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會後,眾修盡散;胡盧被王母娘娘請去相謝,應龍等人還可相候,堯帝卻是不行。他新登人皇帝位,威望未顯,根基不穩,來參加蟠桃會是建立在放下凡間事的基礎上,拖得久了,難保人族不會出什麽亂子。所以堯帝向眾人告罪一聲,便和廣成子先回到了人族,諸般文武大臣將近日來生的大事一一匯報,畢竟很多事須要堯帝的肯方可執行。彼時三界尚為一體,還未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之,一番勞頓,卻也隻耽誤了三,五天政務!


    其中一位大臣總管,相當於後世的戶部尚書,軒轅黃帝在位時,這一項職能向由倉頡負責;道:“為臣總理國庫、記錄貿易出納以及貨幣的製造行,現其法雖良,然其中的困難亦是重重,單隻帳目一項,就非凡人能力做的周全;倉頡先生和蕭升曹寶兩位道長在職時,記錄用得乃是玄法神通仙家手段,手工記錄隻是作為副本,無論事務巨細均一目了然,無有遺漏。待到為臣時,卻無這等神通手段,隻能以手工符號記錄為主,所得帳目龐大,查閱極為不便,嚴重拖延了行政運轉,還請陛下早做決斷,請能人相助。”


    堯帝一時也無良法,隻得向廣成子求救,廣成子神通廣大,這等事自然難不住他。然而,修士終是修士,若無特別的原因,誰願將手腳束在凡間,憑白少了靜修時間?而以玄法記錄之法已屬玉清道法範疇,廣成子便不敢隨便傳於凡人,所以若由廣成子出手,應急可以,卻非常長之計;廣成子也明白這也,心知自己不願做,別人更不願做,隻能寄希望於將來,能由他人盡早想出其他的解決之道。


    恰逢胡盧師徒從天庭歸來,堯帝急忙問計,胡盧料想是記錄手段太過低下,道:“為師先得看看你們現在是怎麽做的,然後才能設法改良。”尋來負責之人,一問才知,目前的記錄書寫還停留在刀刻間段。於是胡盧道:“可尋細竹,尺寸間無結為宜,再尋獸毛,又以狼,野豬,兔等毫毛為益,使能工巧匠綁獸毛於細竹一端,造一物稱之為‘筆’,取其‘竹下有毛’之意!”


    “再來可尋黑土,與水和之,可得染極黑色之水,以色濃不褪為益,稱之為‘墨’,因‘黑土’而得之意;又為方便計,尋密紋細石雕成容器,用來盛放,稱之為‘硯’,取‘見石’而得之意;或尋或造輕薄吸水易著色而難褪之物,用筆蘸墨書寫其上,以為記錄,然後按次順裝訂成冊,如此便可方便查詢。”


    堯帝聞言大喜,不意先生果然有手段,隻言片語便解去疑難,即刻依言行事;隻旬月,便使工匠造出相應之物,雖與胡盧心目中的筆墨紙硯甚有差距,所謂的‘紙’幹脆就是用獸皮來代替,但相對來已經方便百倍。不過那獸皮終是貴重之物,隻能用來記錄重要之事;後來又有人受此啟,將竹木削成片狀,以繩串聯稱‘簡’,書刻兩用不提。


    那筆墨‘皮’硯大利於記錄傳事,自有莫大功德於人族,天地自然有感,降下相應的功德;竟不在製錢造幣所得功德之下。胡盧有建言,描述細致,幾乎便出了製造的方法,分得六層有餘;堯帝親自主持此事,亦分得三層;尚有些須則由具體操作的工匠所得。獨獨沒有傳中的帝師廣成子大仙什麽事兒。


    廣成子得以從瑣事中脫身,原還有幾分高興,原還對胡盧有幾分感激,然而最終一絲功德也沒分到。尋思:“合著貧道忙了半天,白忙了?”偏偏口中卻還要胡盧的好,心中鬱悶可想而知,看著功德就在眼前,可就是拿不到。難道我師傳的玉清道法當真不及此豎子!?


