,搞得我眼花,記不清到底是多少。」


    「大概多少?」梁石興眉頭一鎖。


    「誇子說一兩左右。」


    梁石興不信:「就這麽點?」


    王小五回道:「老大,半天不到,一兩銀子也不少了,要是擱在普通人身上,起碼得做個把月才能賺到,這還是咱們縣城內的人,要是鄉下人,兩三個月也不見得能賺到。」


    「說得也是。」梁石興想想又問,「他進來時,身上有沒有錢?」


    「有,我看到的。」王小五肯定的說道。


    「居然還有銀子?」梁石興捏著下巴,「老子還想等他走頭無路,把他弄過來一起賺錢呢。」


    「老大,我看他也沒什麽本事。」


    梁石興撇了眼手下:「沒本事能從我手中把申家鋪子贏回去?」


    「老大,也許他就是走了狗屎運呢?」王小五不以為然,再說要是小白臉來了,搶了他的位置豈不是不妙。


    「會是這樣?」


    「我覺得是。」


    梁石興捏著下巴半天沒吭聲。


    由於住在村尾,下了官道,還有一段路不好走,麻齊風也沒辦法推板車,分兩趟把車、種子運到家裏。


    天微微有些黑了,此時人們除了在自家門口納涼,也沒什麽娛樂,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麻敏兒心想路是不好走,但是避免了不少麻煩,至少,他們不要搬這麽多糧食從村中人群眼前過,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真是有得有失。


    回到家,麻敏兒點上了油燈,這是剛才往城門趕,路過雜貨鋪子時順手買的,終於告別了沒月亮就是黑暗的時代。


    「哇,好亮堂。」板車上睡著的小悅兒被燈光照醒了,來精神了。


    麻敏兒笑道:「別盯著看,傷眼睛。」


    「哦!」小悅兒連忙別開眼,小模樣可愛極了。


    麻敏兒快速準備晚飯,拿出在雜貨鋪子買的雞蛋,「悅兒,姐姐給你做雞蛋餅。」


    「太好了,二姐。」


    「二姐,我幫你燒火。」麻三郎的積極性永遠最高。


    「行,火已經點著了,你小心加柴就行。」


    「是,二姐。」


    麻齊風和麻大郎兩人在外麵收拾種子和板車,正在安置家裏的第一個家當——板車。


    「爹,幸好我們的木屋離地麵有一段距離,下麵可以放雜物。」


    麻齊風微微一笑,「抬高的木屋就是這個好,不愁雜物沒地方,還不愁被日曬雨露。」


    「種子放在我們睡覺的房間。」


    「嗯,這個是要放在上麵,放在下麵,就算沒人偷,怕也要被蟲蟻老鼠吃了。」


    父子二人手雖生疏,卻有條不紊的把事情做完了,拂拂身上的塵土,到外麵廊下雨缸裏舀了水,洗了手和臉。


    「爹,等我們有錢了打口井。」對於家裏添置物什,麻大郎現在的興致很高。


    麻齊風點點頭,「嗯!」


    得到父親許肯,麻大郎高興的進了廚房,「大妹,晚飯好了嗎?」


    「好了,已經上桌了。」


    「這麽快?」


    「是啊,雞蛋餅的麵不要醒,下鍋就能攤,當然快了。」


    麻齊風跟著進了廚房,不大的廚房,因為他的進入,顯得擁擠,但這種擁擠卻給人以溫暖。


    「爹,坐啊!」麻敏兒把筷子遞給他。


    麻齊風坐到小凳上,伸手安頓好三郎四娘,兩個小的坐在小桌一邊,麵前兩個湯碗,正眼巴巴的看著中間盤子裏放的雞蛋餅。


    「爹……」三郎噎了一下口水。


    麻齊風伸手給小兒、小女各拿了一張雞蛋餅,「吃吧!」


    「謝謝爹。」三郎小手連忙接過去,齜牙朝他爹笑笑。


    麻敏兒伸手夾了一塊雞蛋餅給他爹,「爹,辛苦了,快吃晚飯。」


    不知為何,他覺得女兒知道他在賭,而且用賭養活他們,但她好像覺得賭錢跟做正徑事一樣,充滿對他的尊重。


    可賭在任何時候都不被正規世俗所接受,女兒話中的體貼,麻齊風感覺很欣慰,覺得所有的隱忍、艱難都是值得的。


    接過大女兒夾的餅,他微微一笑,「你們也吃吧。」


    「嗯,爹!」麻敏兒最後一個落坐,看到大家都吃上了,不知覺的鬆了一口氣,奔走一天,回到家中,聚在一起吃飯,真好!


