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如果說話做事透著一股壞壞的味道,那麽這個男人對女人的殺傷力是非常大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是放諸古今中外皆準的真理。


    皇甫思思覺得自己對顧青越來越好奇,也越來越覺得顧青有趣了。


    與顧青的來往已有多次,顧青說話常常將她氣得半死,可當她獨處時回想起顧青說過的話,又常常會傻笑出聲。


    至於顧青幹過的壞事……今夜拍賣會真是壞到透頂了。


    安排王貴冒充暴發戶,不停拉仇恨抬高價,把真正的商人們折騰得雞飛狗跳,在王貴的煽風點火下,那些賣出去的商鋪有多少是理智的買下,又有多少是為了跟王貴賭氣而買下,隻有商人們自己清楚。


    一個手握安西重權,原本應該威風八麵的節度副使,幹起壞事來居然能壞到這般地步,皇甫思思今夜真是開了眼界。


    與顧青接近漸漸不再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任務,而成了她情不自禁的本心。


    “你家侯爺是怎樣的人?他在長安時也是這麽……壞嗎?”皇甫思思站在樹下,漆黑裏隻能見到她的一雙眼睛,像星辰一樣閃耀。


    王貴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侯爺哪裏壞了?侯爺對我們恩重如山……”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道:“我說的是你家侯爺在長安時是不是也這般經常對別人使壞。”


    王貴忽然嘿嘿一笑:“這個問題,姑娘何不當麵去問侯爺?反正小人不敢亂說,嗬嗬。”


    三人正要告辭,寂靜的夜色裏,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王貴三人頓覺頭皮一麻,下意識便弓起了身子,動作飛快地將皇甫思思圍在中間,等了片刻沒動靜,王貴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轉身急促地對皇甫思思道:“姑娘鎖好前後門,不論聽到任何動靜千萬莫出來!”


    皇甫思思已嚇得花容失色,王貴三人卻飛快躡腳朝慘叫聲的方向飛奔而去。


    慘叫聲發生在新建的集市內,新集市離福至客棧不遠,所以王貴他們能聽到聲音。


    王貴三人趕到的時候,集市內一家商鋪前橫躺著一具屍體,胸口正中插著一支翎箭,中箭的人是商人,剛才在客棧時還與王貴互相叫過價。


    商人已死得透透的,地上一灘血,幾名夥計正手忙腳亂地捂著商人的胸口,試圖給他止血,但王貴他們是有過戰場殺人經驗的,隨便拿眼一瞥便知道這商人已死,不可能救活了。


    看著商人胸口上的箭,王貴眼睛眯了眯,朝另外兩名親衛使了個眼色,三人離開了現場,找了個偏僻的角落。


    王貴神情嚴肅地道:“這人死得蹊蹺,你們看到他胸口上的箭了嗎?”


    另一人道:“看見了,顯然這商人是遠距離射殺的,看中箭的深度,應該在二十步內。”


    王貴冷冷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當初吐蕃來犯,安西軍奉命開拔,在赤河邊紮營那晚,有一名刺客向高節帥的帥帳射了一箭,你們還記得嗎?”


    一名親衛點頭道:“記得,那一次差點將咱們侯爺牽連進去,當時很多安西軍將領懷疑是侯爺指使的。”


    王貴指了指遠處商人的屍體,屍體周圍已經圍上越來越多的人看熱鬧。


    “這個商人也是中了箭,射箭的人也是暗中出手,我覺得應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究竟要做什麽?第一次是向高節帥的帥帳射箭,第二次是刺殺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他到底有何目的?”


    王貴冷冷道:“第一次雖說是向高節帥的帥帳射箭,但最終卻是侯爺被冤枉,這一次殺了一個商人,很難說是不是又針對侯爺,若此事再牽連到侯爺身上,可就麻煩了,侯爺對龜茲城興商之事很看重,不可因此事而毀了……”


    一名親衛道:“咱們怎麽辦?回營馬上稟報侯爺吧。”


    王貴冷靜地道:“你馬上回大營稟報,我和王老三在附近轉轉。”


    名叫王老三的親衛道:“咱們轉什麽?你要找凶手?”


    王貴輕聲道:“他殺了一個商人,馬上會引來節度使府的官兵,但如果是我殺了人,無論是心虛還是有恃無恐,我都不會離現場太遠,再說,他也留下了破綻……”


    “什麽破綻?”


    “你們剛才沒仔細看商人的腳下,商人中箭後並未移動腳步,而是直挺挺的倒下,所以很容易判斷箭射來的方向……”


    王貴頓了頓,手指忽然朝漆黑的西北方向一指,道:“那裏,應該是箭射來的方向,而那片地方是民居,凶手很可能隱藏在民居裏,也有可能用另一個身份寄居在民居裏,王老三,膽子夠大就跟我去看看。”


    王老三撇嘴:“我雖不怎麽相信你這番胡說八道,但膽子卻是不缺的,走吧。”


    讓另一名親衛飛快趕回大營稟報,王貴和王老三貓著腰像兩隻獵食的豹子,悄無聲息地朝西北方向的民居潛行而去。


    走了片刻後,王老三忽然臉色一苦,輕聲道:“狗雜碎,騙我來找什麽凶手,王貴我問你,你我都沒帶兵器,就算找到凶手了,你能拿他如何?”


