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備斜眼望去,“順天府丞,你為何如此想讓天微帝師落罪?”


    順天府丞王煊臉色陰沉,立刻接話道,“王上明鑒,微臣從未有此意,隻是朝堂之上,須講究個公正罷了。”


    宋永和嘴角微微向下撇,麵色之上的不悅還未被人發覺便消失殆盡,“謝長侯,你怎麽看?”


    “依微臣拙見,天微帝師所言可信,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方才帝師被邪祟上身,我等又怎能抵得住邪祟之力?故天微帝師她亦然是受害者。”


    說得好。


    江文樂望去,這是一位身著紫色官服的大概三十多歲的男子,這位謝長侯補子上繡有與她身上官服一樣的祥雲白鶴紋。


    謝長侯眉目溫和,又道,“可順天府丞說的也不無道理,既是事發於眾目睽睽的朝堂之上,還須秉公處理,給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一個說法。”


    語氣極其平和。


    江文樂隻覺脖子上的大刀離她的皮膚又近了一毫。


    “謝長侯說的沒錯,那朕便照舊罰帝師抄萬卷經書如何?”


    萬卷!您還是一刀要了我的命比較好......


    “王上,經書之罰帝師已經遭過數十遍了,想必帝師心中也是極其不情願抄經的。”


    遭過數十遍......那可是萬卷經書,莫非這天微帝師從前的日子裏便是以抄經書來度日的。


    正當江文樂以為這位謝長侯是在為她說話時,謝長侯又開了口。


    “如今九原城戰事吃緊,護國大將軍此刻正缺一位軍師出謀劃策。依微臣看,天微帝師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腦子裏又裝滿了致勝奇招。九原城之戰軍師一位,朝中無人比她更加合適了。”


    上戰場?


    江文樂想說,她更情願去抄經書。


    起碼那樣還能活命。


    “如此甚好,那便讓天微帝師赴往九原城守城,戴罪立功吧。”


    宋永和的話重重地落在了江文樂心頭,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發配邊關?


    江文樂坐在奔赴九原城的馬車內,神色鬱悶。


    與她一同坐在車內的清秀女子身穿淺綠色綢繡三藍加彩百爹紋棉襯衣,月白色緞繡水仙花紋長褲。


    清秀女子自顧自地嗑著瓜子,似乎早已習慣了她家主子的反常。


    “大人,雖然您平日裏幹的荒唐事確實不少,不過這一次,我是由衷敬佩您的膽量。您可知道,這建康城內大家都是如何傳的?”


    清秀女子邊嗑瓜子便數落著。


    江文樂望著這綠衣白褲的小白菜,問道,“如何?”


    小白菜將臉湊近,忍著笑意道,“這事兒已經成了建康城頭號大事,百姓們皆在傳,天微帝師手持大刀,闖入金鑾殿,割了王上的辮子。”


    “手持大刀?”


    江文樂看了看腰間佩戴的玉柄嵌寶石絨鞘短刀,又好氣又好笑。


    “這謠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小白菜嗑著瓜子,漫不經心地應道,“光祿大夫吳長道嘴裏傳出來的。”


    原是那個身著紅色官服的老者,這樣的嘴皮功夫,隻當個光祿大夫真是可惜了,不如在茶樓裏當個說書先生。


    “對了,我今日被邪祟上身之後,失了些記憶。”


    小白菜接話接的是極快,“無妨,反正大人您原本腦子裏裝的東西也不正常。”


    江文樂不留痕跡地嘴角輕抽,又道,“你便給我講講我的事情吧。”


    “大人,您這不是難為我嗎?您要是想聽,我下車去給您抓來一個說書的,讓他慢慢與你說。您這麽多事,我可講不來。”


    馬車微微顛簸,江文樂的心依然隨之顛簸著。


    天微帝師,看來您從前也是個不讓人省事的主。


    江文樂再問道,“那你便給我說說,我名字是何,你名字又是何?”


    “沒想到邪祟入身傷到的竟然先是腦子。”小白菜嘖嘖歎道,“大人您是景明國帝師,名為李天微,字小山。我呢,叫做餘佩,是大人您的親姐姐。”


    “你這小白菜,再敢胡說我就沒收了你的瓜子。”


    餘佩連忙用手腕護住了懷中抱著的一碟瓜子,道:“便不逗你了,我若是有一個大人您這樣的親妹妹,可不得被活生生氣死。”


    鑒定完畢,毒舌一枚。


    “我們兩個都來自蓬萊玄齡樓,師承知微老。大人你是直係弟子,我是旁係的。師父說了,你輔佐王上,我輔佐你。”


    蓬萊?


    “可是話本裏提及過的蓬萊仙境?”


    餘佩應的幹淨利落:“我不看話本。”


    這世間竟真的有蓬萊仙境。


    良久,江文樂實在是聽不下去餘佩不停嗑瓜子的聲音,“餘佩,你一直吃瓜子,就不怕虛火?”


    “大人,你又忘記了,我們蓬萊人不病不傷,不老不死。”


    不老不死?


    那她豈不是個老妖精。


    “那我今年多大了?”


    “二十。”餘佩應得極快。uu看書ww.uansh.om


    正年輕,還好還好。


    “生於幾年幾月?”


    “隆慶三十二年冬七月初七亥時。”


    江文樂在二十一世紀的生辰便是七月初七,每逢七月七,朋友們便笑她別人過七夕,她江文樂隻能過生日。


    “現在是幾年幾月?”


    “隆慶五十二年春三月十四。”


    對於她這個古代曆史愛好者而言,她已經初步判斷出了一個結果。


    自己果然是一個不合格的愛好者。


    她絲毫沒看出來這是曆史上哪個朝代。


    好在她平時便喜歡看穿越文,心理承受能力還算強。


    “對了餘佩,這馬車內可有鏡子?”


    她從金鑾殿出來之後,便直接和在殿外等候的餘佩坐上了宋永和準備的馬車,這身上的紅色官服還未脫下,她還未沒來得及看一看原主李天微的樣子。


    “有,不光鏡子,還有瓜子葡萄草莓梨香蕉桑葚桃子。”


    江文樂接過餘佩遞給她的小鏡子,忍不住歎了一句。


    “這麽多吃的。”


    轉眼,她更加驚歎了。


    這是個玳瑁邊檀香木雕花果背小掛鏡,先不說這鏡子精致得出奇,單憑這清晰到能看到臉上根根分明的眉毛,便足以讓她愕然。


    “這小掛鏡甚得我意,甚得我意。”


    對於江文樂這個愛照鏡子的人來說,此刻就像如獲至寶了一番。


    餘佩悠悠然地接了一句,“大人,你沒看出來嗎?這鏡子是我從你屋子裏麵偷偷拿出來的,我還以為你會責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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