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張允文心頭一突,難道這楊虛還遇到什麽危難不成?口中卻是沉著的說道:“哦,難道你這兒遇上什麽麻煩不成?”


    那楊虛滿臉苦澀的說道:“大人,這可不是麻煩這麽簡單,簡直是天大的危難啊!若是你不救我,那下官鐵定完蛋!”


    張允文聽這楊虛說得嚴重,連忙追問事情緣由。這楊虛道:“下官本待過兩日便向大人發出文牒報告此事,如今大人來到了洛口倉,下官能當麵說清,那就更好!來,大人,請移步窖區!”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張允文站起身來,同樣做了個“請”的姿勢。


    出了這洛口倉的府衙,信步往那糧食窖區走去。


    存放糧食的倉庫區在府衙北麵。整個庫區呈方形,長近一裏半,寬有一裏,四麵皆圍著高達兩張的圍牆。整個庫區隻有兩個門,南門和北門。南門向著府衙,北門則是向著黃河。在北門外麵,又一條平整的道路直達黃河碼頭。每當需要運糧的時候,便從倉庫之中搬出來,用牛車運送到碼頭上,再通過船隻運送到各地。


    庫區如今共有糧丁百人,由一個校尉統領,負責這庫區安全。這糧丁的編製屬於當地府兵。這百名府兵便是從鞏縣府兵之中挑選出來的士卒,這些糧丁駐紮在這洛口倉,每月領取俸祿,農忙之時,也不得回家。又有些類似於募兵。


    糧丁之責,主要是保護糧倉安全,倉令對糧丁擁有監督之責,而無調兵之權。也就是說,這楊虛可以將這校尉趕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上報,無論是鞏縣縣令還是洛陽府尹抑或是直接報道長安,都可以,但是他不能調動這校尉的兵馬。而這糧丁雖說是從地方府兵中挑出來的,當亦不受地方府兵的節製,而是直接受洛陽府兵曹的節製。


    來到庫區南門前,隻見這南門修得也到是頗有些規模。一道近丈高的黑色木門屹立在眼前,木門之上,後世的城牆之上,垛口排列,可以看見一名名士卒在這城頭上巡邏著。


    這一圈圍牆,除了兩個大門處的城牆厚實,砌了兩層之外,其餘地方隻有一層圍牆,用青層層壘疊,磚與磚之間用糯米汁拌著泥來固定,牢固異常。


    看到楊虛和張允文等人快步過來,,那站在牆頭的士卒大聲喝道:“來人止步!”


    聽見這吼聲,楊虛也不停下來,繼續走了兩步,對著牆頭吼道:“本倉令前來檢查倉窖,你等速速開門!”


    誰知那士卒聽罷,卻是不冷不熱的說道:“倉令檢查倉窖,小人本待放大人進門,然而王校早已吩咐下來,若要入倉,須得有他的手令,方才能……”


    “混賬!”楊虛不待那士卒說完,驀地大吼道,“我乃是陛下欽點洛口倉倉令,進入庫區檢查乃是本官職責,你小小士卒竟敢阻攔,難道就不怕王法麽?”


    那士卒聞言,卻是不軟不硬的說道:“小人不過是一名小小士卒,隻聽校尉之令。見手令才放進庫區之內,沒有手令,還請倉令大人回去吧!”


    楊虛轉過頭,無奈的看了一眼張允文。


    張允文聽得著士卒和楊虛的一番對話,方才知道這洛口倉的事情,還真不是一件小事。一個小小的校尉便敢如此囂張跋扈,連新到的倉令都不放在眼中。


    向楊虛搖搖頭,轉身離開。


    回到府衙,楊虛支開了左右,將張允文引入後院,臉上滿是憤怒的說道:“大人,剛才你也看見了吧,下官身為洛口倉倉令,進入庫區尚且受到如此阻攔,可想這王校尉在這洛口是如何的囂張跋扈!”


    張允文看了楊虛一眼,問道:“那你進入倉窖看過沒有?”


