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


    青草萋萋,冷風陣陣。不遠處,駝鈴聲聲,一小隊的商隊途經祁連。此刻,正在平整的草地上歇息。隊伍顯然已經經過了長途跋涉,麵容雖顯疲憊,卻不見鬆懈,這裏處處都可能是沼澤,一旦陷入,便是死路。


    “奴才見過小姐。”趙七爺見了我,立刻跪地叩拜。


    “七爺起來吧!”我回過頭,笑道:“七爺治下果然嚴整律明。阿嬌佩服的很。”


    趙七爺起身,風霜盡現的麵龐上露出微笑:“若非小姐先見,這商隊如何能在著茫茫大漠駐紮生根,更有這赫赫聲名。”


    “七爺可知道此次阿嬌找您有何事?”我單刀直入,裏東全族的滅亡始終都是我心上的針,我無法忘記。即使要為此暴露身份更是在所不惜。


    趙七爺滄桑的臉上頓時肅穆:“回小姐,裏東不過是個流散的小部落,滅族之禍實在蹊蹺,我們收到小姐的信子後,立刻派人去查了,次西如今已歸屬匈奴單於伊稚邪所有。至於裏東的阿圖,四年前,伊稚邪奪取侄子於單的單於位,而於單生死未卜。據說,裏東阿圖曾相助於於單。怕就是為此,裏東才遭滅族之禍。”


    這樣嗎?若非如此,裏東不至四處流浪,想必阿圖曾說過的尋找更好的水源草地,實際上隻是尋找借口逃離伊稚邪的追查吧?至於於單,那年也早投降了大漢了。


    這個混水,我沾不得的。隻是,阿圖,塔那,阿圖娘,那些無辜的人的性命就真要這樣白白犧牲了嗎?我不甘心。伊稚邪麽?這個帳我先記下了。


    想過後,我走了兩步,對趙七爺問道:“長安呢?太後呢?她還好嗎?”我記掛著我的外婆竇太後,仔細算來,她的壽命大概就在這幾年要終結了吧?想到這裏,忍不住紅了眼。卻沒有忽略掉趙七爺一閃而過的憂愁。


    “可是太後有什麽變故?”我問道。


    趙七爺對著我的眼,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垂下了頭:“太後病了,這回怕是病的不輕。聽宮裏的人說,太後不讓請太醫。眼睛失明後,脾氣更是暴躁。這般下去,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外婆,我揪著心口,絲絲的疼痛。


    “七爺,目前,竇家名下還有多少產業?”我開口詢問:“歌舞坊的事如今由誰主事?”


    “如今單就長安,竇家名下,產業所剩已經不多,按照小姐的吩咐,這些年,已經逐步收手了竇家在各地的勢力,諸多產業也逐步變賣,尤其是歌舞坊,人手複雜,不易打散。這兩年成效也漸漸凋零了。隻是,竇家子孫諸多仍舊在贖回原產業。不過,也是徒勞。小姐放心。”


    “七爺辦事阿嬌自然放心的,隻是,”我笑了笑,看了看遠方的商隊,然後說道:“阿嬌想麻煩七爺,以陳喬的名義重新打理大漢與西域各國的生意,兩年內與西域個國——直接交易。”


    七爺怔了怔,滄桑交錯的皺紋終於交錯在一起,不一會便露出大大的微笑。


    “是,小姐。”


    那曾經美麗的草原,象征自由的天地宛似逐漸的灰暗。一層層的黯淡。象極了正鋪天蓋地包裹而來的囚牢。


    阿圖他們的死究竟是伊稚邪下的毒手,還是於單背後的劉徹的計謀?依著劉徹的性子,若真要追查我的下落斷不可能三年多了都一點消息都沒有。若是那人,那麽,我的身份暴露或許隻是時間的問題。


    當初,讓纖塵帶著幾個丫鬟順著南方而去,而自己則帶著霍去病和不肯離開的小星一同向西前行。隻是,如果劉徹一直空閑著我皇後的我位置,就必然不會這樣就放過我的。而這三年來,趙七爺的商隊雖然都是一小撥一小撥的來來回回的在西域各國,但仍引起了諸多人的注意,


    若真是是後一個可能,我又怎能束手待擒呢?我不由的露出一個苦苦的笑容。這樣的計量讓我心力交瘁的很,可是,我又能如何?又能如何?