    微笑低頭喝湯吃餅,一時之間,巴掌大的小廚房內,隻聽到喝湯嚼餅的聲音,還有牆上油燈燈芯微微跳動的影子。


    吃飽喝足之餘,麻敏兒心想,如果不是爹賭錢贏的錢,他們是不是還過著飢不飽食的日子?


    毫無疑問,他們確實要過這樣的日子,因為在他們不遠的地方,正有許多人為裹腹而勞心。


    姚良澤沒有想到,自己回頭來看老師,會被雲水鎮的流民圍堵,不得以之下,隻好讓手下人去找平定縣城縣太爺莫懷恩。


    當白天麻敏兒在糧鋪買糧時,莫懷恩帶著幾車糧食到了雲水鎮,解決了圍堵姚大人的流民。


    流民散去,姚澤良眉頭並沒有鬆,「莫大人——」


    「下官在——」


    「你應當明白,平定縣城的境況比翼州其他地方好很多。」


    「是,大人,下官知道。」


    「流到平定的流民也並不算多。」


    「是,大人,下官統計過,還……還行。」莫懷恩額頭汗不停往下滴。


    姚澤良眯眼,神情肅穆:「莫大人,你打算怎麽解決雲水鎮的流民?」


    莫懷恩明白,姚知府想通過雲水鎮的示例知道自己如何解決平定縣其他地方的流民,思索一下後回道:「下官明天就跟黎亭長商議,給他們分田。」


    姚澤良說道:「分田是肯定的,但糧食一時半會不會長出來,你如何解決這些流民們接下來的吃食問題?」


    「大……大人……縣城糧倉也沒有存糧。」


    「沒存糧你就不解決嗎,等著他們餓死?」


    「不……不會讓他們餓死……」莫懷恩早就通過京城的同學了解過,姚澤良是個實幹派官員,今天自己不拿出點實際行動,怕是過不了他這關,自己不會成為他殺雞敬猴的耙子吧。


    姚澤良兩眼緊束,久居官位,不怒自威,淩厲非常。


    「大……大人,下官是這樣想的,隻要朝庭有賑災糧過來,下官馬上第一時間放發給流民,如果賑災糧未到,下官就聯繫平定縣城的糧商,先賒一些給流民,等他們田裏有出產了,再稍為加點息還給糧商,你覺得怎麽樣?」


    到是切實可行,姚澤良點點頭,「嗯,朝庭從南方的調的糧食快到了,本官會督促下分到各個縣城,但在賑糧未到時,盡量發放免費糧食給流民,不得以的情況下,再用你剛才的辦法。」


