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溪淮愣住在原地。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看見哥哥和這個人以這樣親密的姿態出現在他麵前。


    由於受到的衝擊過於猛烈,他一時僵住沒有動彈。


    而霍聿言則是剛剛想起了家裏還有這麽個人,頭皮炸了炸,僵硬地想把沈雲棠放下去,然而沈雲棠抓著他紋絲不動,十分固執。


    霍聿言牙根緊了緊,無奈仰頭道:“……小淮,吃早飯了嗎?快去吃吧。”


    他和霍溪淮的交流不多,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硬著頭皮客套了兩句,隻求他不要繼續目睹自己的狼狽。


    霍溪淮張了張嘴,又閉上,沉默下來。


    管家不知道突然從哪裏鑽出來,利索地摟著他往上走:“走走走,小孩子不要看這些。”


    霍溪淮一邊被帶著走一邊回頭往後看,仿佛依然無法接受。


    霍聿言:“……”


    他又沒有做什麽不能見人的事!


    為什麽被霍溪淮那目光看著,卻有種詭異的心虛感,好像他叛國投敵了似的。


    那邊鬆了口氣,再一低頭時,他卻發現這邊沈雲棠的表情非常不對勁。


    不能說是錯愕,隻能說是呆滯。


    霍聿言眉頭隱晦地輕跳了下,“沈雲棠?”


    能不能先從他身上下來再走神?


    沈雲棠抓著他手臂的手猛然更用力了點,問他:“他是你弟弟?霍溪淮?”


    霍聿言的表情寫著“不然呢”。


    沈雲棠的臉色立馬就可以看得出來她不高興了。


    霍聿言頓了一下,正開始琢磨霍溪淮又是在什麽地方得罪了她,就聽她臭著臉道:“什麽時候開學?”


    “……”霍聿言掂量了一下她對霍溪淮的排斥程度,覺得可能確實是有大矛盾了。


    他斟酌了一下,低聲說:“小淮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還不能去上學。”


    沈雲棠的神色肉眼可見地失望下來。


    霍聿言靜了靜,才想起沒有跟沈雲棠提起過。


    以後長期同處一個屋簷下,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把原因跟她解釋清楚。


    “他父親,也就是我的叔叔因公事犧牲了,繼父是個賭鬼,母親不管他,家裏的老人也對他有隔閡,所以住在這裏。”


    霍聿言頓了下,“我和他相處不多,霍溪淮他……是有點悶,容易鑽牛角尖,但不算是一個討厭的孩子。”


    他安靜下來,突然想起了一個曾經出現在自己腦海裏過的想法。


    雖然好像這對沈雲棠來說很不合理,完全不像是她會接受的。


    但……如果可以呢?


    他頓了頓,硬著頭皮開口道:“雖然這不是應該讓你負擔的責任,但我想請求你一件事。”


    沈雲棠冷哼著別過頭去。


    霍聿言難得覺得自己有點厚顏無恥,繃不住冷漠精英的形象。他繼續說:“可不可以請你在家的時候管一下他?”


    接著補充,“不用怎麽管,他要是想上課就讓管家請家教,想去學校就讓司機送他去,餓了有廚師,病了上醫院,唯一的請求就是,多關注他一些。”


    “自己不管?”沈雲棠瞪他。


    這沒什麽好說的,霍聿言咬著牙道:“不常回家。”


    沈雲棠眉頭挑了一下,“每天打個電話很難嗎?”


    霍聿言:“……”


    絕對,絕對是在罵他結婚以來對家裏視若無睹。


    他沉默了一下,理智讓他認輸,“……以後會的。”


    眼見著沈雲棠並沒有同意他的打算,霍聿言不抱太大希望地說了最後一句。


    “他太缺親人了。他需要和人麵對麵交流。”


    寂靜了一會兒,他抬頭看沈雲棠,發現她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院子裏那一片地上。


    沈雲棠轉過頭看他。


    霍聿言:“……行。”


    沈雲棠麵無表情:“我還缺很多東西。”


    霍聿言:“……”他失語了一下,“隨便刷。”


    他的太太難得對他有了好臉色。


    ……


    早餐桌上,兩人一人一頭遙遙對坐。


    霍聿言正在想今天是輪到做西式還是中式了,紀良就推著三輛餐車過來,一道道放在長桌上。


    霍聿言愣了下,看見他殷勤無比地揭開蓋子,熱情洋溢地跟沈雲棠介紹菜色,眉飛色舞。那菜色是中西混雜應有盡有,不應有的也有,比如一道滾燙鮮香的牛肚火鍋擺在了他眼前。


    雖然份量都不大,兩三個人能吃完,但其菜色精彩程度超越了他對早餐的想象。


    霍聿言一時有些失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家裏這些廚師不是聽說對沈雲棠很有意見嗎?還鬧到他這裏過,這是發展到哪一集了?競爭留崗?所以這麽拚?


    沈雲棠聽完介紹,麵不改色地點了下頭,非常自然地下了刀子。


    女傭熱情地把方巾給她係好。


    而霍聿言這邊,冷冷清清。


    他紮著盤子裏唯一一塊敷衍的牛肋骨,眉尾抽了抽,突然提聲問廚師:“你是新來的嗎?”


