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疾如驟雨,“噠噠噠”的直敲在驛站內每位客人的心間。


    剛才城樓之下的對話他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這位正往這邊過來的人是誰?當朝燕王,陛下的第五子!而且聽那話,似乎還有些跋扈囂張。想到這裏,眾人不由心裏惴惴起來。


    驛站離城門口不遠。片刻之後,那李佑便帶著隨從來到驛站。


    那名驛丞早已在驛站門口,恭迎著李佑。


    黑暗之中,一行人在驛站外齊齊止住馬步,翻身下馬。


    驛丞急忙上前兩步,想要迎接李佑等人,卻不料身在燈火之下,眼睛已經適應光明,猛然進入黑暗,卻是什麽也看不到,當下一頭撞在一人身上。


    被撞之人頓時勃然大怒,用力一推,將驛丞推得連連退後,坐倒在地上:“他娘的,你這混蛋沒長眼睛啊,竟敢往老子身上撞!”


    聽這人聲音便知,此人赫然便是剛才叫囂著開城門的那人。


    驛丞心頭也是怒火湧動,慢慢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強忍這怒火,拱手道:“是下官無禮了,還請大人原諒!”


    那人“哼”了一聲,不再言語,直往驛站內走來。


    驛丞這才看清,這人身材壯實,膀大腰圓,加之麵色黝黑,胡須似戟,倒頗有一副好漢的模樣。可是其一雙眼睛卻是將這好漢的形象破壞無餘。此人生著一副倒三角眼,眼中不時閃過陣陣陰毒的光芒。由眼觀心,此人定是一名心術不正之人。


    此人走在前麵,其後便是一名不過十一二歲的半大男孩,臉上稚氣未脫,卻別有一股驕矜之意,望著眾人時,似乎眼睛都在額頭上。這人便是燕王李佑。


    驛丞頓時行了一個拜禮:“下官參見燕王殿下!”


    驛丞一拜下,那些庭院中、大廳中的客人頓時同時拜倒在地。


    李佑看也不看地上跪倒的眾人,徑直往大廳走去。


    驛丞連忙起身,跟著也進入了大廳之中。在他走了之後,客人們慢慢起身各自悄悄的退回房間。


    李佑甫一坐下,便有驛卒送上茶水。他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茶葉,便沒有喝的興趣,揮揮手,示意驛卒退下,轉而對那驛丞道:“這兒可有上好的房間?”


    驛丞頓時為難的說道:“稟燕王,本驛站本有十間上房,但如今這上房已經盡數住滿了!”


    李佑還沒說話,先前的那名漢子便冷笑著說道:“去把那些人趕出去便是!難道還要讓燕王和我們兄弟去住那些房間!”說著,大漢指著驛站一樓那些普通的房間。這些房間的門都有些斑駁破舊了,而與之相對應的是二樓的那些房間大門,一扇扇朱紅色的大門宛然如新。


    隨著大漢手指所指,其餘李佑的隨從也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是啊,我們家王爺可是身嬌肉貴,哪能住這種破地方啊!”


    “就是,別說王爺,就連我們哥兒幾個也從沒住過這種地方啊!”


    “那些人還真是不自覺,王爺和大哥來了,他們還不自覺的搬出來,難道還要我們挨著去請?”


    ……


    那位大漢看著驛丞“嘿嘿”一笑:“驛丞,看到沒有,我的兄弟們可是非常不滿呢!所以還請驛丞去把那些客人們都給請出來!若是我們兄弟們親自動手,出了什麽事兒,又有誰可以擔待呢?”


    大漢此言一出,驛丞頓時冷汗直冒。


    驛丞想起張允文在房中,正要將他和汝南公主的名號搬出來,這時,隻聽“咯吱”一聲,二樓一間房門打開。一名身穿儒袍,年紀不過三旬的儒生出來。


    李佑等人正望著那儒生時,由一間房門打開,一名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走了出來。若是張允文在外麵,定會認出這位大漢正是他的結義兄長蘇定方。


    蘇定方和那儒生下了樓,向李佑行了一禮,然後說道:“下官遊擊將軍蘇定方見過燕王殿下!”


    “下官考功員外郎盧承慶見過燕王殿下!”


    這兩個聲音一響起,在房中聽著下麵動靜的張允文頓時心頭一喜,不由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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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柔瞧見張允文笑得開心,頓時疑惑的問道:“相公,你笑什麽?”


    張允文道:“聽到剛才那蘇定方說話沒有?他可是為夫的結拜大哥!”說完,當場便將突厥結拜之事簡略的說了一遍。二女聽完,頓時笑道:“既然大哥在下麵,相公怎的不出去啊?”


    張允文“嘿嘿”一笑:“不急不急!”


    這時候,隻聽那盧承慶朗聲說道:“燕王殿下,下官願意讓出居處供殿下居住!還請殿下勿要打擾其他客人了!”


    李佑身邊的大漢頓時冷笑一聲:“你能讓出地兒來給我家王爺居住,說明你這人倒還是有信!可是我們兄弟又該住在哪兒?”