    「是,大人!」


    郭大平母子三人從流民群中回到自家茅屋,又高興又感慨,郭二平說道:「娘,離開麻叔,我們是不是也能活下去了?」


    郭李氏點點頭,「隻要大家能活下去,我們也能。」


    郭大平有點心不在焉:「娘,要不要告訴麻叔一聲,我們分到糧了。」


    郭李氏嘆氣,「要不是搶糧的人太多,娘想讓你們哥倆去叫麻叔,可分糧的辰光就那麽一點點,轉眼間就分完了,也不知道下次分是什麽時候!」


    「要不是知府大人在,不一定分糧。」郭大平苦臉道。


    郭李氏疑惑:「剛才知府大人讓縣太爺想辦法給流民弄糧,也不知道縣太爺會不會聽知府大人的?」


    郭大平搖搖頭:「不一定會聽,就像我們村裏正不完全聽亭長的一樣。」


    「說得到也是。」郭李氏看著手中幾斤糙麵,「現過下去再說,咱們趕緊弄點吃吃睡,明天天不亮,咱們娘仨就守到流民當中,跟他們一起要分田。」


    第二天上午,麻齊光跟兩個大孩子在家看了半天農書,研究了一翻後,決定一邊按書本一邊請教農人,準備種田。


    「爹,我們請郭嬸和施老爹,按勞付酬給他們好不好?」


    麻齊光好歹是京城裏出來的大家子弟,當然知道請人幫忙要付酬,點點頭,「好,就是不知付多少?」


    「爹,要不你打聽一下村裏的行情後再定?」


    「嗯,行,爹知道了。」


    午飯過後,麻家人正準備找郭李氏時,她到來了。


    「郭嬸——」


    「二娘,昨天姚大人給流民分糧了,想叫你們來不及,一會兒就沒了。」郭李氏內疚的說道。


    「沒事,郭嬸,你們分到糧了嗎?」


    郭氏點頭:「分到了,有五六斤,這不帶了些給你們。」


    「郭嬸你自家吃吧,我家有。」麻敏兒微笑把她的瓢推了回去。


    「你們也不多了吧。」郭李氏提醒說道。


    麻敏兒說道:「昨天我爹又去城裏買了些,真準備給你送些呢。」


    「大兄弟,你真能幹。」聽到麻家買糧,郭李氏兩眼發出崇拜的目光。


    麻齊光不好意思的笑笑,微笑晃到了郭李氏,讓她不自覺的跟著紅了一下臉。


    麻敏兒感覺到了微妙,連忙岔開話,「郭嬸,進來坐坐!」


    「呃……」郭李氏醒過神,有些慌張的指向不遠處說道:「二娘,看到那邊過來的流民了嗎?」


    「怎麽啦,郭嬸?」


    「我跟他們一樣,分到了村尾的田。」


    「郭嬸,你分到田啦?」麻敏兒由衷的為她高興。


    「是啊!」郭李氏興奮的回道。


    麻敏兒高興的叫道:「太好了,有房在田,我們的日子終於可以過起來啦。」


    一時之間,大家都歡歡喜喜的朝分到的田走過去,路上遇到了付小有祖孫。


    「麻二娘——」


    「有良、爺爺——」


    付土根又黑又瘦,聽小娘子叫他,難為情的不知所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麻齊風看到老人窘迫,走到他身邊,「老爹,你也來看田?」


    「是啊,我們祖孫分了三畝地。」付土根又喜又愁。


    喜是有田了,有依靠了,愁是都快入秋了,連個種子都沒有,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田不養一兩年,就算有種子也長不出什麽東西。


    一行人邊走邊聊,等看到自家地,如荒灘野地,沒有一個不愁的。


    「這地啊,今年看來長不了什麽了。」郭李氏嘆氣。


    麻敏兒說道:「郭嬸,昨天我到城裏買了些蔬菜種子,還有旱稻種子。」


    「旱……稻?」郭李氏被麻敏兒的話驚到了,「我種了這麽多年田,從沒聽人說過。」


    麻敏兒微笑道:「賣種子的掌櫃說是南方過來。」


    「俺也沒聽過。」郭李氏搖遙頭。


    麻敏兒笑笑,心想我要不是去旅遊時剛好看到介紹,估計也不知道,不過不要緊,翼州屬於中原偏西一點,氣候還算不錯,占城稻成熟期二個月左右,現在是七月下旬到十月冬季來臨之前,時間完全夠了。


    「郭嬸,昨天我哥哥看了書,書中說荒地要燎,是不是?」


    「對對對!」說到種地,郭嬸來勁了,「咱們先把地上的草燎了。」


    「好,那咱們趁天氣不錯,趕緊燎起來,要不然等下雨可燒不了野草。」麻敏兒笑道:「爹,咱們點火燒了草吧!」


    「不可……」


    「啊……」眾人齊齊看向付土根。


    「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燎地可沒這麽簡單。」剛才還沒有存在感的付土根,對著土地,神情嚴肅,板板正正。


    「付老爹,那要怎麽燒野草?」


    「得先把地圈了,再燎!」


    「圈……」


    種田果然是一門技術活,麻敏兒家的荒灘點上火燒野草,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咦,不就燒個野草嗎,咋要等兩天呢,圈地又是什麽?


