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沒有絲毫要放過他們的意思, 路加猶豫下,選擇引著諾曼稍微跟費姝和小孩拉開距離。


    他必須盡快製服諾曼,如果再引來更多高危病人, 那麽路加再厲害專業素質再高也沒辦法保住費姝不受傷害。


    諾曼冷冷挑眉,卻是無比厭惡路加這般作態。


    人偶不需要他的保護,他也覺得不會傷害自己的人偶。


    人偶師因為路加的揣測和懷疑無比憤怒, 體現在行動上則是越發狠辣狠戾的格鬥招式。


    路加很意外, 他知道諾曼,作為人偶導師, 無數國際刑-警也無法捕捉他犯罪動態的存在, 諾曼的智力毋庸置疑。


    但路加沒想到諾曼的體格和格鬥同樣強悍。


    比起路加更加老練專業的優勢不同,精神病態者的可怕之處在於必要時連自己的疼痛和反應都可以壓製,像是一台冰冷的格鬥儀器一般。


    而且諾曼手中還拿著鋒利的手術刀, 路加受了點輕傷。


    但人偶師畢竟不像路加一般長期經受全天候的訓練, 近期的幽禁也讓他的體能下降,最後的結果一定是路加獲得最後的勝利。


    雖然活下來的代價也不小。


    可是路加耗不起,他必須盡快帶著費姝和孩子轉移。


    冰冷漆黑的槍-管黑洞洞地指著諾曼,路加槍-頭擺了擺, 示意人偶師:“放下刀,趴在牆上。”


    路加的身份院方當然有人知道,隨身配備槍-支不奇怪。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開槍,因為槍-械的動靜太大,很容易引來其他人。


    諾曼灰色的眼瞳折射著冷光, 但還是停下了動作,慢慢向後退了一步。


    路加又叮囑費姝:“你帶著這個小孩先離開,按照之前我們說好的路線,我馬上追上來。”


    諾曼卻打斷了路加的話, 優雅卻強勢地詢問,目光看著費姝:“不想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嗎?阿伯特可是最喜歡這個年齡的孩子。”


    阿伯特是那個食人魔。


    之前讓狼群和小灰帶著已經醒來的孩子們出去,但那是在不知道這些危險病人計劃著越獄的狀況下。


    小灰和狼群的閱曆太少,還帶著一群孩子,很難說一定能反應過來要把孩子們直接帶出病院,可能會被直接截在病院內當人質。


    費姝有不好的預感,他本來要移動的腳步頓住,欲言又止地看著路加。


    路加也明白了現狀,臉色有點難看,但持槍的手仍然沒有放下。


    以諾曼迄今為止表現出的狡猾,他不能放鬆警惕。


    諾曼雙手舉在自己頭兩側,如此狼狽的動作也不顯得太鬼祟,看起來誠懇極了:“我是否可以用孩子的生命來換取我的生命和自由?”


    是否的疑問句式,很容易讓人下意識開始思考話語兩端的重量。


    路加的職業原因,眉頭皺得很死,微不可查地愣神了一瞬間。


    諾曼這句話還沒說完,費姝卻察覺到了不對勁。


    人偶師說出這樣的話絕對不是為了跟他們做什麽交易,也許隻是一種分散注意力或是拖延時間的小動作。


    這麽認為並不是因為費姝比路加聰明或是經驗豐富,隻是他單純要比這位警察更了解諾曼的惡劣和那種不可一世的傲慢。


    費姝想提醒路加。


    但還沒出聲,人偶師已經抓住機會開始行動了。


    事實的確是費姝想的那樣,人偶師甚至還沒把話說完,隻是想借此分散路加的注意力。


    隻有時明時暗的白熾燈在不遠處提供光線,黑暗中,人偶師的目標直指站在一邊的金發小孩——他需要一個籌碼。


    路加也隻是輕微晃神,很快反應過來,目光銳利,絲毫沒有留情地開了槍。


    原本是朝著眉心開的槍,最後因為隨著諾曼行動收攏的絲線,子彈偏離了預期的彈道。


    硝煙味彌漫在空間中,隻是擦傷了諾曼的手臂。


    費姝雖然沒能及時提醒路加,但已經下意識有了行動——勻稱白皙的手扯過懵懂無知的小孩,擋在人偶師和小孩之間。


    費姝其實很害怕,撲過去的時候下意識還閉眼睛了,腮幫子也咬得很緊。


    諾曼需要一個能輕易鉗製當作人質的目標,輕易就能夠架著提起來的小孩當然是第一人選,但現在這個計劃被他破壞了——諾曼會有什麽表現?


    選擇直接逃跑?還是報複他?