    我的外婆,把一整個竇家托付到了我的手中,這便是我當初對她讓權的承諾。


    “阿嬌,哀家讓權,可以,隻是,哀家今日要你立下毒誓,你生在這世間一日,便要護我竇氏一門周全,如若違背誓言。”


    “如若有違誓,阿嬌願失今生最疼惜之人。”那時的我,毫不猶豫。


    回到屋子裏。正好瞧見姝姝粘在纖塵的身邊爬拉著就是不肯下來。


    姝姝那胖嘟嘟的肥手死死的拽著纖塵月白的衣袍上,睜大了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盯著纖塵。


    “抱抱,抱抱”


    我氣結,這死丫頭。


    纖塵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麽,張開手臂抱起了姝姝,任由著小丫頭啪嗒啪嗒的口水在他臉上蹭蹭。


    看著纖塵十年如一日的麵容,我越發的疑惑了,若仔細算起來,纖塵竟是大我十餘歲了,可看起來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難道這世上真有不老神藥?隻是,這對他或許並不是福氣。


    隻是,看著眼前的人兒,心中泛起暖意。


    外婆,阿嬌曾經以為,他會是我最疼惜的人,阿嬌不曾違背誓言,可是,仍舊失去了他。如今,阿嬌也絕不違背誓言,隻為阿嬌在乎的人去爭回一片自由的天空。


    次年夏天。


    我展開手中的書信,看著趙七爺的來信。讓我想不到,事情竟會這樣的順利。除長安以外,其他繁華的都城,郡縣的生意都安置好了,發展的勢頭好極了。若依照這樣的速度,或者,不出兩年,回籠我們原來的實力並不太難。


    “喔,媽咪,媽咪”姝姝一身的涼爽。穿著我特製的夏裙奔了過來:“今天加菜,霍哥哥打了兔子,小舅舅捕到魚了。”


    姝姝四歲了,這一年的時間又長了不少,一個俏生生的女孩轉過身,身著一身淡粉色短裙,臉兒因為奔跑的急促而憋的通紅通紅,一雙大眼明眸靈動而剔透。透露著俏皮和可愛。隻是,我看著姝姝左手揪著野兔耳朵,右手舉著肥碩的鮮魚,兩眼冒星星,口水吧嗒吧嗒的好似快流下來的樣子。


    這個,真的是我的女兒嗎?如果我不是很肯定自己確實大過肚子,痛的死去活來的把她生下來,如果不是她那張酷似我稚齡時候的臉蛋。


    我的姝姝,雖然小小年紀,但卻不像個小女孩子一樣,看到那白白的小兔子,腦袋裏想的隻會是“今天是紅燒還是清蒸?”看到好相貌的男子便“不知廉恥”的一路奔過去貼在人家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姝姝的身後,是霍去病和小星。


    霍去病背著長弓,嘴角帶著一抹淺笑走到了姝姝的身邊笑道:“走,我們去剝皮去。”


    姝姝慌不忙的點點頭,尾隨著霍去病去了。


    最後麵的小星一身黑衣,縱然隻是粗布麻衣也掩飾不了他渾身散發的英氣,劍眉星目,朗朗有神。厚厚的嘴唇最象嶽淩了。


    小星長大了,卻越發的不愛說話了。


    對於一個曾經與強悍的匈奴人廝殺,馳騁沙場的年輕小將來說,這四年多來,跟著我過著這種簡單的生活。若是其他人定然是忍受不住這種平庸的日子,可是,小星卻可以。


    有些東西,誰都無法說出口,若是坦白了,味道就變了。後果,沒人可以承擔。


    “媽咪”姝姝眨巴著眼睛奔到我的麵前:“小舅舅和霍哥哥呢?姝姝一起來就不見他們了。”今日,是姝姝四歲的生日。小丫頭依舊睡著懶覺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發現人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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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笑:“今日,七爺爺經過這附近,你小舅舅和小霍哥哥去接你七爺爺了。”


    姝姝聽了,大眼睛骨碌骨碌的轉,猛然雙眼發亮道:“今天是姝姝生日,小舅舅是不是和小霍哥哥去給姝姝拿禮物了?”


    我微笑不語,向著門口看了過去,小星和霍去病正好回來了,“小舅舅,小霍哥哥”姝姝一蹦一跳的飛身跳上霍去病的懷抱中:“姝姝的禮物,禮物”


    待看清楚了尾隨在小星身後那一隻半人高通體雪白的小馬駒的時候,姝姝兩眼睛頓時發亮。“是馬,這是馬,讓我摸摸,讓我摸摸。”說完興奮的在霍去病的懷裏掙紮著,半身朝著小馬駒,張開手臂,“讓我摸摸,我要摸摸。”


    霍去病頗為無奈的把姝姝放了下來。


    姝姝臉色紅潤的很,激動萬分,摸著小馬駒的鬢毛,又碰了碰小馬駒的腦袋:“好可愛啊!”真難得,她沒有開口問道:“好不好吃?”


    小馬駒乖巧的很,溫馴的任由姝姝的魔爪在它整齊的鬢毛上□□著。


    我難得看姝姝露出這麽可愛的模樣,摸著我家姝姝的腦袋問道:“姝姝給小馬駒娶個名字好不好?”


    聽了我的話,姝姝頓了頓,然後埋頭苦思著。


    我心想,好歹我唐詩也教了好多首,詩經也是教過了,怎麽姝姝也給這可愛的小馬駒取個有響亮的名字吧!


    不一會,姝姝抬起了頭,拍小馬駒的腦袋道:“小白,小白,以後你就叫小白吧!媽咪,小霍哥哥,小舅舅,你們說好不好?”


    眾人石化。


    我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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