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是駑馬,路是破路。


    即使隔著軟墊,張策依然能清晰的用屁股感受著每一處不平,有些傷口隱隱作痛。


    “哈哈哈哈,兀那黑臉,若是痛了,便大聲喊出來,扭扭捏捏的作甚!”


    陸青舟與張策聽得黑臉一詞,雙雙抬頭,卻發現出言譏笑的是那隻斑斕鸚鵡。


    鸚鵡見二人瞧著它,昂首挺胸,腳下一蹬,從僧人的肩膀跳到了僧人的頭頂。


    隻是體態臃腫,落在頭頂時腳下一滑,眼見就要摔了下去,堅硬彎曲的腳爪在僧人頭頂瘋狂扒拉,翅膀撲騰,硬是立住了身體。


    僧人的頭皮被腳爪抓得道道白痕,卻不動如山,眼皮都不曾開合一下。


    “累死大爺我了!看什麽看,沒見過鳥,把自己那話兒掏出來看看……”


    一旁的白鳶見對麵兩人被罵的有些發懵,不由地笑出聲來。


    “你這女賊,誰給你臉麵讓你笑了,知不知恥!”


    這下白鳶也笑不出來了。


    “還有你這啞巴,站在你頭上屙屎屙尿都不帶吭聲,氣死我也!”


    一時間這肥碩鸚鵡火力全開,猶如罵街潑婦,一邊罵一邊去啄這僧人的頭皮,罵到激動處更是撲騰著上躥下跳。


    看得身旁的三人心驚肉跳。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許是罵累了,或者是覺得沒有對手,這鸚鵡嘀咕著又跳回了僧人肩上,梳攏著羽毛,耷拉著腦袋,幾息便睡著了,竟還有些呼嚕聲。


    陸青舟附耳對張策說道:“老師,這鸚鵡怎會說那麽多話!?”


    張策平白給鳥罵了一通,也是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說道:“估計也是你們修行中人豢養的珍禽吧!”


    對麵的白鳶見兩人交談,眼珠轉動,側著身子說道:“小子,你也是去莽山的嗎?怎還帶個凡人?你們道宗這麽小也能下山行走?你道宗前輩呢?”


    陸青舟不願多事,雙眼一合,不予理會。


    白鳶語帶嬌嗔,說道:“好嘛!別置氣了,我那日就是從你那兒借個東西,玩耍一番就要還給你的。”


    聽到這兒,陸青舟有些忍不住了,睜開雙眼,冷麵冷聲說道:“哼!你我素不相識,盜我錦囊,如何能還我!?言語輕曼,如今撞見,還要出言狡辯,真如那鸚鵡所說,毫不知恥!”


    誰知那白鳶聽著陸青舟譏諷之語,不以為意,用空餘的左手繞了繞辮子,笑嘻嘻地說道:“看你雖然說話如大人一般,怎想法卻還是一個孩童。你我修行之道有別,無分高低。”


    “你修行所納靈氣,不是從天地間盜來的?”


    “我看你血氣充盈,靈丹妙藥怕是也沒少吃,不也是從他人身上剝削而來?”


    “還有這佛宗,受著凡間供奉而活,卻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形同強盜,哪一樣不比我更可惡?你怎不罵他無恥之徒!?”


    陸青舟被白鳶一席話問得有些難以招架,但正在氣頭上,總不能拍手稱對,隻好憤憤說道:“哼!階下囚徒,誰人與你爭辯!”


    說罷一轉頭,示意不再同白鳶說話。


    白鳶則是伸手攤出手掌。


    “拿來。”


    陸青舟一臉疑問。


    “莫名其妙。”


    白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可記得,把銘牌掛在你脖子上了,怎麽?不想還我了嗎?叫聲姐姐來聽便送你了,嘻嘻。”


    陸青舟之前怒火中燒,忘記了此事,經白鳶提起,也是想起了此節,連忙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木牌。


    “這便還你!”


    說罷便抓著木牌用力拍在了白鳶手中。


    白鳶張開五指,連同木牌與陸青舟的手,一同捏住,掌腹在木牌中間一頂,木牌前段閃電般刺出一根空心長針,紮在了陸青舟手腕處。


    “嘶!”


    陸青舟吃痛就要抽回手掌,不料白鳶氣力大他許多,直將他手掌都捏得發白。


    “賊女,你做什麽,快放開。”


    白鳶不理會青舟,嘴中喝道:“百法皆隱.遁。”


    瞬間車廂內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光點,光點四周的空間坍縮不斷,如同波浪般泛著漣漪。


    張策被這漣漪一碰,立刻便雙眼一黑,暈死過去。


    而陸青舟連同白鳶,如同一道流光被吸入光點之中。


    隨著二人被吸入其中,光點也瞬間消失不見,電光火石間,車廂又恢複了平靜,隻是隱隱能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慘叫聲。


    許久不曾動過的僧人此刻終於是睜開雙眼,麵無表情地看了眼一旁紅繩綁著的斷手。


    站起身來,車子顛簸卻站得十分平穩。


    從懷中取出布袋,僧人將露著白色骨茬,帶著破布般皮肉的斷掌放入布袋,連同紅繩一道,隨手係在了腰間。


    鮮血沁濕布袋,透過縫隙,滴滴答答落在木板上,車廂內彌漫著絲絲血腥味。


    打開車窗,僧人將肩頭的鸚鵡一把抓下,不等鸚鵡口吐芬芳,便猛然扔了出去。


    隻見那斑斕鸚鵡劃著一道彩虹,u看書 ww.uukashu.co 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一同飛去的還有拖長的話音。


    “殺~千~刀~的~禿~啊~~!”


    僧人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輕巧地縱身躍出窗戶,落在地麵上,然後一個跳躍,身形便消失在了路邊的樹林裏。


    車廂內張策側倒在座位上,皺著眉頭,車駕行進間,經過一處凹坑,重重的一下顛簸,將暈死的張策給顛下座位,一咕嚕滾在了地板上,黝黑的臉上沾到了血跡也沒有醒轉的意思。


    駕車的車夫聽到了車廂內重物落地之聲,不以為意,隻是抬頭皺眉地,看著天氣咕囔道落雨怕是要遭罪了,順帶抖了抖韁繩,催促著老夥計能夠再快些。


    “哼哧”


    努馬噴著鼻吸,感受著變輕的車駕,使上力氣,帶著僅剩的兩人越行越遠。


    ………………


    百裏外的密林中,一顆拳頭大的光點突然出現,兩道黑影從光點中飛出,落到了地上,光點也隨之消失不見。


    黑影自然是在車廂中消失不見的陸青舟與白鳶。


    此刻陸青舟隻覺得天旋地轉,黑暗潮水般襲來,又潮水般褪去,落地後全身酸軟無力。


    好不容易站起身來,胃中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陸青舟支撐不住,一手扶著樹幹,大口嘔吐起來。


    “嘔”


    隻是辟穀已久,腹中空空,嘔的喉頭痙攣,也隻是嘔了酸水出來。


    “呸”


    將口中的異味一口唾出,陸青舟拿衣袖擦幹淨嘴角,摸了摸脖間依舊還在的錦囊,陸青舟開始觀察起周圍陌生的環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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