    紀良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伯樂的老公。他整了整衣襟,彬彬有禮而不失驕傲地道:“在下以後就是長期廚師了。多虧沈小姐慧眼識珠。”


    霍聿言:“……那麽長期廚師,我可以多兩口吃的嗎?”


    紀良依然彬彬有禮:“當然可以,作為我的雇主您的意願非常重要。”


    於是霍聿言就被分到了沈雲棠沒看過幾眼的那幾道菜。


    ……他可沒看出自己哪裏重要了。


    才多久不在家,家庭地位掉得這麽快。


    霍聿言悲憤地吃了一口涼麵。


    管家和霍溪淮下樓來了。


    不知道管家跟他聊了什麽,再一次下樓來的霍溪淮神情異常古怪,靜靜地看了他們好幾眼,才被李管家摟著肩膀按在座位上。


    紀良愣了愣,也給他分了一份菜。


    霍溪淮的吃相很安靜,跟他這個人一樣,不聲不響不言不語,像是人群裏的死角,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三個人誰也沒問誰,在詭異的安靜中吃完了早飯。


    紀良又上了茶點後,霍聿言才摩挲著手腕,將自己的決定對霍溪淮說了出來。


    “小淮,哥哥工作很忙,不能及時和你交流。我已經托付了你的嫂子,以後就由她——”


    話沒說完,同時被兩個人打斷。


    “什麽?”


    “不準叫嫂子!”


    兩人一個震驚,一個憤怒。


    視線對撞,霍溪淮迅速收回,垂下頭,拳頭握緊。


    沈雲棠生氣地嬌喝:“誰是嫂子?叫沈小姐!”


    周圍人低頭,戰戰兢兢默默閉嘴。


    看吧霍先生,你多遭嫌棄啊,她早都不準我們叫太太了。


    霍聿言:“……好,好,沈小姐。那麽以後就由沈小姐和你交流,有什麽想說的盡管找她,如果她……”


    如果她不想聽,那我也沒辦法。


    霍聿言明智地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時間不早了,他決定不再停留在這個讓人頭疼的傷心地,起身穿上了外套。


    “我以後會每天往家裏打一通電話,有事告訴我。”


    他拿過腕表扣上,走了。


    管家趕緊跟著他到玄關,小聲喊:“先生,先生!”


    霍聿言停下來看他。


    “還有一件事,太太收到查爾斯大師邀請,下個月去參加他們家族的品香會。”


    霍聿言頓了一下。


    查爾斯大師的名號他是聽說過的,母親也很喜歡他旗下的品牌,多年為不能求得大師的手作而遺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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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爾斯家族的品香會更是久有盛名,一票難求,不久前霍夫人還找關係問過能不能拿到邀請函,那些門路無數的名流卻無不拒絕。


    隻因他們是內部發函,每一個受邀的人都是經過查爾斯大師同意才能前往的。


    除非是合作多年的同檔次奢牌、從小使用查爾斯香水的豪門、追崇查爾斯名號的巨星,其他人極難有機會進入。


    可現在管家說什麽?


    沈雲棠收到了查爾斯大師親自發的邀請。


    霍聿言並沒有查證就相信了。他默了片刻,這才深刻地意識到,沈雲棠真的和以前有了很多的不同。


    她的第二人格,好像有著奇怪的能力。


    想起這件事,霍聿言在發動車子之前給霍溪淮留了條消息。


    沈雲棠可能有雙重人格。


    最近是第二人格在表現,記得不要惹怒她。


    他自覺做好了一切囑托,啟動引擎駛上大路。


    而餐廳裏的兩人依然無比尷尬地坐著。


    霍溪淮緊緊蜷著手指,手心被掐得發紅。


    他竟然被哥哥托付沈雲棠了。


    搞笑嗎?


    就好像把肥嫩的白兔交給狼看管。


    他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指節發白,緊盯著桌麵,下頜發顫。


    沈雲棠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她也許會掀翻這張桌子,然後冷冷看著他,轉身離開。


    也許會將手邊的杯子扔到他身上。


    他肩上有道疤,是被沈雲棠的首飾架扔出來的,時常會隱隱作痛。霍溪淮下意識摸了摸肩膀,卻想起那是上輩子了,這輩子已經沒有了。


    他的心沉向穀底。


    大理石光滑的桌麵上,手臂的倒影開始移動,他心跳迅速加快,看見沈雲棠抬起了那隻手。


    霍溪淮喉結動了動。


    他不敢抬頭,隻能用餘光看著那截白皙的手臂,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他的微顫停了下來,怔了一下。


    緊接著,錯覺似的,聽見沈雲棠喃喃說:“隨便刷……”


    隨後她抬起頭,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他幾眼,繼續嘀咕:“哪個美女年紀輕輕就要帶這麽大個孩子……”


    霍溪淮手抖了一下。


    她道:“我不喜歡灰色,看你穿灰色我不高興,跟我出去買衣服。”


    他僵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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