    圈地,實際上就是隔地帶,就是把要燒地的外圍挖一條溝,防止燒野草時火勢得不到控製,任意蔓延,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不得不說,古人還是挺有智慧的,而且點火之前祭天地神明虔誠而敬畏。


    不僅麻敏兒家開始燎地開荒種植,所有的流民都動了起來。


    墾荒、溲土、耘田、犁地、施糞一係列事情做下來,竟不知不覺到了八月,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才明白,為何一直以來最苦的就是農民了,真是每一樣事情都辛苦到至極。


    麻齊風不懂種田,他的孩子自然也不懂種田,就算跟人學會了,也沒有力道去種十五畝田,最後,不得不花錢僱傭人工。


    而僱傭的大部分是流民,他們從麻齊風手中得到銅子,拿著銅子去鎮上或是縣城買種子,有好幾家都能種上一、兩畝地。


    能說他爹養活了一部分農民嗎?麻敏兒在內心暗暗想了想,呃……想什麽呢?她連忙搖搖頭,醒過神,蹲下身子,看田裏的各式種子有沒有發芽?


    付老爹和施老爹正帶人整理田裏的排水溝,小娘子又來看地裏的苗,個個笑笑,「別急啊,小娘子。」


    「都三天了,咋還不出苗呢?」麻敏兒怎能不急呢,她的占城稻要趕在霜降之前收割,要不然稻子就白種了。


    「小娘子,豆三麥六,每樣種子都有自己出苗的時間。」施老頭說道。


    「可我沒種豆啊!」麻敏兒癟了癟小嘴。


    「哈哈……」


    幾個相幫的人都笑起來,「小娘子,你到前麵種蔬菜的地方看看,好像有小苗尖出來了。」


    「真的?」


    「嗯!」付土根點點頭。


    麻敏兒興奮的連忙朝隔壁跑過去,三郎四娘也跟著過去。


    施老爹感嘆,「我還以為荒灘長不了東西呢,沒想到竟也出苗了。」


    付土根笑笑:「老哥,沒想到荒灘是漚過的濕地,因為幹旱才露白,土裏有肥力,再加上,麻家在地上花了不少力氣、不少本錢,若不然肯定長不出東西來。」


    「說得倒也是。」施老爹抬頭看天,「這天也怪,夜裏下雨,白天放晴,竟好像特意留給我們種田似的。」


    付土根聽到這話,停下手中的鐵鍬,朝前麵的麻二娘看了眼,湊近施老頭:「鎮上胡老頭說小娘子是福娃。」


    「……」施老爹愣愣看向前麵的小娘子。


    「胡老頭說了,小娘子要燎草,天就晴了,小娘子種子撒下去,夜裏就下了雨,這天啊,跟著她種田跑呢!」


    「這……」施老爹仔細端想麻家得到十五畝田以後的事情,「難道她那什麽旱稻真能長出來,而且隻要兩個月就能收?」


    「肯定能。」付有根笑眯眯道:「小娘子分了我五斤種子,我撒了一畝地,冬天肯定不要挨餓了。」


    「……」施老爹低頭看向腳下的稻田,啥也沒瞧見,「我看到種子了,又瘦又細,比我以前看到的稻穀瘦多了,真能長出來?」


    「我信。」付土根認真的點點頭。


    翼州大部分地區都下雨了,雖然下下停停,但總算緩解旱情了,姚大人馬不停蹄的向皇上請旨,從外省調拔麥種。


    皇宮大內,看到翼州旱情終於緩解,老皇帝緊著的心終於鬆了口氣,「明天讓老三、老五到禦書房來一趟。」


    「是,聖上!」


    皇帝直了直身子,微微眯眼,「不知少傅怎麽樣了?」


    「回皇上,雲水鎮雨水豐沛,老大人的日子應當不錯吧。」


    「哈哈……」老皇帝突然開口大笑,「不錯就好,不錯就好。」


    種了十五畝地,家裏開銷大,麻齊風不得不再次進縣城,「大郎,你在糧鋪門前的街上等我,不要亂跑,知道嗎?」


    麻大郎點點頭,「知道了,爹。」


    麻齊風安頓好兒子,照例去了婁彎巷子,繼續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邊走邊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快到正午時,他從巷子內崴了出來,倒不是他故意崴,而是碰到狠角色了,被人揍了一頓,雖然被揍的有幾個,他隻是其中一個,但也算吃了虧,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估計得要兩天才能好利索,正準備站起來走人,那個被人哄騙的年青人被人拉了出來。


    「舅爺,你不是答應夫人不再賭了嗎,怎麽又出來了。」


    「老子不出來玩,難道要在家悶死啊。」


    「舅爺,夫人說了,現在正在給你找娘子,你就忍忍,等娶了娘子再出來玩也不遲……」


    「老子就賭……」


    ……


    主僕罵罵咧咧的走了。


    麻齊風悄悄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銀子,怕是有二兩,那要不要去賭坊了呢?他看向遠處街道,決定換個地再贏些銅子,若不然不夠開銷的。


    許氏鏽坊裏,掌櫃時不時朝外麵瞧過去,「咦,都這麽多天過去了,那年青人怕是不會再來了賣鏽帕了吧,難道是因為我給的價格低了?難道還有比我許家更公道的地方?」


    「許嬸,我覺得沒有比我們家更公道的地方了。」店裏頭的丫頭說道。


    「那他為何不來?」


    「或許人家沒有繡品。」


    吳許氏皺皺眉:「不能吧,繡品賣得好,抵得上一個男勞力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丫頭撅撅嘴。


