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不可一世的何慶魁現在是一改往日那不可一世的風貌,穿戴樸素大方,完全一副農村小老頭的打扮,他愧疚地看了周成林一眼,把臉轉向一邊。


    倒是周成林主動迎上前去,先和他打起了招呼:“怎麽,不認識我了,慶魁叔?”


    何慶魁受寵若驚,急忙應道:“認識,認識,周書記……誰能不認識你啊?”說著話的時候,何慶魁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想當初自己是百般阻撓周成林和女兒的親事,他怎麽也沒想到,當初一文不值的窮小子現在卻成了瀏陽河鄉的一把手,他懊悔自己當初看走了眼,他怕周成林羞辱自己,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忙,周書記。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他在心裏還有一絲擔心,他怕周成林記恨自己,自己老了倒不擔心,他怕周成林把火撒在兒子身上,所以,他不想招惹周成林。


    但周成林卻不放過他,叫住了他。“慶魁叔,我們爺倆有一陣子沒聊過了,我們聊聊好嗎?”


    何慶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忐忑不安地陪周成林坐在了路旁的一塊石頭上。


    周成林感歎世事的變化,當初那樣不可一世的瀏陽河鄉的第一大能人現在竟然變成這樣一個神情委瑣的老人。


    他們聊了很多,聊了何慶魁過去的輝煌,聊了他現在的情況,臨分手前,周成林真誠地對何慶魁說:“慶魁叔啊,我知道你是能人,我們瀏陽河鄉的建設還需要你出謀畫策,發揮餘熱呢。”


    何慶魁感動得熱淚盈眶,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


    何慶魁走出了老遠,周成林又把何慶魁叫住了。這次,他是打聽何婷婷的情況。從一見到何慶魁,他的內心就在湧動著,想知道何婷婷的情況,但一直開不了口。等何慶魁轉身要走的時候,他終於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聽周成林問起何婷婷,何慶魁老淚縱橫,歎息道:“成林啊,都是大叔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和婷婷。婷婷……婷婷她……她一直不讓我跟你說……”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周成林有一種不祥預感,催促道:“婷婷怎麽了?大叔,您……您說啊。”


    何慶魁抹了把眼淚,斷斷續續地說道:“婷婷這孩子,苦啊,自己一個人帶著娃過,都是大叔害的,大叔不是人,害的你們兩個人不能走到一起。大叔不是人啊……”


    周成林滿腹疑團地問道:“那江大明記者?”


    何慶魁繼續說道:“不錯,婷婷去省城那幾年,是有個姓江的記者看上她了,但她為了憶憶,硬是沒同意人家,她怕人家對憶憶不好,她怕憶憶受苦。姓江的記者追了她六年,去年她回河陽來,人家追到河陽,但她就是不答應人家。”


    周成林的腦袋中“嗡”的一聲響起一陣炸雷,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那憶憶……憶憶……。”他忽然想起上次在河陽,何婷婷說憶憶六歲,當時他沒在意,現在聽何慶魁說到何婷婷一直沒結婚,他忽然感覺憶憶……他不敢接著往下想。


    何慶魁抬起頭,渾濁的雙眼掃了周成林一眼,“你不知道?憶憶其實是你的孩子。”


    猶如一記炸雷在周成林的耳邊響起,周成林再也無法控製自己,雙手扳著何慶魁的肩膀,急切地問道:“何婷婷在哪?何婷婷現在在哪?”


    “婷婷從去年回來,她就一直沒離開,一直住在她叔叔的老房子裏,帶著憶憶娘倆過。”何慶魁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


    聽完何慶魁的訴說,周成林二話沒說,轉身向家裏奔去。回到家,開車就走。


    周漢章老漢追出老遠,嘴中不住地嘮叨著:“這孩子……”


    何慶軍的老房子周成林知道,他陪何婷婷來過無數次,也就是在這座老房子,他擁有了何婷婷,也就是在這座老房子裏,他們有了憶憶,也就是在這座老房子裏,趙大軍經受不住致命的刺激撞在路邊的貨車上而魂斷天國,也就在這座老房子裏,何婷婷承受不住心靈的壓力而選擇了逃離,一逃就是七年。


    七年了,何婷婷終於回來了,而且給自己帶回來了一個天真可愛的女兒。


    他在回去的路上,不止一遍罵自己混蛋,何婷婷有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竟然不知道,並且見到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竟然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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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完了,他接著又哭,他哭上天的不公,哭完了他又接著笑,幸虧在車裏,沒有人看見,否則路人一定會說他是神經病。


    在臨近何慶軍老房子的地方,周成林把車停在了路旁。


    他的心裏矛盾重重,他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麵對何婷婷,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麵對憶憶。


    他是有家的人,他是有孩子的人。


    他還能給何婷婷幸福嗎?他又能給憶憶幸福嗎?王靜該怎麽辦?朵朵該怎麽辦?


    所有的問題一起湧向他的心頭,攪得他頭昏腦漲,攪得他心神不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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