    王貴不在乎地笑道:“隨地找根木棍也算兵器,咱們戰場上都不懼,還怕這藏頭露尾的凶手?”


    王老三罵罵咧咧道:“真不知你中了什麽邪,大半夜非要找什麽凶手,等官府白天來查不行嗎?咱們是親衛,隻需要保護侯爺就夠了……”


    王貴冷冷道:“侯爺對龜茲城興商之事無比看重,若不能早點拿住凶手,今日殺一個商人,明日再殺一個商人,如此下去,還有幾個商人敢留在龜茲城?侯爺的一番打算豈不是全落空了?你我既然吃侯爺的兵餉,也該為侯爺多盡點心力,真以為親衛就是陪著侯爺沒事亂晃,吃幹飯的嗎你?”


    王老三一愣,接著悻悻道:“算你有理,我沒想那麽多,走吧,等找到凶手,我把他的蛋捏碎,大半夜的折騰老子,狗雜碎!”


    二人一邊走,一邊注意腳下,很快找了兩根木棍握在手心,此時二人已走到民居的巷子裏。


    龜茲城的民居頗有幾分異域風味,都是圓頂方牆,看外觀有點像帳篷,民居之間隔開一條縫隙,巷子橫豎雜亂,又沒有路燈,一片漆黑中,二人悄然潛行,走得很辛苦。


    王貴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每走一步都要左右觀望一下環境,此情此景,他已迅速轉換了心態,隻當自己置身於戰場上,隻不過是一場無聲無息卻又雷霆萬鈞的巷戰。


    誰都不知道暗巷的哪個黑暗角落會突然射出一支要命的箭,王貴二人最後的姿勢已是背靠背,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仿佛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民居裏潛行許久,王老三終於忍不住了,埋怨道:“王貴你個雜碎到底想明白了沒有?明明是個粗鄙武夫,還成精了,凶手到底在不在這片民居裏?說不定人家殺了人後早就回家睡覺了呢。”


    王貴此時也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生平第一次幹破案的事兒,而且僅僅憑著商人中箭的角度判斷方向,此時他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或許,這種事兒真是讀書人才有本事幹的吧,若今晚侯爺也在的話,一定不會錯,自己隻要跟著侯爺拿賊就是了。


    王貴苦笑了一聲,正要放棄,黑暗裏忽然聽到“吱呀”一聲,王貴和王老三頭皮一麻,閃電般朝地上一趴,隻聽頭頂嗖的一聲,一股涼颼颼的冷風拂過。


    回頭一看,一支翎箭正插在二人身後的土牆上,箭尾的翎羽猶在微微顫動不已。


    王貴二人大驚之餘,不由大喜。


    他們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凶手就在附近,而且一直冷冷地在暗處觀察著他們,等待一擊得手的機會,剛才那“吱呀”一聲,若非王貴二人經曆過戰陣,還真不一定能判斷得出,那其實是弓弦拉開時的聲音。


    二人在黑暗中迅速交換了個眼神,然後閃電般就地一滾,滾到另一個牆角拐彎後,背靠著牆大口呼吸。


    王老三臉上餘悸未消,卻擠出了笑容,低聲罵道:“狗雜碎,居然真被你蒙中了,把老子帶進鬼門關,王貴,你欠我的人情欠大了!”


    王貴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剛才若稍微慢一刹,那支要命的箭就會將他射個對穿,此刻王貴也是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喘著粗氣笑罵道:“行,我欠你人情,明年清明我多燒點紙給你……”


    王老三道:“現在怎麽辦?真靠兩根木棍跟凶手拚命?我看出來了,uu看書 .uknshu剛才那支箭歹毒得很,對方是個高手,咱們可能幹不過。”


    王貴垂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木棍,苦笑道:“不然怎麽辦?灰溜溜跑了回去如何跟侯爺交代?說咱們臨陣脫逃了?我反正丟不起人,拚了命也要咬下那狗雜碎一塊肉來。”


    王老三低聲道:“拚命也要有個章法,現在連他的位置都弄不清呢……”


    “引他發出動靜便是了。”


    “如何引?”


    王貴蹲下身從腳下拾起幾塊石頭,道:“打草驚蛇,懂嗎?”


    說完手裏一顆石頭飛快擲出,重重打在土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幾乎下一個瞬間,一支翎箭射到了牆上石頭剛剛擊到的位置。


    二人在牆角處看得清清楚楚,於是頭皮同時一麻,王貴罵道:“果真是個高手,咱們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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