    時逢燃燈道人忽然來訪,廣成子暗道:“燃燈老師得道極早,見識高深,不如向他討個計較,盡快謀些功德。”便與燃燈起此事;不料燃燈此來是有目的地,聞聽廣成子之言,作色道:“葫蘆道人真是可惡,生生將師弟你應得的功德謀去,此人老奸巨猾,有他待在人族,你想謀取功德孰為不易,日子久了,怕是難上加難連那堯帝敬他也多過敬你。”


    廣成子本就因蟠桃會對胡盧有了成見,聽得此言,不免心有戚戚然,問道:“何需日子久了,現在那堯帝便多以師理待他!”頓一頓又道:“以老師之見,我該當如何?”燃燈笑道:“隻須將他逐離人族便是,不過此人在人族威望甚高,師弟身為當代帝師,卻是不好出手,不如有貧道代勞。”廣成子謝過,接道:“據貧道所知,葫蘆道人有個習慣,早晚之間喜歡出去閑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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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燈大喜,心道:“師弟呀師弟,你隻當我真心幫你,卻不知我另有算計,終要落了葫蘆道人的麵皮,還得叫他將自己的法寶‘送’我。”笑道:“如此一來,師弟隻須將他的弟子及蕭升曹寶等人引開、纏住,剩下的自有貧道出手處理,定叫師弟安心滿意。”


    他二人計較妥當,卻不知隔牆有耳;那準提道人一心想渡胡盧入西方教,自蟠桃盛會之後便尾隨至人族附近,尋思:“葫蘆道友對我西方教甚有成見,貧道雖不知為何,但想將胡盧渡入西方教,終是太難,急切間無法成事,不若去關注下其它的帝師,探一探是否與我西方有緣。”不想正好聽到二人計較。


    心道:“燃燈得道甚早,實力不凡,至少應有大羅金仙級的法力,本身又是闡教副掌教,怎麽也該有幾件先天靈寶,甚至是先天至寶也不算奇怪。而那葫蘆道人雖然功德蓋天,自身法力卻弱的奇怪,不過太乙真仙級。這二人要是對捏起來,葫蘆道人若無威力強大或奇妙特別的法寶,多半不是燃燈的對手。”


    “若是貧道能適時出手,將葫蘆道人救下,便拚著得罪闡教將那燃燈直接打殺,豈不是落下天大的人情與葫蘆道人麽?我隻需再裝做為難些,以葫蘆道人為人,必然會主動提出加入我西方教!”準提想到此處,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自語道:“葫蘆道友呀,你終是與我西方有緣,貧道不求你感恩戴德,隻求你加入西方教,做了那三教主,甚至貧道甘願將自己的位置相讓,居於道友之下。貧道這般誠心實意,你總不會拒絕了吧!”


    “咦——”陷入意淫的準提道人忽然一驚,奇道:“卻是女媧娘娘到了!?她來這裏做什麽?難道她當真如傳言一般與那葫蘆道人有些淵源,算道葫蘆道人有難,特來相救!”準提心中驚疑,有心探個清楚,卻又不願節外生枝,暗道:“萬一被女媧娘娘現了貧道,麵上可就不好看了,還是渡化葫蘆道友重要,但願女媧娘娘不是為葫蘆道友而來,不要壞了貧道的好事兒。即便當真是為葫蘆道友,貧道也當搶先出手,不可被她取了這天大人情!”


