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向來都很難拒絕寇仲的請求。


    如此情形,除了點頭,徐子陵還能如何?


    就在此時,李不言又道:“一世帝王,亦不過人間稱尊,千載史書,不過寥寥幾筆,以你仲少的天賦才情,能夠想到的最高成就便隻是如此麽?”


    “皇帝已是世上最為尊榮之人,還有什麽目標是比做皇帝更遠大的呢?”


    提問的是徐子陵。


    雖然徐子陵無意爭霸天下,但便如寇仲所言,一世人兩兄弟,即便是再不情願,徐子陵也不會在寇仲困難之時拋下他。


    結合上下文,以寇仲,徐子陵的才智,不難得知李世民亦是有心爭霸天下之人。


    而在李不言眼中,天下唯有寇仲能夠與之抗衡。


    雖然不知道李不言哪裏來的信心,就那麽相信自己這兩個揚州混混,但種種跡象,無不證明於爭霸天下這條路上,李不言已經選擇了李世民。


    而寇仲此刻,做皇帝的欲望其實並不強烈,極有可能被李不言勸服,立下其他誌向。


    徐子陵不知道這是否好事,隻能據理而爭,至少不叫寇仲稀裏糊塗被人改變了初衷。


    這一點,寇仲同樣明白。


    沒有經曆過李秀寧的無視,寇仲對功名成就的欲望還沒到原著中那麽大。


    因此,對於李不言有意引導,並非那麽反感。


    “大爺某非是看好李閥的那個小子?”寇仲故作瀟灑的說道,“可大爺不也說過我寇仲能與他一較高下麽?


    是了!大爺該不會早知道我與小陵附在船底,故意這般來說,好讓我們露出破綻吧?”


    寇仲,徐子陵兩人對自己隱匿功夫很有自信。


    在江湖上混了這麽久,雖然手上功夫還是稀鬆,但隱匿氣息一途,早已經登堂入室。


    等閑高手根本發現不了兩人的存在。


    “本座要拿你們,需要用什麽詭計麽?”李不言笑了,“當今天下,若你仲少不爭,將來為帝者必是李世民。”


    寇仲立刻叫道:“如此我豈不是更要爭上一爭?搏他女良的這一鋪,怎都有五成的機會。”


    除了傅君婥外,李不言尚是第一個如此欣賞自己二人的人。


    不管是當初船上那句“金陵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又或是此刻。


    李不言的態度陳懇,言如心聲,兩人多少能夠感覺的到。


    “大爺盡可兩頭下注,如果真如大爺所說,將來無論誰做皇帝,大爺左右都不吃虧。”


    “看來你們對本座還是有些誤會。”


    李不言伸手一點,江麵上便聚起三百栩栩如生的鐵甲精銳。


    這支精銳一手持半人高的盾牌,一手持長柄單刀,在江麵上操演起來。


    寇仲和徐子陵何曾見過如此景象,那三百水流聚成的鐵軍,守如泰山,攻如霹靂。


    盾起時,好似任何攻擊都可以阻擋,刀出時,又似一切阻礙皆可斬開。


    廖廖數招,便將軍隊的進退法度,陣勢變化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樣一支鐵軍,別說是三百人,就是一百人,都是一股無可忽視的力量。


    回避的李世民與李秀寧自然也見到了這一幕,他們的驚訝絲毫不比雙龍來的要少。


    “二哥,你可能撿了一個不得了人物啊。”


    “李師深不可測,愈是與李師接觸,便愈發覺得自己渺小。


    對了秀寧,你說二哥有沒有可能組建一支這樣的軍隊?


    隻要有三千這等軍士,即便戰力不如李師手中這三百水兵,但也絕對是一支能夠決定戰局的力量。”


    寇仲還沒有李世民的這種眼力,如今的他還不是少帥,看不出這支軍隊在戰場上的作用。


    他與徐子陵看著這支水兵操演,眼中閃閃發亮。


    兩人自出揚州以來,雖然學到了上乘內功,開發出了體內寶庫。


    但對於如何運用這個寶庫,兩人還是個雛兒。


    紅粉幫主雲玉真的鳥渡術和李靖傳授的血戰八刀,就是兩人唯二會使的功夫了。


    此刻看到水兵淩厲的招式,頓時忘了勞什子皇帝,專心學習起來。


    就在兩人學的食髓知味時,李不言的聲音又傳入了耳中。


    “此等強軍,你們以為如何?”


