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胡盧於無奈中挑的時機卻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時機;他原沒有想邀請這麽多人,但事已至此,總要邀上一句,免得落人話柄。這話一出口,胡盧倒是清閑了,與會之人卻為難起來,他們事先沒有準備,急切間哪來賀禮?即便有,多半也已送出;然而,終是不能空手,無奈間不知多少好麵子的修士忍痛割愛,心頭滴血。


    越是大教派,越是有身份的,越要注重自身以及所在教派的影響;除了極少的一部分散修隱士離去,大部分還是留了下來,這其中就包括燃燈道人,倒非不計前嫌,而是他身為闡教的副掌教身不由已。待那大婚之日,受邀的可不隻是修士,還有許多治水時的同僚,聲勢上倒未必比截教主持的盛會差了;各方勢力何樣心思且不去管他,隻大婚。


    胡盧作為主婚人,更兼做男女雙方的家長,少不得操心禮儀程序,畢竟各地的風俗都不同,何況是上古洪荒,略一打聽,才知是虛驚一場。許是大多數人還在為肚皮饑飽愁,沒有閑功夫弄這些虛禮;到頭來還須胡盧用前世的見聞經驗來補齊,並囑咐應龍、女魃各為對方準備一件有紀念意義的信物,比如戒指之類。


    挑了良辰吉日,待各方來賓坐定;胡盧滿臉莊嚴,道:“女魃,你可願與麵前的男子相守一生,不論生老病死,亦不論貧窮與富貴,永不背叛?”女魃大聲應是;胡盧複又對應龍道:“應龍,你可願與麵前的女子化身比翼,不論艱難困苦,亦不論卑殘與尊崇,永不離棄?”應龍亦大聲應是;胡盧又道:“請新人交換信物。”


    這道程序在後世原不算什麽,但在這時,加上這原不是東方的習俗,倒叫在座來賓有些驚奇。卻見應龍將臉色一正,斷喝道:“女魃何在?”那女魃應了,取出一個“繡球”,望應龍便打;應龍伸手接了,複又脫手望女魃打去。女魃此時早取出一副卷軸,展開來,隻見上有山河鳥獸,世事萬物,待繡球返回時,將卷軸一抖,卻已將繡球卷住。


    此番變故,不單來賓看得新奇,便連胡盧也給驚住;這可不是設計好了的,胡盧隻叫應龍和女魃交換信物,可沒叫他們上演全武行。胡盧尋思:“這是演的那一出?乍瞅著這麽眼熟,很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呢?是了,卻是從我化形得脫時的遭遇改來的,那繡球和卷軸分明是當初女媧娘娘用來對付我的法寶嘛!”


    “老師,該進行下一項了。”胡盧得應龍和女魃的提醒,急忙回過神來,按下心思,主持婚禮的下一項,要二人行那三拜之禮;分別是天地、高堂,對拜。禮儀才畢,天地莫名奇妙地降下功德,應龍和女魃各得一份,胡盧作為證婚人亦得一份。與會來賓見了,登時炸了禍,暗暗稱奇,議論紛紛。


    胡盧本人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這功德是怎麽算得;也有那見識高的,想到了亙古所傳的“天地人”三婚,卻又不敢肯定。準提道人笑道:“恭喜葫蘆道友,襄助成就天地人三婚之一,功德無量。”聖人話,應該不會錯了;有那好事的,問道:“準提聖人,我等知那天婚指的是玉帝和王母,此婚若無意外,當是地婚,卻不知那人婚指的是誰?”


