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滿堂皆寂。


    良久,回過神來的沈長老不甘地看向江平道:


    “你騙我?!”


    江平理所當然道:“很明顯啊,我剛才不就是在騙你。”


    “是誰給你的信心,讓你覺得帥哥就不會騙人了?”


    “不知道有句話叫越帥越渣嗎?專門用來騙女人的。”


    “你看我的臉,帥不帥?”


    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沈長老耳旁仿佛還回蕩著江平那句‘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騙女人的男人了。’


    她一臉死灰色,顫抖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江平不再看她。


    雖然這人身材很好,臉蛋也不錯,尤其是有熟婦人的風情,還是人妻身份。


    但他江某人是何許人也,沒事讀春秋的啊!


    他朝著李誠努了努嘴道:


    “李兄,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沒有的話,就按軍中規矩處理了吧。”


    “哦哦。”


    李誠答應一聲,看向沈長老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


    真是可憐,臨死前還得被人這麽折騰。


    不過效果也是不錯的,起碼他們已經獲得了先手情報,知道了此刻神刀城中的情緒還處於鬆懈當中。


    甚至他們還在以為自己這方大軍隻是過路軍隊。


    有了這個前提,明天他們的行動就可以大膽一點了。


    哎,待會吩咐下刀快點,也免得她痛苦太久。


    李誠搖搖頭,吩咐道:“來人!”


    “不要!”


    生死刺激下,沈長老終於回過神來,倉惶叫道:


    “我還有用!我……我能當內應!大人想要神刀門的所有情報,我都能提供!


    我是神刀門的外門執事長老,城中設置我知曉大半,大人留下我的性命,一定比殺了我更加有價值!”


    這時候,沈長老也不去考慮江平是不是饞她身子的問題了,留下性命才是正道。


    不要以為她對神刀門有多麽忠心。


    事實上,在神刀門這種殘酷競爭的環境中,根本談不上什麽忠心不忠心的問題。


    那些能夠為神刀門赴死的門人,也就是那些從小收養的孤兒,他們自年幼就被洗腦,腦海中隻有為神刀門盡忠的念頭。


    不過這樣的人一般隻能用作死士,指望他們有什麽管理能力,那就是扯淡。


    還有的,就是那些身家性命早已和神刀門綁在一起的人。


    不管他們心中有什麽想法,就隻有陪著神刀門同生共死這一條路可走。


    恰好,沈長老就是這種人。


    她全家都在神刀門內生活,要是她當了叛徒,全家都會丟了性命。


    這也是傅天仇自信放她過來探營的原因,就是因為即便她被抓住了,也不敢泄露出什麽消息。


    不過顯然,他低估了江平的無恥和沈長老的求生之心。


    沈長老知道自己已經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泄露個底朝天。


    就算自己被殺了,可是一旦這個事實傳回神刀門內。


    神刀門非但不會將她追封為英雄,反而還會幹掉她全家,以儆效尤,警戒其他人。


    當然,主要還是沈長老自己想活下來。


    “這個?”


    李誠看向江平,有些舉棋不定。


    他覺得沈長老說的有理,如果她願意充當內應,留下她的性命,比殺了價值更大。


    不過由於剛才江平的一波騷操作,讓他不自覺把主動權讓給了他。


    畢竟人生在世,不能得罪這麽一個無恥的人。


    容易睡不著覺。


    江平見沈長老這麽容易就自己認輸當內應,他不由撇了撇嘴,心想自己還有好多新招沒用呢。


    他剛才的一番話嚇唬居多,畢竟死人真的是沒有價值的。


    於是他故作為難道:


    “這樣子啊,算了算了,這裏是李兄你的地盤,我就聽你的吧。


    不過我聽說這年頭做內應是不是都得服用什麽特別製作的毒藥,還得是那種三天拿不到解藥,就會腸穿肚爛,什麽神醫妙手都很難救回來的毒藥。


    也是恰巧了,我手下就有一個名為鬼手閻羅的神醫。


    更巧了,他沒事就喜歡研究什麽稀奇古怪的毒藥。


    再巧不過的就是我手上就有這麽一顆毒藥,本來是用來收藏的。


    現在正好貢獻出來。


    喏!”


    江平從袖口中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了三顆黃豆大小,黑不溜秋的丹丸。


    “不是說隻有一顆嗎?”


    見狀,李誠不禁脫口問道。


    “哦,這顆是一天的,這顆是兩天的,這顆是三天的。你瞧,是不是每樣一顆?我怎麽可能說謊騙人。”


    江平煞有其事地解釋道。


    李誠看著三顆完全看不出有什麽不同的毒丸,咽了咽口水道:


    “敢問江兄,這三顆毒藥有何不同?”