    尚且在生效的認知道具讓費姝明白,會是後者。


    費姝沒忘記人偶師手中還沒扔掉的鋒銳手術刀,隻要隨意給他造成一點傷口,那麽責任感和正義感極強的路加都會選擇留下給他處理傷口。


    那麽人偶師就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逃跑。


    後續帶著他這樣一個傷患,路加多少會顧及不暇,那麽人偶師伺機而動,總能找到再次襲擊他們的機會——


    更何況人偶師對路加手中的槍-支有了警惕,會製定更加詳細和周全的計劃。


    不過沒關係,費姝有自動免疫致命一擊的道具,而且還有可以恢複傷勢的止疼噴霧,而玩家恢複傷口和血量的道具是沒辦法對npc起作用的。


    違背人類本能去迎接疼痛,費姝側著的身軀止不住有反應,精致漂亮的眉眼都皺在一起。


    他身體敏感,真的很怕疼,平時打針都要跟自己做很久的心理建設。


    很沒用的,可能還沒有一些小孩子勇敢。


    如果人不會生病,如果他能夠勇敢一點就好了。


    但那是費姝以為的,冰冷無情的人偶師會有的想法。


    如果麵前換成另外任何一個人,人偶師隻會微笑著愉悅地實行自己的計劃,但這是費姝。


    人偶師不會破壞自己的人偶。


    人偶的存在,是有一點破損,人偶師都願意以身血代之。


    詭異的,在靠近費姝時,諾曼迅捷的身影瞬間停滯。


    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路加微怔,很快反應過來,本來已經收起防止誤傷的槍-支重新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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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的立場,在確認諾曼有能力對自己和夥伴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並且諾曼本人有意願實施相關舉措,路加有權利反擊。


    槍聲已經響起過一次,那麽沒道理再將這麽一匹餓狼放走。


    有子彈穿過肉-體的聲音,還有血液噴濺在地上的聲音。


    粘稠的液體滴滴掉落在地上,在密閉安靜的空間中,恍若空穀滴水響在費姝的耳中。


    明明是有聲音的,卻靜得可怕。


    費姝慢慢轉過去,微圓的眼睛微微睜大,有些恍惚地看著走過來的諾曼。


    諾曼走過來的腳步很穩,仿佛根本沒有受傷一般。


    但到底撐不住,單膝跪在費姝麵前時發出一聲悶響。


    費姝張開嘴,但說不出話,仍然跪坐在地上,半抱著表情同樣茫然的孩子。


    費姝下眼瞼處濺上了一顆小小的血珠,在暗淡的光線中光華流轉,在黑白的世界中仿佛是唯一的色彩。


    諾曼伸手,那雙本來屬於天才外科醫生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像是玉鑄的骨。


    他本來想把那點弄髒人偶的痕跡擦掉,但最後手半貼著小漂亮柔軟細膩的腮肉上,沒有動了:“我很高興。”


    鼻尖有硝煙的味道,很重的,還有血腥味。


    也許是味道太刺鼻,費姝眼眶都滑出兩顆淚珠來。


    他沒有躲開人偶師的手,事實上現在他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他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為什麽諾曼會突然頓住身體?


    他想過諾曼拿孩子當籌碼,也想過諾曼拿自己擋槍,但沒想到他什麽都沒有做。


    為什麽諾曼還要說自己很高興?


    費姝出神地看著諾曼身上的傷口,無法理解。


    諾曼像是能聽見費姝心底的疑問:“高興是因為,我的人偶很了解我。”


    對於諾曼,人偶是人偶師傾注了愛意和所有華美想象的造物。


    從人偶誕生的那一刻,人偶師的靈魂便不再屬於自己,而是一半拴在人偶的心上,隨他的喜怒哀樂而動,扭曲卻又理所當然。


    但人偶是自由的。


    他屬於自己,並不屬於人偶師。


    如果非要有從屬關係,人偶才真正是人偶師的主宰。


    人偶師一切華麗的衣裙和畫作都隻是為了將人偶留在身邊。


    他們本可以再無聯係,但人偶向人偶師遞出了雙手。


    費姝是沒錯的,諾曼在擁有人偶之前就是那種冰冷無情、把誰都不放在眼中的完全利己主義者。


    “但是還不夠了解。”


    費姝跟著路加離開了現場,一路上很沉默,眼神有些空洞,明明看著人,卻好像沒裝進去東西。


    在費姝又一次走神差點撞到雜物傷到自己後,路加坐不住了,紅棕色頭發的男人低頭,收回拉住費姝的手:“抱歉。”


    但路加並不是為了射擊人偶師道歉,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把那顆子彈打出去。


    因為他沒辦法賭那點微末的,諾曼什麽都不會做的概率,尤其賭注是費姝。


    他道歉是因為惹了費姝有負麵情緒。


    費姝微怔下,回過神:“我沒關係的,我隻是有點……”