    “天婚和地婚是不會錯了,這人婚麽……”準提聖人到此處,頗有深意地瞄了胡盧兩眼,尋思:“人族為那女媧娘娘所造,人婚自然和女媧娘娘脫不得幹係,葫蘆道友既有人族聖父之稱,亦脫不得幹係,再加上葫蘆道友和女媧娘娘的曖昧關係,必是此二人無疑,隻是此事未曾宣之於眾,貧道也不必出來,憑白叫人嫉恨。”道:“貧道亦是不知。”


    眾人不意準提道人了半天,也沒給出個明確的答案,頗有些失望。胡盧卻在那裏狐疑起來,尋思:“準提道人瞅我幹啥,難不**婚與我有關?為何我卻不知?”燃燈道人隱在人群,見那胡盧和準提兩人眉來眼去,結合準提曾經過的話,登時有了幾分猜測,尋思:“如無意外,人婚功德卻也是要落在女媧娘娘和葫蘆道人身上。”


    “此事二人秘而不宣,想來是有所顧忌,畢竟女媧娘娘身份尊崇,為那人族之母、妖族之皇,本身又是聖人,便是葫蘆道人在人族的影響力再大,豈能和女媧娘娘相比?一旦將此事公之於眾,葫蘆道人必將受人、妖兩族垢病。既然如此,貧道豈能叫你葫蘆道人如意?乘此機會把眾人的思路引來,待謠言起時,女媧她也怪不到貧道身上,如能因此嫉恨葫蘆道人,倒省去貧道不少心思。”


    正是:是非並非因果源,隻道貧道口舌起。


    想到此處,燃燈道人對那身邊之人笑道:“人婚雖未定下,但以天、地二婚觀之,亦不難猜出,葫蘆道友身為即有人族聖父之稱,想來脫不了幹係,當是男方無疑;至於女方是誰,貧道才疏學淺,一時竟未想到。”這一番話暗示的如此直白,聽者豈會不往媧娘娘身上聯想?有那性子直得,當時便接道:“葫蘆道兄若為男方,那女方必為女媧娘娘,方自合了人放聖父與聖母之名,豈不知……”


    回頭看時,話之人早不在近前,驚覺被人話誘之時,卻已遲了。此人也是心思敏捷之輩,迅即想到:“適才準提聖人話時,曾看了葫蘆道人兩眼,似乎是征求意見,料想不會錯了,但最終沒有出,想必是顧忌聖人顏麵。貧道無意被人所誤,悔之晚矣!唯今之計,隻好補救,多好話,免得被聖人怪罪,憑白吃了苦頭,化為灰灰。這該死的燃燈道人委實是可惡,稍時得暇,必給他一顏色看看!”


    這邊婚禮照常進行,那邊燃燈道人卻是變幻形象,四處遊走;一會在這邊:“葫蘆道友果然是妙人,意將一件婚事編排置辦的有聲有色。奇怪,貧道總覺女魃所用之物看著眼熟,一時竟想不起來是哪位道友慣用之寶。”一會又在那邊道:“即為人婚,當和人族有關,葫蘆道友即為人族聖父,當和人婚幹係非淺,到時又是一場功德,真是好命數。”


    總之,燃燈道人不斷誘導眾人,把人婚之事聯想到胡盧和女媧娘娘身上;尋思:“經過此事,怎麽也將葫蘆道人的名聲敗壞,令其遭人嫉恨,看他以後如何生事。”然而諸位修士又不是傻子,雖覺燃燈之言在理,心中已經肯定了人婚的人選必是女媧娘娘和葫蘆道人,但也不會去壞話,均是交口稱讚。


    也有那不知深淺之輩,比如受邀的巫士和負責婚禮瑣事的普通人類,然而這些人均受過胡盧的恩惠,又多半不知聖人威儀,反覺此事理所當然。偶聞有那修士感歎:“葫蘆道人好大運道,竟和女媧娘娘攀上關係。”直言道:“你這修士好沒道理,什麽叫攀上關係?女媧娘娘為我族聖母,葫蘆道人為我族聖父,正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那輪你這外人三道四。”