    準提道人還真猜對了,女媧娘娘當真是為了胡盧而來;女媧早就有心戲弄胡盧一番,以完昔日因果,再加上前幾天蟠桃盛會上王母的安排,使她自覺失了麵子,終於決心出手。尋思:“這葫蘆妖身上大功德隻怕已不遜於我,直接出手必然會惹來天罰,何況屆時因果糾纏,憑白叫人取笑於我。卻要另想個計較,叫他主動找上門來,又不知是我,因果自然算不到我頭上。”


    卻這日,胡盧依著習慣外出遛達,雖見幾個弟子以及蕭升、曹寶均被廣成子設計攔下,但他也不以為意,老好人一個,如何能想到會有人算計自己,而且還不止一個。其時,月才落,日還未升,隻有滿天星鬥依稀可見。輕風徐徐而來,分外涼爽;草味花香撲麵,盡是生機;有那辰鳥啼鳴,聲音或悠揚婉轉,或清脆悅耳。


    行了數裏,前方有一老嫗,顫顫巍巍,拄了根拐杖緩步而行,迎麵而來。胡盧自覺側身相讓,叫那老嫗先行;就在擦身而過時,老嫗手中拐杖忽然從中斷裂。胡盧手疾眼快,急忙扶住,心生惻隱之下,從懷中取出一粒普通丹藥,道:“貧道能力有限,煉得一丹,服下後雖不能立地飛升,卻也可益壽延年,還望老人家不要拒絕。”


    老嫗也不拒絕,徑直收了稱謝;胡盧卻沒有注意,就在他扶住老嫗的刹那,老嫗做了一個非常隱密的動手,於那指間彈出一滴精血,才與胡盧皮膚相觸,便溶進了身體。這老嫗正是女媧所化,隻那一滴精血便可化去尋常妖類的千年道行,倒不是女媧不想用其它手段禁製,而是其它手段禁製不是太過明顯,就是太過耗時,更易引來天罰,反而不美。


    而且以胡盧的無量功德,凡是陰邪之術,多半不會起作用,如此一來可供選擇的手段便少了大半。既然是暗中算計,正大光明的手段便也用不得了,因此女媧無奈之餘,隻得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以自己妖族聖母的血脈來削減胡盧的修為。這原是沒錯的,可惜女媧卻未算清胡盧跟腳,要知胡盧本人乃是混沌靈根得道,根本不能完全算作妖族。偏生女媧因為親見胡盧化形,以為眼見為實,就沒去推算,錯估了胡盧的底細。


    卻道是“有心做戲戲未笑,無心落子子成緣。”


    目送老嫗離開,胡盧長歎一聲,卻也多了一些感歎;正待繼續前行,斜次裏忽然跳出個人來,正是那燃燈道人。


    胡盧心下奇怪,卻也不想深究,笑道:“原來是燃燈道友,亦是好性致呀!”完便想離開,畢竟經過前幾天的一些時,胡盧對闡、截兩教的好感大降,尤其是燃燈這種在傳僅次於準提的第二無恥之人。


    燃燈道人卻是攔住胡盧不放,冷聲道:“好性致是道友才對,貧道專程向道友討教而來;你莫要再在我麵前裝作世外高人,別人不識得你,貧道卻識得你,不過是個欺名盜世之徒,今日不為別的,隻為被你算計的諸位道友討個公道!”


    胡盧心下狐疑,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對方,便是上次帝師之事,也不過是好心相勸,並未出什麽不利於對方的惡毒之語。於是問道:“道友何出此言?貧道不曾記得得罪過道友,亦不曾算計過別位道友!道友或是聽了他人誣蔑之語,被人當了槍使,所以還是分明白為好。”


    燃燈道人冷笑道:“胡道人你莫要拿話來胡弄於我,貧道並不曾聽了別人言語,而是自己識得了你的本來麵目。汝豎子之輩沽名釣譽,四處謀取本來屬於他人的功德不,最後還要賣好於人,可惜貧道慧眼卻不是你所能蒙蔽,今日定叫你心服口服。”


    胡盧這下明白了,對方無非是想顛倒黑白,用話拿住,好乘機出手;此類似胡盧前世聽得多了,都懶得和他廢話,到底不過‘動手’二字。眼見燃燈道人個沒完,反來複去不過那幾句,比之準提道人差的遠了,至少人家‘與我西方有緣’是滿臉笑容,那像燃燈,寒著個臉,好像別人欠他多少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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