    吳許氏道:「大娘子特別喜歡那手帕的花樣子,還想要新鮮的花樣子,結果人不來了,還真是……唉,大娘子不會怪我吧!」


    「不會,大娘子心善著呢。」


    吳許氏目光再次掃上街道,結果……她連忙從櫃檯裏麵跑出來。


    「嬸,你幹嘛去?」


    吳許氏直跑不帶喘氣的,「郎君……」


    麻齊風有些猶豫,不去聚福賭坊,去別的賭坊,若是讓姓梁的知道,怕是又少不了麻煩,可是不去,家裏的開銷……


    「郎君……郎君……」


    「叫我嗎?」麻齊風被人驚醒。


    「是啊,郎君,你不記得啦,你在我家鏽坊賣過繡品。」


    麻齊風隨著婦人目光往後看,「哦,原來是許氏繡坊。」


    「郎君,你家女兒最近沒有繡帕子賣嗎?」


    麻齊風搖搖頭,「沒有,怎麽啦,這位大嫂?」


    吳許氏回道:「有……有個客人非常喜歡你家帕子的花樣子。」


    「原來是這樣!」麻齊風溫和一笑。


    「郎君,叫你家女兒再繡些,行嗎?」


    「可……以!」麻齊風想了下道:「那我幫女兒買些布料、絲線回去,讓她做些即可。」


    「太好了!」吳許氏高興的連忙帶路。


    她不僅按低價賣了不少布料、絲線給麻齊風,還送了一些布頭布腦:「郎君,大概多久能送過來?」


    「五、六日吧。」


    「好好,那郎君你走好。」


    麻齊風沒想到有這樣的意外,他沒再去賭坊,這些繡品做好,怕也能有二兩銀子,夠花銷的了,不再糾結後,他整個人都輕鬆了,快速去糧鋪找大兒。


    結果又被人拉住了,「老大都問你幾天了,終於等到你了。」


    「王小哥,我……我還有事。」


    「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王小五別了他一眼,能讓自己親自來請,夠給你麵子了。


    「賭不一總會贏。」


    王小五才不信他的話呢,不過也不跟他較真,低頭低語:「老大讓你去幫個忙,贏個傻蛋二世祖的銀子。」


    麻齊風沒吭聲。


    見對方不鬆口,王五道:「那二世祖難得來我們小賭坊,其他人都長得吭滲,配不上他的身份,怕留不住他,你長得不錯,就幫我們老大一把,銀子少不了你的。」


    「我……也不一定能贏!」麻齊風還是拒絕。


    「你不賭也行,就站在我們老大邊上撐個場麵。」王小五見他還是不肯,隻好退一步。


    別人都這樣說了,麻齊風不好意思再推了,「那好,我把這些東西給兒子。」


    「好好,趕緊!」


    當麻齊風看到『二世祖』時,下意識避了一下,不就剛才那個『舅爺』嘛,自己懷中還有贏的二兩銀子呢,什麽叫難得來『小賭坊』,他連巷子裏路邊攤都賭,暗暗冷笑一聲,可能當時人多,對方沒注意自己,也水曉得自己在巷子路邊攤贏了他銀子。