    楊虛點點頭:“初到洛口倉時,那王校尉便打開南門,迎接我進入庫區檢查。下官在庫區逛了許久,發現庫區中的糧食包村得還算不錯,曬得很幹。而且數量也足夠。可是回到府衙,下官將曆年賬目核對之後才發現,這賬目其實有問題!”


    張允文“哦”了一聲,心頭波瀾驟起:“什麽問題?”


    楊虛四下看了一眼,像是害怕有人偷聽,然後湊到張允文耳邊,輕聲說道:“大人恐怕不知道,每年冬季的時候,氣候寒冷,那些積壓在倉窖之下的糧食容易發黴,所以每年開春的時候,總會將一下發黴的糧食取出來,賣給軍隊或是糧食商人,作為牲畜的食料。下官發現,那賬目之上的有關發黴糧食的記錄,存在很大的問題。下官懷疑是有人利用變賣發黴糧食的機會,將庫中上好的糧食當作發黴糧食賣出!”


    張允文聽罷,亦是麵色一變,口中輕聲道:“楊倉令,這事可得講證據啊,若是光憑那賬目之上的數字,恐怕是難以定罪的!”


    那楊虛咬牙道:“大人,下官敢以性命擔保,這洛口倉確實存在巨大的問題!下官有確切證據!”


    張允文剛要說什麽的時候,隻聽見外麵傳來一個聲音道:“倉令大人,王校尉在外求見!”


    那楊虛冷哼一聲,壓著聲音對張允文道:“這王校尉定然是聽聞大人來了洛口倉,這才從鎮上趕回來的!平時的時候,這姓王的可是一直呆在鎮上的樂館裏麵作樂!”


    張允文輕輕一笑:“既然人家過來了,那就請他進來,可不要失了禮數!”


    楊虛這才對這門外喊道:“還不快請王校尉進來!”


    片刻之後,便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來人穿著一身青色緞子衣衫,頭戴高冠,身材削瘦,眼睛陷入眼眶之中,一臉的倦怠之色。這副模樣,咋看咋不像一個校尉,倒像是一個在勾欄廝混太久,身子被掏空的嫖 客。


    “末將王嶽參見國公!”這王嶽一進門,看見張允文後,疾走兩步,來到張允文麵前,抱拳行禮道。


    張允文嗬嗬一笑:“王校尉不必多禮!來來,請坐!”


    待那王校尉落座之後,張允文笑道:“王校尉當真是治軍嚴厲啊,沒有王校尉的手令,就連楊倉令也不得進入庫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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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嶽麵色一窘,訕笑兩聲:“呃,那是下麵的人沒有末將的意思,末將的意思是說,這庫區乃是重地,一般人不讓進,除非拿了末將的手令!那士卒以為是所有人都需要拿末將的手令才能進入庫區,這才和楊倉令產生了誤會!”


    “哦,原來如此!”張允文有些恍然的點點頭,正當那王嶽覺得自己的言辭過關的時候,卻聽見張允文再次問道,“可是王校尉,你身為這洛口倉糧丁之首,為何不在庫區呆著?剛才本官和楊倉令到達南門之時可是沒見著王校尉你啊!”


    那王嶽當下一臉委屈的說道:“那時候末將本在庫區休息,聽聞士卒來報,說是大人和楊倉令到了,末將立刻出來,卻沒有看到人影,這才追到府衙的!”


    張允文繼續點點頭:“那本官誤會王校尉了!”


    那楊虛聽得張允文和那王嶽的對話,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冷笑。


    在這裏做了片刻,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終於,那王嶽道:“國公大人,時下可是不早了,不如移步洛口鎮上用餐?國公可知道,這洛口乃是洛水與河水交匯之處,盛產美味的黃河大魚,細細烹調,那黃河魚的滋味可是其妙難言啊!”


    張允文哈哈一笑:“聽王校尉這般說起,本官倒還真有些餓了!好,本官便去嚐嚐這黃河大魚是何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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