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猴兒叫道:「他們敢——」


    付小有眯眯笑:「叔,他們明的不敢,暗地裏使壞總行的。」


    「暗地裏?啥意思?」


    「就是暗地裏。」付小有的年紀不大,能條理清晰的說到這份上,還真是為難他了,至於『暗地』他也不懂,反正就是這麽一說,把小娘子的意思帶到,他也對得起懷中的兩個銅子了。


    申猴兒半仰頭,想起那天恩人把麻袋扔到他後背上的事,恩人好像是怕那兩個傢夥,據說是他兄弟,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行,那些東西,我是給恩人的,可沒說給恩人的兄弟,讓我想想……暗地裏……啥意思呢?


    麻敏兒這一夜幾乎沒睡,總覺得有人會過來,半睡半醒到了天亮,馬上出了屋子,「爹——」看到他爹的黑眼圈,明白了,爹跟她一樣,沒睡好。


    暗暗嘆口氣,看向通往鎮上的小道,「爹,咱們趕緊弄口吃的吧,等會兒申叔怕是要帶人過來幹活了。」


    「嗯。」麻齊風打起精神把昨天歸好的東西重新攤開,好讓大家幹活用。


    結果,申猴兒帶人快到中午才到。「麻兄弟,等久了吧?」


    「沒有,沒有,到是讓大家受累了。」


    「麻兄弟又客氣。」申猴兒笑笑,揮了下手,「大家趕緊幹起來!」


    「好咧,申哥——」


    眾人自覺的動起來,拿木頭的拿木頭,排線的排線,整理藤條的整理藤條,開始箍木牆。


    見大夥都動起來,申猴兒得意一笑,突然朝麻齊風歪過頭來,「麻兄弟,昨晚上,你那兩個兄弟被我們揍回鎮上了。」


    「……」麻齊風又愣又驚。


    「你放心,我警告過他們,他們要是敢出鎮口,我就讓人打斷他們的腿。」人們常常瞧不起潑皮無賴,可是有時候,有的事,還就要潑皮無賴。


    「……」麻齊風不得不承認,聽到這樣的話,他內心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多謝申阿哥。」


    「哈哈……」看來他們兄弟不和,申猴兒發現自己沒幫倒忙,安心的幹活去了。


    幹活的人正注意他們兩人互動呢,見申猴兒過來,悄聲問:「沒怪你吧。」


    「沒,好著呢!」


    「哈哈……」眾人低低笑了,看來京裏來的大族裏還真有故事。


    聽完申木匠和爹的話,麻敏兒靜靜的立在房前,眾人的表現她都看在眼裏,按道理,家醜是不能外揚的,可現在,唉,也顧不得這麽多了。難過的同時,也鬆口氣,看來能過幾天清靜日子了,隻是爹會不會被再叫到鎮上呢?


    麻齊光、麻齊運,還有兩個跟隨的僕人,被雲水鎮的人打得鼻青臉腫,坐在屋簷下,夜裏沒人注意到,天亮了,院內的人看到了。


    「老五你這是怎麽啦?」


    「老九,你這是怎麽啦?」


    老姨娘、七姨娘齊齊驚叫,眾人順著她倆的目光看過去。


    「哎喲喂,老五、老九,你們這是被誰打了?」


    「我爹肯定被六叔打了。」麻齊光的兒子麻奕誠叫道。


    「為啥?」麻家四子麻齊良問道。


    麻奕誠哼道:「爹說六叔賭錢贏了,買了好多東西,他找六叔要,肯定是六叔不給,被他打了。」


    「不能吧……」麻老四看向兩個身量不矮的弟弟,他們兩個,那個都比老六高、壯,能被他打成這樣。


    「肯定是!」麻奕誠氣呼呼的說。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還讓不讓人活了……」老姨娘翻了個眼,坐在地上,呼天搶地,「都這樣了,咋還沒個人做主啊,你們要是不幫我兒討回公道,我腆老臉去……」她邊哭邊朝主屋看過去,一點動靜也沒有。


    廚房間,嫡三夫人正看著僕人做早飯,糙麵不多,她得盯著,害怕僕人貪了去,對外麵的哭鬧充耳不聞。


    主屋內,老夫人瞄了眼屋外,搖了搖頭,對麻承祖說:「要不是昨天老倉頭拿過來的糙麵,今天我們可就斷炊了,也不知老二什麽時候回來,真是愁人啊!」


    麻承祖揮了揮手,坐在他身邊練字的嫡長孫麻奕輝收好筆墨,「爺爺,那孫兒出去了。」


    「嗯!」


    麻奕輝行了禮退了出來。


    老夫人張嘴想叫住他,讓他處理外麵的事情,被老頭的眼神製止了。


    「知道了,我去。」麻老夫人拖著餓得發虛的身子出了房間門。


    「老夫人,老夫人……」


    兩個姨娘齊齊到她麵前,一個爬,一個走,倒是有意思的很。


    「大天亮的,嚎什麽呢?」被皇帝流放,從開始暗暗幸運沒被殺頭,到一路顛沛流浪,最後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麻老夫人所有的高傲、氣質都被磨盡了,處理家務除了厭煩,就是不耐煩。


    「老夫人,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別廢話連篇,說事情。」老夫人瞥了眼兩個小妾極度不耐煩。


    「是,老夫人,老六他打了光兒。」


    「還有運兒。」


    「兩個打不過一個?」老夫人譏笑。


    老姨娘被嗆住了,可現在也不好問兒子,他們是怎麽被老六打的,看向兒子,示意他說話。


    麻齊光明白,自已想從老六那裏私自搞吃的,怕是不能了,抹了抹嘴角的血跡,不讓老子吃,老子也讓你吃不成,連忙換了副哭喪臉,「母親啊,老六有吃有喝,就是不想著大家,就是不孝父親啊,他是個大逆子啊!」


    「他那來那麽多錢買吃買喝?」庶六子什麽德性,老夫人會不知道嗎?冷哼一聲問道。


    「當然是他賭錢贏來的。」


    這倒有可能,不光老夫人眼亮了一下,院子裏所有聽到的人都亮了一下,是啊,怎麽忘了,老六會賭啊!


    到底是老夫人,一瞬間之後,她道:「你跟老九不是也會賭嗎!」


    「啊……」麻齊光與麻齊運雙雙低下頭。


    老姨娘眼珠馬上轉動:「夫人,老六怎麽能跟光兒他們比呢,他們出入的都是正經賭坊,老六一直在井巷跟不三不四的下流貨一起賭,這雲水鎮又沒有正經賭坊,光兒他們才不會去賭呢!」


    要是麻敏兒聽到老姨娘的話一定會氣得死過去,這都什麽跟什麽。


    老夫人眉頭皺皺,這倒有可能,開口道:「老丁,讓人把老六叫回來。」


    「是,老夫人!」


    「老夫人,等等!」


    這一聲出得很突然,大家都朝出聲之人看過去,居然是他。


    「老倉頭……」因為二斤糙麵,老夫人給了看門人——老倉頭麵子,「何事?」


    「老夫人,我們王家是詩書禮儀之家,難道要嗟賭來之食?」老倉頭真得很老了,老得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費力抬頭看向當家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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