    果然是個混不吝的二世祖,那就來幾把吧。


    「咦,梁銅眼,你啥時有這樣的客人了?」二世祖看向清秀挺拔的麻齊風問道。


    梁石興齜牙陪笑:「柳公子,我梁銅眼的鋪子雖小,賭得也不大,但人緣好啊,你看連京城來的郎君都來賭,這可不是我興口開河胡說的。」


    「京城來的?」柳楊兩撇一字眉高高吊起,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


    麻齊風微微一笑:「曾是京城人。」


    「喲喝,還真是京城人啊!」柳楊感興趣的問東問西。


    整整盯了麻齊風一個下午,差點讓他出不了城門。


    「爹……」就在麻大郎急得準備去城門口等時,他爹來了,也不多話,直接叫道:「掌櫃精麵來五十斤,大米來十斤,糙麵二十斤。」


    「好咧!」


    麻齊風快速買了糧食,放到平板車上,又去了順路的雜貨店買了日用品,路過肉攤時,又割了塊肋條,急急忙忙趕在城門關閉前的一刻出了城門。


    天快要上黑了,麻敏兒這個小地主婆看到最後一個僱工離開田頭才回家。


    郭大平跟在郭李身後,不時回頭看看田頭的小人兒,低聲問:「娘,我們什麽時候搬到村尾。」


    「你以為搬個家容易啊!」郭李氏累得沒力氣說話。


    「娘,麻叔給工錢,我們能不能不要?」


    郭李氏正在前麵走,聽到兒子的話愣了下,嘆口氣,「娘也不想要,可是你爹不在了,你又才十二歲,娘不收錢,誰養活咱們?」


    郭大平低頭沉默不語。


    「兒啊,娘知道要報恩,這不,你也算半個工,娘隻收了一個人的工錢,也算心裏好受些了。」


    聽到娘的話,郭大平抬頭,眼睛裏露出笑意。


    「娘,我也幫麻叔拾田裏的野草根呢?」麻二平邀功道。


    「好兒子,幫你叔拾幹淨草根,不讓它們禍害莊稼。」


    「知道了,娘。」


    麻敏兒回到家時,爹和大哥還沒有回來,兩個小的正站在籬笆門口朝兩個路口看來看去。


    「怎麽不進去,都是蚊子。」


    幾場雨過後,蚊子大量繁殖,能盯得人滿身是包。


    三郎撲到姐姐跟前,「二姐……」


    「餓了吧!」


    麻三郎小悅兒點點頭。


    麻敏兒舉了手中的野菜,「給你們做手擀麵,配曲曲菜!」


    「二姐,你咋知道這野菜能吃呢?」麻三郎笑眯眯的問道。


    「當然是付老爹和施老爹告訴姐姐的啦。」


    「那我明天也去找野菜。」


    「好啊!」


    上次買的一點細麵一直捨不得吃,糙麵已經吃完了,隻能拿它了,和水、揉麵,身體雖然小沒什麽力氣,但麻敏兒做飯的功底在,那麵被她揉得筋道細膩,切成大小均勻的絲,放到滾水中,迅速變熟,她用筷子輕輕翻了翻,讓他們充分翻滾,熟透。


