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陽嶺上,一片肅殺。營帳錯落,哨塔密布,拒馬猙獰。


    大帳之內,李靖坐在上座,望著下麵的張允文,淡淡的問道:“老夫按下允文功勞以服眾,允文可曾心有不滿?”


    張允文搖搖頭:“大將軍多慮了,允文豈是那種小肚雞腸之人,大將軍所慮,乃是從全盤出發,從大局出發,自然另有考慮。至於末將的功績,豈是三言兩語即可抹殺的!”


    李靖麵色不變,眼中卻露出一絲稱讚:“好!難得允文如此深明大義,老夫本想勸勸允文,如今看來,大可不必!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和你說說正事!”


    張允文聽到“正事”二字,頓時直起了身子,側耳傾聽。


    李靖道:“如今惡陽嶺已為我大唐占領,老夫就思忖著謀取定襄城。如今得到消息,說是定襄城二將不和,允文你且說說如何利用這二將不和?”


    張允文沉思片刻,驀地抬起頭說道:“自我**以雷霆之勢攻取惡陽嶺,定襄驚怖,突厥震蕩。定襄城內定是一片惶惶,若是大將軍派出巧舌善辯之士,前往定襄城中,說服其中一將,讓其打開城門,以迎我軍,則定襄破矣!”


    李靖笑道:“允文真是和我想到一處去了!老夫觀定襄二將,康蘇密與步鹿葉,二人各自統兵,卻又相互排擠。那步鹿葉此人乃是統兵多年的老將,加之其兄步鹿原曾死於我**手中。哦,就是當初你的偵察營扮作馬賊襲擊突厥使團那陣兒,所以老夫以為這步鹿葉可殺而不可降。而那康蘇密雖是頡利心腹,為人卻是奸猾若狐,首鼠兩端,倒是一個可說服之人!”


    張允文也是一笑,順著李靖的思路說下去:“既然對象已定,那剩下的便是派往定襄城的說服人員。如今軍營之內多為豪莽軍漢,能做舌辯之士者唯有參謀係的那些個學員而已!大將軍莫非想派出那些學員去做說客?”


    李靖“哈哈”一笑:“正是如此!老夫觀那些小家夥,倒是潛力無窮啊!若是好生加以培養,定能終成大器!”


    張允文卻是皺起眉頭道:“可是大將軍,那些學員年紀尚輕,況且從未經曆此種陣仗,真的能完成任務?”


    李靖看著張允文,似笑非笑的說道:“年輕?他們好像和允文的年紀仿若吧!至於未曾經曆,那也不是問題。將他們喚於身前,我等好生合計一番,看說說什麽話,聽到對方問話又該如何回答,各種情形綜合考慮,定出大綱底線,剩下的可以由他們自己發揮嘛!”


    張允文這才舒展眉頭,向李靖一揖:“謹遵大將軍號令!”


    當下,李靖便和張允文在那裏合計著進入定襄城,見到那康蘇密之後,應該說什麽話,康蘇密可能會問那些問題,如何回答,諸如此類的東西。一直過了一個多時辰,二人這才意猶未盡的住口。


    李靖交代張允文道:“允文啊,你可要一字不漏的說與那些小家夥聽!至於如何進入定襄城,那是你的事,老夫可不管!”


    聽得李靖這般說,張允文不禁啞然一笑:“大將軍放心,末將自有安排!”


    來到參謀們居住的營地,張允文召集全部的參謀係學員在帳中集合,然後將這件事說了出來,末了說道:“此次定襄城,本著自願原則,你等願意去者,皆可出來報道!嗯,可要考慮清楚啊,這事非同小可,雖說功勞甚大,但極易掉了性命!”


    張允文說完之後,眯起雙目,看著下麵一片沉默的學員。眾學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有些猶豫。


    終於,學員中的秦風麵色從容的站起身來:“大人,學生願意去!”


    秦風剛一站出來,旁邊一人連忙道:“揚清,你可要考慮好,去了可能會掉性命的!”這人正是秦風好友範澄。


    秦風向範澄笑道:“正明,此事我已經考慮好了,你就不要再勸我了!”


    範澄見秦風態度堅決,隻好悻悻住口,看著秦風,咬咬牙道:“既是如此,那我便陪揚清你一同前往!”


    秦風聞言,不由微微一滯,正欲開勸,卻見範澄目光倔強,當下苦笑一聲:“正明,你這又是何必呢?”


    不待秦風繼續說,範澄便走到張允文身邊抱拳一揖道:“大人,學生願和秦風一同前往!”


    秦風也是一揖道:“大人,學生願意前往!”


    張允文看著二人,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他先向其他學員道:“既然已經有人願意去,那便無你等之事了,你等先且退下!”


    眾學員齊齊向張允文一揖,慢慢退出大帳。


    見眾人退出大帳,張允文笑道:“既然你二人願意前往,那我便跟你們講講一些須注意之事!嗯,對了,我最後問你們一遍,你二人真的願意去?”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道:“我等願意!”


