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說話?”


    當白棗聽到何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先是怔了下,有些疑惑。


    心想自己也並沒有說些什麽。


    但旋即,她就意識到,對方並非在朝自己交談。


    他似乎……是在對著這株守衛樹妖說話。


    這個發現讓白棗瞪圓了眼睛,口罩下的嘴巴撐成了一個o型,畢竟能與妖類交談的秘法屬實罕見。


    也因此,她一下子沒有徹底篤信,心想難道是這位師兄在試圖與敵人交涉……


    額,不過這株樹妖已經殺了好幾個外道修士,怕是不容易講理……


    然而這些疑惑的念頭也就隻持續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驚訝地看到,蓋在兩人頭頂的,綴滿了桃花的“紅雲”抖動了下,並且又有低沉的風壓聲響從雲霧深處傳遞出來。


    就像是……在回應。


    而空氣中的,令她窒息顫抖的威壓氣息也悄然淡了不少……


    “它……你……”


    白棗愣住,呆呆地問道:


    ”它在回應你?”


    恩,一株這麽強大的樹妖,怕是距離化形都已經不遠,能聽懂人類的語言倒也非常正常。


    “恩。”


    何悠點了點頭,做出肯定的答複。


    於此同時,他看上去平靜的表情下,心中卻早已蕩起層層漣漪。


    很驚奇,但又似乎並不是很意外。


    仔細想來,如果這守衛樹妖隻是堅定地要殺死所有入侵者,那麽在兩人墜落這個山穀的瞬間應該就已經死了。


    沒道理還允許兩人慢騰騰爬起來。


    這不合乎道理。


    除非是對方有意識地想要玩弄下獵物,或者有其他的想法,而無論是哪種可能,都意味著這株樹妖存在著不凡的靈智。


    而這一點在對方用震蕩空氣的方法問出那句“你能聽懂我的話嗎”後終於再沒有任何疑慮。


    不得不承認,這一幕景象是何悠十八歲人生裏從未有過的。


    在他以往的經驗裏,幾乎所有植物都很少說話,大多是沉默著。


    偶爾吵鬧,也是哼哼呀呀的,不連貫的字句。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聰明的樹。


    而麵對他的疑問,這株樹妖也欣然承認,並且表達了相當程度的驚訝和喜悅,似乎極為驚喜。


    那種感覺……說起來很複雜。


    就像是一個困在孤島上很多很多年的人終於找到了可以交談的旅人。


    不知為什麽,何悠忽然覺得,對方大概真的沒有惡意。


    最起碼,對於自己是這樣。


    “很抱歉,我們並不是有意想要闖進來……”


    回過神,何悠將愣愣的白棗拉到身後,然後仰望那片花枝,很誠懇地解釋。


    這些顯然是真心話,所以他的語氣非常真誠。


    然而白棗卻越發不理解。


    在她接受的教育裏,這種佇立於整個防禦法陣核心的守衛素來是狠辣的。


    尤其是妖物,更是生性殘暴。


    除開馴服它的秘境主人,其餘人怕是根本沒辦法講任何道理。


    這不隻是她一個人的想法,而是所有接受過基本教育的修行者的共同認知。


    也因此,她第一個念頭便是拔劍,明知不可敵仍舊如此,而絲毫沒有嚐試別的途徑。


    想來那幾個已經死去的外道修士應該也是懷著類似的想法,在看到這株樹妖的瞬間便出手攻擊,試圖殺出重圍,結果反被擊斃於此。


    這才是正常的邏輯。


    在她想來,何悠即使擁有某種秘法可以與對方溝通,可這也並不會有什麽用處。


    隻是,接下來的一幕,卻有些顛覆了她的想法。


    “沙沙沙……”


    隻見頭頂的桃花紅雲再次抖動起來,發出聲響,仿佛在回應,枝條輕輕擺動,還有幾朵桃花飄落下來。


    何悠聽著,然後再次開口。


    於是花枝再次回應。


    就像是真的在認真交談。


    白棗愣愣地看著,好一陣,才終於回過神來,就看到這場奇異的對話已經暫時中止。


    “它……說了什麽?”


    咽了口吐沫,她求助般望向何悠。


    後者似乎正在低頭思考,聽到她的詢問才扭回頭來,皺了皺眉,措辭道:


    “它說,它可以放過我們一次,隻不過,需要答應它一個條件。”


    “真的?”白棗難以置信地反問。


    這完全涉及到她的知識盲區。


    畢竟,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守衛樹妖這種生物來著,可是這怎麽和家族裏長老的說法不一樣?


    難道是因為秘境主人早已死去的緣故?


    白棗腦海中無數念頭紛飛,然後忽然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什麽條件?”


    想來……肯定是很昂貴的條件吧?