    盧承慶不屑的看了一眼大漢,卻是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大漢見盧承慶無禮的模樣,正想張口大罵,卻聽見那名叫蘇定方的遊擊將軍冷笑著說道:“你若是想住二樓,隻要能贏了本將軍的拳頭,本將軍便搬出來讓你去住!“


    大漢往蘇定方望去,隻見蘇定方右手抬起,聚掌成刀,猛地揮下,砍在旁邊的桌角上。


    隻聽“砰”的一聲,那桌角頓時被掌刀斬斷,呈直角向下彎,隻有一絲皮連在桌子上。


    大漢頓時冒出一身冷汗來,如此力道,如此武藝,別說現在的自己,恐怕就算再練上十年也不是這蘇定方的對手,當下沉默不言,望著李佑。


    李佑的麵色也是變得異常難看,想不到這叫做蘇定方的遊擊將軍這般厲害,光是這一手揮掌斷木的功夫,就是他身邊最強的那名侍衛也做不到。


    這時候,隻聽見二樓傳來一聲叫好聲:“好!這位蘇將軍當真厲害啊,就憑這手揮掌斷木的功夫,放眼整個**,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眾人一看,卻見一名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站在二樓往下望來。此人身穿一身灰黑色儒袍,頭戴青玉發簪,生得眉清目秀,麵容俊朗,仔細一看,竟然和張允文有著兩三分的神似。


    這年輕人走下樓來,行了一個羅圈揖:“在下清河仕子張文瓘見過燕王殿下,盧大人,蘇將軍!”


    對於這位自稱仕子的張文瓘,眾人本應當不太在意,可是,一聽說清河這個地名,再加上姓張,眾人便皆知此人乃是清河張氏的子弟。所以盡皆抱拳回禮。


    那盧承慶更是一揖道:“在下範陽盧承慶!”


    李佑和蘇定方又是一怔,這位盧承慶竟然是範陽盧氏的子弟。


    有兩位世家子弟,一位武藝高強的將軍在此,李佑身邊的大漢就再也囂張不起來,隻得悻悻的垂下頭來。


    張允文聽罷下麵的動靜,頓時笑道:“嗬嗬,有趣,真是有趣!兩名世家子弟,一名遊擊將軍!宇兒,你且說說,你那五弟該當如何去做?”


    其實他心裏麵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這盧承慶和張文瓘都是未來的丞相,輔佐唐高宗,共創了一個“永徽之治”。


    李宇嬌嗔著望了張允文一眼:“還說呢,現在還不快些出去!”


    張允文抓起李宇的手道:“好,現在我們一起出去!”


    “咯吱”一聲,打開房門,張允文偕同李宇、支柔還有蕊兒出了房門。


    “嗬嗬,大哥,你的手上功夫是越發的厲害了!”站在二樓闌幹上,張允文笑著對蘇定方說道。


    蘇定方聽得這聲音,猛地轉過頭,麵帶驚喜的說道:“允文,你怎麽在這兒?”


    而那位燕王看著盈盈下來的李宇,不由站起身來,臉色有些尷尬的喚道:“二姐!”


    前麵蘇定方喊了一聲“允文”,後麵燕王叫了一聲“二姐”,那盧承慶和張文瓘二人頓時知道麵前這四名男女的身份,當下一揖道:“見過汝南公主、撫順郡主、張將軍!”


    李宇輕輕淺笑:“二位不必多禮!本宮偶遊郊外,回來光景已晚,住在此間驛站,和眾位同為旅人,也就不要多了了!”說著目光掃過那張文瓘時,不由微微一愣。


    將目光轉向蘇定方,和支柔同時向他斂裾一禮。蘇定方頓時手忙腳亂,想要伸手來扶,卻又想起公主的身份,連忙收回手去,隻得抱拳回禮。


    張允文笑道:“大哥,這是二位弟妹,給大哥行禮是應當的!大哥就不要推辭了!”


    蘇定方這才笑了一笑,垂下手來。


    那盧、張二人心頭不由一凜,想不到這位遊擊將軍還真是張允文的大哥。由張允文支持,想必這位遊擊將軍前途無量啊!


    張允文又向那盧承慶和張文瓘招呼道:“盧兄、張兄,二位切莫拘束,來來,先坐下在說!”


    於是,眾人撿了幾張凳子,各自尋塊地兒坐了下來。


    此時的大堂裏邊,除了李佑和那名三角眼的漢子,張允文四人,之外,就隻有蘇定方、盧承慶和張文瓘三人了。驛丞早在蘇定方和盧承慶出來的時候,便慢慢的退出了大堂。


    張允文丟下李宇,坐到蘇定方身邊,對盧承慶和張文瓘道:“二位兄台皆是人中俊傑,不提身世,但是一身才學便讓人敬佩啊!本官雖為武將,卻喜文事!若有有機會,可要多親近親近啊!”


    張文瓘豪爽的一笑:“張將軍客氣了!張將軍文風斐然,幾首詩作傳遍長安,我等士林子弟,可是佩服得緊啦!”


    盧承慶也是在一旁不停的點著頭,表示讚同。


    張允文“哈哈”大笑兩聲:“二位過譽了!嗯,對了,不知諸位用過飯沒有,若是沒有,那本官便招呼驛丞備上酒宴,和二位還有大哥燕王同飲兩杯!咱們不醉不歸!”


    張文瓘和盧承慶頓時起身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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