    “問得好!”


    江平笑嗬嗬道:“這三顆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丹丸上的條紋,條紋越多,毒發時間就越長。


    嗯?上麵的條紋呢?


    誒呀呀,我差點忘了,上次我閑來無事,用指甲把上麵的條紋給刮了下來。


    咳咳,你就將就著用吧。”


    說著,江平把毒丸扔到李誠手上。


    李誠一手端著三顆完全看不出什麽不同的毒丸,又看了看冷汗淋漓,正在瑟瑟發抖的美婦人,覺得江平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不過感覺很厲害是怎麽回事?


    他走到美婦人麵前,把手掌伸過去道:


    “生死有命,你自個挑一顆吧?”


    沈長老聽了江平的介紹,哪還敢自己挑什麽毒丸,她哆嗦著,帶著一絲強忍的哭腔乞求道:


    “將軍,能不能換一種藥?我可以發毒誓,絕對不會背叛你們。”


    “嗯,李兄,這女人還跟你談條件,說明歸降之心不強,說不定回去之後就把咱們出賣了,算了算了,還是解決了吧。”


    江平在一旁幫腔道。


    “我吃!”


    李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美婦人閉起眼就抓起一顆毒丸吞了下去,味道有點甜絲絲的,幾乎入口即化。


    一入肚,她就感覺一股清涼從脊椎骨上由下而上,最後那股涼氣盤旋在腦袋中,久久不散,就好像有什麽活物在竄動著一般。


    “算你識相。”


    江平冷哼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不管你吃了一天的還是三天的,你最好祈禱我們早點打進去,不然的話你若是毒發,我可救不了你。”


    “妾身曉得。”


    沈長老滿臉劫後餘生的慶幸,隻覺剛才在生死線上旋轉跳躍,七百二十度轉體,到現在還沒落下來。


    “來人,帶她下去療傷,待會會有人來教你怎麽做,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江平盯著沈長老道。


    沈長老不住點頭:“知道知道。”


    看著美婦人被人帶下,李誠有些遺憾地收回目光。


    說好美色的考驗呢,怎麽感覺就讓江平一個人玩了。


    “江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探子,你怎麽搞這麽大的架勢?而且要她當內應,就不怕被出賣嗎?


    據我所知,神刀門統治殘酷,可是門中主動叛逃者甚少,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手段。”


    “我就是玩玩而已,開心最重要嘛。


    至於要她當內應,不過是一步閑棋罷了,你難道還真以為自己英俊無雙,第一時間就能俘獲她的芳心,讓她對你死心塌地?


    都是演戲嘛,誰不是呢。


    我嚇嚇她,她心中恐懼越多,背叛我們的猶豫時間就越長,等她清醒過來,我們要麽跑了,要麽已經打進去了。


    她背叛與否,又有什麽重要?


    況且,你覺得我還需要臨時找個內應嗎?


    神刀門中聚集了來自天下各處的江洋大盜,裏麵魚龍混雜,想混進去幾個人不要太容易。


    就是他們核心門人當中,有我們自己人也不奇怪。


    你可別忘了我老嶽丈是誰。”


    想起神捕司對江湖秩序這麽多年來的維護,那位撐起神捕司在江湖上尊嚴的神鷹鐵傲鐵大人。


    果然不愧是父親讓他學習的對象,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


    李誠了然的點點頭,然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那剛才的毒丸也是騙她的?”


    “那倒是真的,看她運氣吧。”


    江平似笑非笑地看著李誠道:


    “怎麽,心疼美人了?你不是說入城一日足矣,或許等你神兵天降在她麵前,她還真對你俯首稱臣,從此對你死心塌地呢。


    不管多大年紀的女人,最喜歡的不就是英雄救美的那一套。


    我都給你唱了這麽久紅臉,你現在在人家心裏的印象可好得不得了。


    到時候收心又收人,豈不美哉。”


    “咳咳,江兄說笑了。”


    李誠訕訕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直踐行至誠之道,還真沒見過江平這麽不講究的。


    即便他早有心理準備,但短暫的相處還是讓他大開眼界,仿佛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走了走了,明天我還得看你破城呢。不過話說,騎兵能攻城嗎?”