    也沒有什麽調料,麻敏兒隻能用鹽調了湯水,撈好麵條放在碗中,又把曲曲菜放到熱水裏過了一下,瀝幹水用鹽、野蒜拌了一下,就算是下麵的小菜了。


    一切都好了,麻敏兒正準備出廚房看看爹和大哥有沒有回來時,聽到籬笆門響動的聲音,等她出來時,他們已經進來了,推著板車,到了木屋門,趕緊上前幫忙。


    該放木屋房間趕緊提上去,該放在房下雜物間的放在下麵,一家五口人齊心協心,沒一會就收拾完了。


    「爹,洗臉水。」


    麻敏兒快速走到水缸邊舀好水,給爹和大哥洗漱。


    「二姐有肉,還有雞蛋……」麻三郎一臉期待的看向二姐,好想現在就能吃到。


    麻敏兒想了一下,回到廚房,看了看那塊肋條肉,伸刀就切了一小塊,肥瘦在她手下迅速分離。


    「二姐,是不是要燒火?」


    「嗯,點起來吧,我馬上就洗好肉了。」


    「好咧,二姐。」麻三郎高興的就差翻筋鬥,七歲的他已經會做一些家務了,燒火就是其中之一。


    悅兒乖乖巧巧的立在二姐身邊,幫二姐撿野蒜、野蔥,快活的打著下手。


    當麻敏兒把肥肉倒進鍋內時,「呲……」一下,鍋冒出一陣熱氣,接著豬油的清香撲鼻而來。


    「哇,好香……」小悅兒和三郎兩人同時吸鼻子。


    麻齊風和大郎已經洗漱好,坐在小桌邊歇氣,也聞到了撲鼻的肉香氣,那幸福的味道讓他們感動的想哭。


    麻敏兒邊翻炒肉渣邊朝大家看了眼,笑意滿臉,家人圍在一起等待食物的感覺真好!


    鍋燒得很快,她很快把炸好的豬油塊撈出來,又把多出來的油放到小碗內留著明天吃,餘下的油,把瘦肉丁倒進鍋裏爆炒了一下,和切碎的肥肉渣一起做了麵的燒頭,肉香撲鼻,再配上涼拌的曲曲菜,讓人食慾大動。


    「吃吧!」每人麵前一碗,紅肉綠菜金黃油渣,色香味俱全,麻敏兒從大家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的味道,滿滿的成就感。


    「開飯羅!」


    「開飯羅!」


    ……


    一家人幸福的模樣被油燈光映在木牆上,靜謐而美好。


    麻齊風白天忙這忙那,沒感覺到被打的腿咋樣,現下歇下來,差點沒抬動腿,不動聲色的動了動受傷的腿,輕輕的挪到小桌底下。


    麻敏兒注意到爹的小動作了,但她根本沒有想到他爹會被別人揍,以為他推板車推累了,放下碗筷,立起轉身,把鍋刷幹將,舀了滿滿一鍋水。


    「敏兒,熱水等一下再燒,先吃飯。」麻齊風對女兒慈愛的說道。


    「是啊,二姐,先吃吧。」麻三郎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扭頭看向忙上忙下的姐姐。


    「我放兩根柴火,讓它們慢慢熱水。」麻敏兒邊說邊把兩個粗壯的枯木放進了鍋灶下麵,等火起時,她回到了桌子邊,「這樣吃完飯,就有熱水用了。」


    麻齊風欣慰的笑笑,「吃吧。」


    「哦,吃飯羅……」三郎高興的又開動起來,沿著碗邊喝了口湯,「哇,好鮮美的味道。」


    「好吃!」小悅拿筷子的手還不是那麽熟練,好不容易夾了幾根麵條下嘴,也忍不住叫道。


    麻齊風沒有阻止孩子們在飯桌上說話,微笑看向孩子們,既然遠離京城,遠離麻家,隻要孩子們高興,他也不管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真好相反,他認為在吃飯時說話,睡覺時嘮叨,都是家事和興的表現,幹嘛要阻止呢!