    寇仲一早就有參加義軍的想法,與時事格局聽了許多。


    又曾與徐子陵義戰隋軍,多少也知道一些厲害。


    此刻李不言一問,寇仲也想到了這樣一支軍隊的作用。


    “我曾聽白夫子說過,擒賊先擒王,這樣的軍隊,自然用來破陣奪帥!


    什麽宇文化骨,杜伏威,在這等鐵軍麵前,隻怕都撐不過十招吧?”


    “這等水平的士卒,以本座見時宇文化及的水平,當可撐到二十招。”


    李不言中肯的評論了一句,又接著說道:“此軍乘十。”


    音落,江麵上水兵再現,密密麻麻站滿了河道,李閥三艘大船都已無法前行了。


    三艘船上所有人都已色變。


    如李世民兄妹,寇徐雙龍,以及另兩艘船上的李閥中人眼力,不難看出這三千水兵絕非草包。


    以這水兵之能,十人一組可能都無法奈何任何一個成名高手,但若是組成百人之陣,便勝負難料。


    若是聚至千人,宗師亦要避退。


    李世民更是心中顫顫,慶幸李不言已經站到了自己這邊。


    如此神人,若在敵方,隻一人之力,便可阻擋大軍無法渡江。


    當今世上,若非親眼所見,又有人誰能夠想象到如此一幕?


    徐子陵心思與寇仲一般通透,但徐子陵無意天下,隻愛求道尋真,探索宇宙奧秘,看的便比寇仲更清楚。


    “李大爺愛說什麽便快說吧,千萬不要再吊小子胃口了,這支水軍,僅是大爺給小子們的開胃菜吧?”


    “那你們可要瞧好了。”


    李不言長身而起,朗聲道:“好好看,好好學。”


    李不言體內小宇宙中的星辰開始閃爍,全天八十八星大放光芒。


    位於小宇宙中心蓮鋒座光芒更是耀眼。


    那一朵三十六品青蓮之上,七星連聚的古拙劍圖化作天河,自宇宙中奔湧而出。


    “劍神·冰河!”


    寇仲與徐子陵揉了揉眼睛。


    他們好像看到李不言身後有一條無始無終的大河在翻湧。


    可下一秒,隨著李不言舉臂向前一揮,劍指中一條氣霧越過大船,愈變愈大。


    轉眼間,那氣霧便龐大如江麵一般,覆蓋了整個江麵上的三千水兵。


    霧氣遮蔽了江麵,讓人完全看不清前方發生了什麽。


    寇徐兩人卻麵露駭色。


    他們距離李不言最近,最能感受到適才李不言出劍時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那是一股萬籟俱滅,將一切凍結滅殺的可怕力量。


    在此之前,兩人見過最厲害的高手,如宇文化及,杜伏威,別說綁在一起,就是綁在一起再乘以十倍百倍,都不如眼前的李不言來的恐怖。


    忽然,寇仲與徐子陵脖子一寒,下意識的縮了縮頭。


    自長生訣有成,兩人很久沒有感覺到冷了。


    但現在,這股寒氣卻是如此的清晰。


    似乎冥冥中有所指引,兩人轉頭看去,便入眼了改變其一生的一幕。


    大江上的霧氣已經散盡,天地變的晶瑩剔透。


    隻因,這段江麵都已經被冰封凍結,那三千水兵,霎時間就成了三千冰雕。


    這是何等的偉力?


    截江斷流不過是史書所載,但眼前冰封江水的一幕,卻是兩人親眼所見。


    有這樣的力量,便是皇帝見了也需低頭,大丈夫生於世,當如此!


    寇仲眼底燃起了一股名為野心的火焰。


    他已經徹底明白了李不言的意思。


    做皇帝雖好,但又如何及得上成神入聖。


    “若李師欲助大隋,天下何人敢反?”李秀寧喃喃自語道。


    “但李師卻選擇了我。”李世民語氣堅定,“秀寧,二哥必將為帝。”


    並非是因為李不言會成為李世民的靠山。


    而是李世民從李不言的認可中感受到了力量。


    連李不言這樣的實力,亦認可看中自己,李世民又有什麽理由不相信自己?


    “難道這就是李大爺說的最後一步麽?”


    徐子陵亦從這一劍中感受到了玄奧晦澀的天地之理,卻又如隔靴撓癢,無論如何都撓不到癢處,心中便如蟻爬一般的難受。


    “不。”


    李不言搖了搖頭,飲了一口乾坤葫蘆中的酒,說道:“這是更往後的力量,你們兩小子,如今連知道最後一步的資格也欠奉,還是腳踏實地,老老實實的從頭學起吧。”


    這時候寇仲忽然拉著徐子陵跪下,大喊道:“寇仲拜見師父!”