    費姝也不太能說得出來自己現在的感受,鼻頭有點紅紅的,看起來有點懨懨的可憐。


    路加:“他不一定會死。”路加跟諾曼就是兩看相厭,他也的確是存了殺心,但下手不知道為什麽不自覺地偏了,甚至違背了肌肉記憶。


    費姝在場,他總不能上去再補一槍。


    1938主動道:【據係統掃描及推斷,子彈並未傷及要害,而且宿主為人偶師使用了止疼噴霧,此時人偶師諾曼還存在生命體征,大概率已經被潛入病院的警察們帶走治療】


    玩家的治療道具不能恢複npc的血量,但止疼總沒問題,而且這個npc還很特殊。


    至於路加下不了手的原因,1938推測這畢竟是屬於鬼王的副本,劇情裏死一個切片也會傷元氣。


    雖然純粹是自作自受。


    費姝心裏多少鬆了一口氣。


    之前人偶師沒少恐嚇和折騰他,說惡劣和可惡也是真的。


    但費姝也明白諾曼很多次有機會殺他但並沒有下手,即使原因隻是貓吃老鼠前的逗弄或是其它什麽特別的癖好。


    副本的持續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鍾,生存副本的二十分鍾可以很難熬。


    因為路加的同僚們進來後自然不會想著對死刑犯們手下留情,玩家需要小心進來爆-破的警察,同時還要小心在病院內發瘋的高危病人們。


    好在醫護跟高危病人是敵對單位,玩家不至於四麵楚歌。


    不過對於費姝副本收尾階段反而進入了簡單模式,1938覺得要不是還有個孩子沒有送出去,它都可以直接進入放哨模式修整一下了。


    路加這個死刑犯中的間諜就在他身邊,路加的同事當然不會對他出手。


    至於高危病人……高危病人的頭頭還跪著的。


    費姝本人神經倒是還緊繃著,很顯幼態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有點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和好笑。


    路加又找了個地方讓體能不行的費姝修整了一會兒,拿出通訊器看了一眼,如實對費姝說明的情況:


    “算是個好消息,一名叫灰的少年和狼群已經成功帶著另外的孩子出去,隻差我們身邊這個孩子。”


    看到狼群的時候外麵的警察委實嚇了一跳,最後還得攔著瘋了似的少年和狼群不讓他們再進去。


    “另外已經有以前暗訪醫院的記者和知名醫學家聯合爆出了新聞和材料,抨擊弗蘭克·托科滅絕人性的冰錐腦額葉切除手術。”


    內容詳實,從“被治療者”的後遺症,到手術的安全隱患,一經發布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孩子們的家長雖然想要方便快捷地讓孩子們聽話,但絕對不是想用這種方式,在知道消息後連夜趕到病院,但因為病院被封鎖還被攔在外麵。


    現在大多孩子已經跟家長團聚。


    路加說完這個消息就轉頭看著費姝,似乎在等著他說些什麽。


    費姝不知道該說什麽,在路加的目光下,有點幹巴巴道:“嗯……讚?”


    路加要是有耳朵和尾巴,一定瞬間就耷拉下去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這麽關心費姝對這件事的評價。


    費姝本來覺得這隻是驚悚遊戲裏的一個副本,會隨著玩家們的進入無限輪回類似的事件,就算這次被曝光,下次副本再開始,托科院長還是會以聲名顯赫的形象出現,這些無辜的孩子們也會再進入這所罪惡的病院。


    但費姝又想了想,他的能力隻有這樣,腦容量也隻有這些,隻能裝下這一個世界,隻要在這個世界做好他就已經想誇誇自己了。


    說不定這也是一個平行世界呢?至少這些孩子不用再麵臨額葉切除手術的威脅了。


    費姝本來就孩子心性,立馬改口,又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句:“真的好厲害。”


    路加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嗬,知道老婆進來這個副本我連夜補了幾十個回放,以前可沒見到什麽記者和科學家的澄清啊】


    【暴君榜有一個因為這副本勾起了心理陰影,跟裏麵的npc掐得死去活來,也沒見這副本低頭搞個曝光。後來暴君榜那位用了道具十幾天沒出任務,這個副本修整了七天。】


    【嗬,鬼王,老婆的狗罷了】


    “還有一件事,”路加頓了頓才道,“人偶師已經被找到接出去了,上麵很重視他,本人也沒有危險。”


    過了很久費姝才低低應了一聲。


    費姝又跟1938確認了一次時間,離通關還剩下接近十五分鍾的時間,費姝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把這個孩子送出病院。


    按照路加的經驗推測,尚且沒有逃走的高危病人會盤踞在要道,防止室內的人質和籌碼逃跑。


    費姝打算先躲著路加,用道具探探外麵的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12點如果見不了那就是我睡著了,會一起放到晚上的【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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