    第二天,麻敏兒還是感覺到了爹腿腳有些不便,「爹,扭到了嗎?」


    「可……可能是吧!」麻齊風找了個藉口:「路不平,板車不好推,怕是扭了一下,不過不要緊。」


    「哦!」


    在父親側臉時,麻敏兒發現父親臉頰邊上有絲絲劃印,豁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悄悄抿了抿嘴。


    「爹去田頭看看。」麻齊風總覺得女兒的雙眼能看透一切,不敢正視。


    自已的爹,自己心疼,麻敏兒笑道:「爹,還是我去吧,我跟施老爹他們比你熟。」


    麻齊風愣了一下,女兒說得還真是的,她和大郎看農書,找村農,在種田上好像比自己在行,「那……」


    「爹,村人樸實,你給了他們工錢,他們盡心著呢?」


    「好,剛好爹有幾個繡活要做。」麻齊風也不跟女兒爭了,孩子能幹是好事,那就放手讓也幹吧。


    「爹,那你忙,我跟大哥去田頭。」


    麻齊風點點頭,看著一雙兒女去了田頭,帶著一對小兒女回到房間,微微掩了門,在門後做繡活。


    三郎在門前走廊下木板上玩耍,要是遇到有人過來,就會叫他爹,麻齊風就會收好繡活,出來跟人打呼乎。


    父子幾人配合默契,沒人知道麻齊風會做女工,包括跟他們走得較近的郭家母子三人。


    有雨水的日子,草長鶯飛,人們的生產、生活恢復的很快,麻敏兒發現,知府姚大人還真不錯,別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就雲水鎮,自從他路過後,分田、分屋基地,流民們的日子改善了很多,不僅如此,聽說每個月還有口糧補貼,雖然沒多少,但總能讓人活下去。


    看到郭嬸一家日子有了著落,麻敏兒因突然搬家產生的內疚終於沒了,鬆了口氣,暗暗祈禱占城稻能長起來,讓爹不要去賭了,畢竟總贏是不可能的,除非抽老千,可抽老千如果被人發現,輕則被打一頓,重則會被人斷手斷腳,太危險了。


    過了幾天,麻敏兒發現隻要撒下去的種子都發芽了,而且在兩位老爹的侍弄下,長勢還不錯,由於古代的菜名她並不懂,特意把各類種子長在什麽地方都記了下來。


    等蔬菜長得半大時,麻敏兒驀然發現,哦,原來很多菜自己都認識啊!比如菘菜,不就是現代的大白菜嘛,明明是油菜嘛,為何叫冬葵呢,胡荽她能猜出來是香菜,至於蔓菁不就是蘿蔔嘛,但跟現代的又大又長不同,它長得圓溜溜的,有的頭部是青的,有的頭部是紅的,個頭不大,也許還真不是蘿蔔,誰知道呢,反正醃蘿蔔條已經上了她的菜單,還有菠菜、油菜、芥菜等整整長了三畝地,夜裏一場雨後,在晨光中嫩綠喜人,成就感滿滿。


    荒灘?怕不是搞錯了吧!麻敏兒暗暗喜道,幸好沒被表象嚇倒。走在打理得整齊的田埂頭,就算有著成年靈魂,她也忍不住心情雀躍,腳步飛揚,今天爹去縣城賣繡品了,賣到的錢,一部分給僱工費,一部分買糧、買布。


    麻敏兒邊走邊算,哎,賺的不夠花的呀,看向嫩生生的蔬菜,看來隻能指望你們了。她笑了笑,不過賣之前,我得把章將軍的人情還了,這頭茬菜得給他送過去,咱得做個言而有信的人,哈哈……


    麻齊風熟門熟路的到了許家繡坊,交了繡活。


    吳許氏正等著他呢,一見到他來,連忙上前招呼,「郎君,你可算來了,繡了多少?」


    麻齊風遞上包裹,「十六個帕子,十個香囊,還有幾個木簪花,絲絛帶子。」


    「你女兒手可真巧。」吳許氏看到花樣別致的帕子,讚不絕口,又聽到木簪花,連忙拿起:「雖是木頭的,上頭堆的布花好精緻啊。」


    麻齊風笑笑:「夫人,你看看值多少?」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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