    徐子陵亦反應過來,一同喊道:“徐子陵拜見師父!”


    李不言的暗示如此明顯,寇仲徐子陵再不理解,那就太蠢了。


    再者李不言亦非是雲玉真那般心懷不軌之人,在寇仲徐子陵麵前,李不言已把態度表現的明白。


    並非是阻止寇仲選擇爭霸天下,隻是給雙龍提供了另一條更加遠大宏亮的道路。


    “行了,起來吧。”李不言叫兩人起來。


    寇仲和徐子陵麻利起身,寇仲笑著說道:“好師父,子陵一向悲天憐人,最適合做個道士,至於小子稍顯愚笨,隻學些如易筋洗髓篇這種不入流的功夫就好了。”


    徐子陵和寇仲隻差心靈通話,這寇仲一開口,徐子陵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忙道:“仲少向來心思七竅,如有什麽推演測算的本事,最是合他胃口。”


    具因兩人想到李不言的天機門一脈單傳,今日同時收了兩個弟子,生怕會有什麽考校,便想將機會讓給對方。


    也就是雙龍,向來自信樂觀,才敢在拜師之後與李不言如此說笑使些心機。


    李不言微微一笑,對兩人的小心機並不在意,“為師隻言天機門一脈單傳,又未曾說為師隻有一個天機門。”


    “妙極,便如我倆又是娘的兒子,也是揚州孤兒對否?”


    “下次你可換個比喻。”李不言說道,“為師的道統叫做逍遙派,逍遙派所藏博大精深,非驚世絕倫者無有資格承繼,是以弟子藝成自後,便可出山自成一派。


    今日為師收你們作逍遙派記名大弟子,二弟子,在你們之上,尚有一位師娘,兩位師伯。


    若你們終可過最後一步,成為真正的逍遙派弟子,便有機會見到他們了。”


    李不言話裏的信息量太大,寇仲與徐子陵一時間有些懵了。


    “回神!”


    李不言輕喝一聲,待兩人回過神來,又飛快點出兩指,分別落在兩人眉心。


    寇仲與徐子陵隻覺得意識一沉,周圍忽然變成漆黑一片。


    可緊隨著,兩人身處的漆黑天地中,全天八十八星大放光明。


    兩人好似被宇宙包圍,成為了球形宇宙的中心,不論如何行動,那球形宇宙都以兩人為原點,不斷轉動著。


    “這不是那一日,天上展現的異象麽?”


    兩人來不及考慮太多,很快就各自被一副星圖吸引。


    寇仲被螭吻星所吸引,眼中星座好似忽然活了過來,那螭吻龍頭魚身,忽如神龍翔於天際,忽如遊魚遨遊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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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亦被鯤鵬星吸引,那鯤鵬星入水成鯤,大如山嶽,出水化鵬,展翼如垂天之雲。


    星圖的傳承,一看悟性,二看機緣。


    如青鸞之於木婉清,如螭吻之於寇仲,鯤鵬之於徐子陵,冥冥中皆有一種奇妙之緣分所在。


    但寇徐兩人與木婉清又有所不同。


    木婉清是受到了青鸞的承認,而寇徐兩人則是被李不言灌輸了星圖。


    前者不知在星圖空間中熬過了多少時間,才得到了青鸞星的傳承認可,自然而然能夠領悟青鸞一係的神通妙法。


    而寇徐兩人,隻不過是在李不言開啟的星圖空間中,尋到了合適自己的星圖,並未接受傳承的考驗。


    但這並非是說兩人與星圖傳承無緣,隻能說李不言的星圖大典,還沒有在巨人殿中出現的全天星圖那般神威。


    而李不言依舊給予兩人機會領悟星圖,便是因為兩人的武學天賦當真算的上驚世絕倫。


    寇仲,徐子陵兩人甚至不需要老師,天地萬物便是兩人最好的師父。


    原著中兩人隻練了長生訣七圖之一,便成就了大宗師的境界,若是有諸如傳鷹,燕飛之類的機緣,也未必不能破碎虛空。


    李不言給予兩人的星圖,便是這破碎虛空的機會。


    而破碎虛空,便是李不言所說的最後一步。


    踏出這一步,便踏出了此方世界,才算真正是逍遙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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