    江平見李誠一副雛鳥的模樣,也不好再調戲下去,不然一旁披著重甲的將軍麵具下那眼神都快吃了他。


    這人應該是軍神大人給自家兒子安排的底牌。


    否則真讓一個新人帶兵,那才是糊塗了。


    聽到江平說起自家領域,李誠又顯得格外自信,一點都沒有平日的謙虛,他豎起一根手指頭道:


    “隻需一日,江兄且看好了吧。”


    “行,我睡去了,人都活不了幾年了,這覺怎麽也得睡踏實了不是。”


    江平笑嗬嗬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樂觀。


    身後的東推著江平走出賬外。


    “東,你覺得我剛才是不是有點過分?”


    帳外,江平沒有回頭,突然問道。


    東沒有說話。


    江平了然地點點頭道:“明白了,我下次爭取加大力度,再過分點。”


    “今晚別守著我了,陪我一起睡吧,想抱著你。”


    身後東臉色微紅,默默頜首:“好。”


    ……


    “真乃奇人也。”


    李誠看著遠去的江平背影,感慨道。


    “也不知江兄的身體還能不能恢複?若是就這麽英年早逝,不能與我等見證大世到來,也實屬遺憾。”


    “大致是不能了。”


    在他身旁的重甲將軍脫開麵具,露出一張成熟穩重的麵龐,大約四十多歲,濃眉虎目,麵相粗獷,帶著莽漢氣息。


    不過他的眼神又很是深邃,仿佛一眼寒潭,平靜下蘊含著翻滾的暗流。


    顯然,他的智慧和他的麵相並不相符。


    他叫李東陽,是李牧的副將,也是李家族人,是這次大軍中的實際領將。


    論起輩分來,李誠還得叫他一聲叔叔。


    李東陽想起自家王爺的囑咐,也是喟歎道:


    “早就聽聞這位江司長出身微末,身後並無背景,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拚而來。


    這樣的人,一般心性都十分狠辣自私,因為他們需要抓住所有機會,才有機會不斷往上爬。


    也難怪他要勾結魔道,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力量大概也無所謂正邪,隻需要能夠為其所用。


    隻可惜他的運勢還差了一點。


    若不是少主你親眼所見,我也很難相信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會為那個七夜魔君付出這麽沉重的代價。


    今日所見,更覺此人行事天馬行空,不拘一格。


    如果為敵,一定是少主你的畢生大敵。


    好在他沒幾年好活了,這種情況根本不會發生。


    不過若是他如今身體健康,還是那個能夠一個打十個的武道大宗師,皇帝陛下恐怕也不敢用他。


    現在他所做的一切,其實是為皇帝陛下做嫁衣罷了。


    否則王爺也不會如此輕易同意派出大軍讓少主你來調動。


    隻是因為這裏麵本就蘊含著皇帝陛下的意誌。”


    李誠一愣,隻覺自己明白了些什麽,又好像還不明白,簡稱一知半解。


    作為前半輩子順順利利的李家少主,他其實經曆過的彎彎繞繞很少,uu看書 ww.uuknshu 大多障礙都在暗中被他的護道者們全都掃除了。


    如此,他才能修行他的至誠之道。


    太早入了紅塵俗世,對於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汙染了自己一顆赤子之心。


    不過如今他的至誠之道早就到了瓶頸,所以才需經曆這些陰謀詭魅,入了紅塵,才能出了紅塵。


    到那時,曆經浮沉繁華,卻能保持本心,他的至誠之道才算大成,也就真正有了繼承九江劍的資格。


    “他知道這些嗎?”李誠問道,“他知道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別人做嫁衣嗎?”


    李東陽點點頭道:“自是知道的,以他這樣的聰明人,若不是他自願,誰能逼著他做這些。


    大丈夫,生不當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恐怕在他心中,早就抱著這種想法了吧。”


    “我不如他。”


    李誠如是道。


    李東陽朝著李誠笑了笑,搖頭道:


    “少主不必妄自菲薄,你是王爺的繼承人,是未來的九江劍主,在這個天下,你不比任何人弱。”


    李誠沉默了下,最後幽幽歎道:


    “但願如此吧。”


    賬中燭火搖曳,兩人靜靜沉默。


    李誠走至沙盤前,笑道:


    “東陽叔,現在要緊的還是你給我說說明日如何攻城,否則我萬一出了差錯,倒是讓江兄白白笑話。


    說起來這江兄也是神通廣大,竟是連神刀門內的地形和守備圖都弄到手了。”


    “好。”


    李東陽看了看早已被他了然於胸的沙盤地形,也是笑道。


    燈火賬下。


    一左一右,兩人細細討論著明日的攻城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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