    然而聽到這個問題,何悠的臉色卻是變得更加怪異,他看了眼那飄動的紅雲一眼,解釋道:


    “它說……它還沒想好。”


    白棗眼睛瞪大,隻覺的此前十幾年遇到的事都沒有今天這般離奇。


    什麽叫還沒想好?


    恩……不過說起來,這種率性而為的做派,似乎的確很符合妖物的風格啊。


    率性而為,精靈古怪。


    開心就歡暢,憤怒就殺人。


    隻是……這句話分明是沒有什麽道理在,難不成要在這裏等著它慢慢想明白?


    何悠也有同樣的疑惑,所以他仰頭望著那片綴滿桃花的紅雲,表達了類似的疑問。


    “沙沙沙……”


    花枝抖動,仿佛在說什麽。


    白棗看著心急,問:“它說了啥?”


    “它說……它可以先放我們走,等想出條件來,再來索要。”


    何悠回答說。


    白棗一怔,與完全不了解修仙的何悠不同,她自然聽得懂這句話的隱藏含義。


    按理說,一株樹妖是無法離開秘境的。


    人挪活,樹挪死。


    除了一種特殊情況:化形。


    難道說這株守衛樹妖快要化形成功?


    這似乎是最大的可能。


    至於為什麽肯放,這倒是並不難理解。


    大概是因為終於有人能與它對話而感到欣喜,所以就不想殺了,而無主秘境往往持續不了太久,隻要撐到秘境關閉,他們自然會被重新回到地球。


    這樹妖又無法阻攔。


    既然無法強留,又不想殺掉,那麽順水推舟也就成了一個很容易理解的選擇。


    兩人對視了幾秒,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隻能先答應下來。


    “好。”何悠回答說。


    那樹妖的枝條當即抖動起來,發出難以理解的歡笑,似乎頗為開懷。


    對它而言,這真的是枯燥乏味的日子裏難得的有趣的事。


    從打秘境主人死去,這片小山河裏就隻剩下它一個。


    雖然也習慣了,但還是很孤單啊。


    隻可惜自己還沒辦法掌控整個秘境,所以也無從抗衡這片世界的規則。


    否則,真的很想將這兩個人類留下來。


    眼下也隻能退而求其次。


    恩,不過光答應可不行,必須留下些記號,否則放出去,茫茫人海,哪裏再能找見?


    可怎麽留記號好呢?


    這就涉及到自己的知識盲區了啊……雖然肯定有這種秘法,但它是不會的。


    苦惱了幾秒,它忽然有了主意。


    探出一條樹枝來,徑直朝著何悠的眉心點去。


    這一點速度極快,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枝頭便按在了何悠的眉心。


    然後,那無數花瓣陡然明亮。


    燃燒起來。


    化為極精純的靈氣,沿著枝條灌入何悠的身軀。


    “轟!”


    靈氣沸騰。


    何悠隻感覺眉心冰涼,然後一股力量浮現於身體中,滌蕩肌膚,最終隱沒不見。


    並沒有什麽痛苦。


    相反的,隨著這力量的灌入,他原本的疲憊也徹底消散,整個人對這個世界的觀感都更加清晰了。


    “開竅!你真的沒有修煉過?!”


    站在一旁的白棗一臉愕然地望著這一幕。


    她自然看得出,這並不是什麽攻擊。


    除了極少數的個例,絕大多數修行者生下來都是普通人。uu看書 ..o


    隻有到了一定年歲,才會由長輩修士幫助“開竅”,得以溝通天地靈氣,步入修行。


    換言之,“開竅”是幾乎每一個修行者入門的第一步。


    原本,她仍以為何悠是個不願意透露背景的同道修士,然而直到這一刻,看到何悠開竅的動靜,她才終於確認。


    他此前真的隻是個有些特殊的凡人。


    此刻,這株樹妖不僅是幫他開竅,並且還在源源不斷將蘊含自身氣息的靈氣灌入他的身體。


    以白棗有限的見識來看。


    這真的是一場難得的機緣。


    當然,這機緣背後也蘊藏著一層風險,有了這層羈絆,以後若是這株桃樹妖真的化形成功。


    可以離開這片小世界,那麽便可以追蹤到何悠的位置。


    那時候,怕才是真正的危險。


    心中念頭閃爍,那條花枝徹底枯萎,斷裂,耗盡生機。


    之後,便見狂風再一次吹起。


    白棗驚呼一聲,趕忙拉住迷迷糊糊的何悠,被風卷上了半空,遠遠拋飛出去。


    ……


    與此同時。


    秘境邊緣。


    那一列沉重的列車內。


    無數驚慌失措的旅客們便隻見四周雲霧翻湧,有莫名吼聲響徹整片世界。


    再然後,所有人都仿佛遭到了精神震蕩般,昏迷了過去。


    又過了幾秒。


    四周霧氣消散,周圍也恢複到了原本的地球應有的景象。


    虛幻的破碎聲消逝。


    左峰山秘境,重新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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