    張允文當下便將和李靖商議出來的話說與二人聽。二人側耳傾聽,用心記憶,不時的點點頭。說完之後,張允文又是一番麵授機宜,最後拍拍二人的肩膀:“兩位且放心,我會派遣偵察營的將士陪同你們進入定襄城的!有他們保護,你等盡可放心!”


    二人頓時麵露喜色。


    交待完畢,張允文邁步走出大帳。這時候,大帳之內傳出一陣高亢興奮的朗誦聲:“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哈哈,勝做一書生!”


    聽到這首《從軍行》,張允文身體頓時微微一滯,隨即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來。


    當夜,以王克為首的五名偵察營士卒和秦風、範澄二人身穿一襲黑衣黑甲,飛快的縱馬出營,往定襄城方向跑去。


    眾人胯下之馬,也皆為黑色,在黑夜的掩護下,風馳電掣的奔跑著,隻覺風聲四溢,卻難見人影。


    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來到定襄城外,眾人先是將馬匹藏在一處密林中,然後那些偵察營士卒將草木汁液和黑土亂七八糟的塗在臉上,,粗粗一看起來,顯得有些猙獰。


    “呃,那個,王大哥,你們塗上這些東西幹什麽?我們要不要塗啊?”秦風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王克會說出一個“會”字!


    王克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來:“塗上這些東西後,接著火光一看,還以為是什麽山魈鬼魅,定會被嚇上一跳。就是這一嚇,我就可以結果他的性命!”


    秦風聞言,感覺很有道理,頓時點點,接著又聽到王克道:“你們二人乃是去說服那康蘇密的說客,若是也塗上這些東西,豈不是會丟我大唐的顏麵!所以就不給你們塗了!”


    秦風二人這才放心下來。


    定襄城的守衛不可謂不嚴密,雖然是黃土城牆,牆頭上供站立守衛的地方不多,可是,在城牆內外,皆有手持火把的突厥步兵在巡邏。繞著不大的定襄城轉了大半圈,眾士卒終於找到了一處極易潛入的地方。


    這兒的黃土城牆上裂著一道兩指寬的細縫,透過細縫,卻見城牆內隻有兩點燈火,而隱隱可聞水聲,想必城牆內便有一個水域。而突厥人自恃此處有水域,所以守衛的人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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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向一名士卒點點頭,那名士卒當下抽出軍刀,插入土牆之中,慢慢的往上攀爬。爬這個土牆的難度,比起當初惡陽嶺時,劉誠帶人攀爬的土崖難度還要小上一些。隻見這名士卒手腳並用,花了不到一刻鍾,便翻過了近兩丈高的土牆。隻聽得土牆後傳來一聲微弱的水聲,接著一道繩子便飛了過來,搭在土牆上。這道繩索卻是有些奇怪,隻見繩索上吊掛這一道道手指粗細,長約兩寸的短繩,繩頭上隱隱有金屬光澤閃過。


    一名士卒借著繩索飛快的翻過土牆,片刻之後,又一道繩索搭在土牆上。


    王克上前,將兩道繩索並排放好,然後拿起兩根繩索上的短繩,將繩頭上的金屬扣合。這樣一個個的挨著扣好,一架繩梯便出現在秦風二人麵前。


    “秦兄弟、範兄弟,請吧!”王克低聲笑道。


    秦風、範澄二人見到這架繩梯時已是目瞪口呆,聽到王克這般說著,這才回過神來,向王克一抱拳,然後慢慢的踩上了這軟綿綿不著力的繩梯。


    攀爬繩梯的難度還是很高的。好在軍事學院的基礎訓練項目裏麵就有這一項,而秦風。範澄二人也剛好練過!即便如此,秦風、範澄二人還是花了近兩刻鍾才翻過這道土牆,翻入城中。


    城牆外的王克等人頓時聽見一陣明顯的水聲。好在這邊巡邏的突厥士卒不多,響聲過後,也沒什麽人聽見。


    王克剛想罵上一句,可又想起二人乃是參謀人員,擅長的是腦子和嘴皮子,也就悻悻住口。走到繩梯下,三兩下便翻過了土牆。


    翻過土牆,果然見到土牆這邊有一潭清水。這潭清水占地廣闊,裏麵水草叢生。偵察營士卒正把在水潭邊上,等待著王克他們。


    水潭到城牆隻見,隻有一道半尺寬的坎兒,上麵長滿青苔,不可站人。而水潭對麵,便是一道寬闊的街道。街道邊屹立這一棟棟廢棄的房屋。之所以說是廢棄的房屋,卻是接著不遠處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到這些房屋的屋頂和牆壁已然垮塌。


    “走,遊到那邊去!”王克輕聲道。


    然而在準備出發的時候,王克才發現,範澄竟然不會水。於是,隻好由兩名偵察營士卒架著他往岸邊遊去。


    輕輕的劃動水,盡量減少水聲。眾人花了三刻鍾,才遊過近五丈寬的的水域,到達岸邊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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