    那修士一麵不願與凡人一般見識,一麵亦不敢對胡盧出侮辱之言;畢竟在這件事上,侮辱胡盧,便是侮辱女媧娘娘,除非是自己活膩了,否則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何況,雙方無怨無仇,即便不論女媧娘娘如何反應,也沒必要交惡結因;加之胡盧在人族的身份地位,若是話稍重,隻怕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就悔之晚矣鳥。


    燃燈道人忙了半天,眼見事情並沒有按他的本意展,不論修士還是凡人,不論是不願得罪人還是本心就如此,竟沒有一人敢於正麵置疑此事,均言此乃合天意順人理之事。燃燈道人沒成像自己此舉,非但沒有敗壞胡盧的名聲,達成即有的目的,反似有意成全了人家,心中鬱悶可想而知。


    即使燃燈將女媧娘娘和胡盧“幽會”之事全盤托出,也無非是坐實了眾人的猜測。尋思:“卻是貧道失了計較,隻知自己須要顧忌女媧娘娘的反應,不能直接宣揚此事,以免惹得女媧娘娘生氣,將怒火撒到貧道身上,步了那紅雲道人的後塵。卻不想別人何嚐沒有這般顧忌,便是心中如貧道一樣,也不敢宣之於口,至多閉口不談,或者幹脆讚同。”


    胡盧忙於主持成婚大典,一時根本不曾留意眾人底下的動作,隻覺眾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怪,有驚訝,亦有佩服,更多的卻是羨慕。尋思:“不就是貧道迷迷糊糊又分了‘一’功德麽?至於這樣麽?”卻不想那些功德於他已得的功德相比,倒確實隻是一,於別人可就不同了,真是典型的、名副其實的飽漢不知餓漢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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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提道人早將燃燈的做行看在眼中,亦將眾修的行為看在眼中,尋思:“怨不得這些人修為不高,這般心性如何能悟得大道真諦?那燃燈道人真是個蠢貨,卻不知他是如何有修得刻下如許的神通的,如此不思正途,盡想些歪門兒邪道,竟想憑借此事來敗壞葫蘆道友的名聲,便如你所想,能受得起女媧娘娘的怒火麽?如此心性,能修到大羅金仙隻怕亦已是其極限了,將來再也難以有所精進,便是我西方教人丁不豐,也不能要這樣的害群之馬。”


    繁禮褥節終盡,胡盧長舒了一口氣,暗道:“早知如此,便不設計如此之多的程序了,這不是誠心和自己過不去麽?”應龍女魃倒不甚在意,畢竟幾百年都等得,何況這一時,反覺這一樣來,更顯隆重,更見珍惜;不過句心裏話:“結個婚,真的很累。大羅金仙也累倒了!”


    這時,親朋賓客一一上來敬禮祝詞,恭賀新人;胡盧的幾個弟子,卻乘此機會對老師暗豎大拇指,一臉敬仰之意。胡盧還道是眾人誇自己把這場婚事置辦的不錯,登時“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精神大振,容光煥。


    直到禮後宴會時,兩位人皇——神農、軒轅鬼鬼祟祟來到胡盧身邊,軒轅一臉八卦問道:“老師,啥時候把師母介紹給弟子認識下?”胡盧正把著盞,品味果釀,聞聽此言,登時嗆住了,咳了半天,方道:“軒轅,這個玩笑,一也不好笑。”軒轅奇道:“玩笑?此事大家都知道了,老師何必瞞著弟子?”


    神農亦道:“道兄,剛才天降功德,眾修起天地人三婚,其中天地二婚均有定主,這人婚自然要落到道兄和女媧娘娘身上,加之道兄和女媧娘娘情投意合,何不早日定下此事,畢竟藏著掩著總不是個辦法。”胡盧愕然,問道:“貧道對女媧娘娘一向隻有崇敬之意,何來情投意合之?”軒轅接道:“老師都和女媧娘娘暗中相會了,還不是情投意合?”


    女媧娘娘:“本宮在這回被編排的這麽慘,眾位道友怎麽也得給推薦收藏安慰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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