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時節, 天氣已經沒有了夏日的悶熱,更添了涼意爽快, 車站外車水馬龍。司機老朱把車停在出口處,他見到兩位小姐和她們的朋友們走出來, 忙下車招呼。卻不知那一行五人正心思各異。


    夢萍挽著如萍的手臂,時不時地跟她說句話,方瑜悶悶地走在如萍的另一側,如萍不好冷落了她,便也稍帶上她一兩句。


    杜飛有心搭訕,奈何如萍的兩邊都沒有位子了,他插不進去,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和女孩子去擠。早在她的定婚宴上, 見識那對璧人走在一起的風采之後,他就歇了心思,隻是一旦打心底裏喜歡的一個人,就是時常看看她, 和她說說話就覺得舒服。在婚宴上遇到的叫劉蓉蓉的女孩子, 也很可愛,她最近還總邀他出去逛街看電影。


    來到陸家的車前,就要分道揚鑣時,何書桓突然提議,“正好快到晚飯時間了,不如一起去吃點東西。”


    如萍還沒有表態,夢萍鳳眼一眯, 心中不悅。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夢萍就是看何書桓不順眼。先前他總來陸家坐客,沒少在陸家父母還有如萍麵前獻殷勤,夢萍還因此打趣過如萍,可是沒多久,這個不要臉的竟然就和依萍跑了!


    雖然如萍不怎麽搭理他,可這見異思遷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跑了也就罷了,反正如萍沒看上眼,可是,他竟然跑到了處處跟她們作對的依萍身邊去了,從此依萍找碴挑事,他總能橫插一腳,夢萍便對他也一道討厭了起來。偏偏跟爾豪還是朋友,不得不說,何書桓跟他們家真是有種減不斷的孽緣。


    夢萍還小,不懂得掩飾自己的不滿,也沒必要掩飾,她輕哼一聲:“吃什麽飯呀,我哥剛剛離開,跑到鳥不生蛋的地方,為國獻身去了。我們傷感還來不及呢,誰還有心情吃飯!”說什麽是爾豪的好兄弟,就見他有一點傷感,那眼珠子還總不老實地往如萍身上瞄,一看就不是好人!


    何書桓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夢萍有些小性子他早就了解。他依舊笑眯眯地去看如萍。那目光中的期待豪不掩飾。


    如萍先是豪不溫柔地看了夢萍一眼,這個丫頭的性子越來越囂張,隻是有些話對外人可不能說得太直白,除了逞口舌之快和白白的得罪人之外,沒有一點好處,回家得好好教育教育。


    起紐帶作用的爾豪走了,如萍也不用顧及哥哥的麵子,反正以的交集會越來越少,如萍更沒心思應酬他,她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出來久了,家裏免不了要擔心,爾豪也剛上車,我爸媽想聽聽這邊的情況呢,我們就不多逗留了。”


    雖然說法不同,一個似火,一個如水,姐妹倆個的意思都是拒絕。何書桓的臉皮到底沒厚到城牆的程度。他露出一個有些自嘲的苦笑,說了兩句話便和杜飛一起告辭了。


    如萍見方瑜的臉色不太好,細心地問:“要不要我們先把你送回家?”爾豪走之前,讓她也照顧一下方瑜來著,想必是不放心。方瑜如今那個蒼白樣子,她們也不好把她丟失在大街上。


    方瑜心裏存了事,一心想找人傾吐心中的不安,她的首選當然是依萍。如萍看著也很溫柔,善解人意,雖然是爾豪的親妹妹,可是她總覺得她們之間還隔著什麽,甚至爾豪在如萍麵前時總有一部份的注意力被吸引走,方瑜不想承認他們兄妹間的感情出奇的好,她也因此有些嫉妒,有種被搶了男朋友的錯覺。


    而且若是真談起心事,如萍必然是向著爾豪的,隻有依萍會跟她同一戰線,替她考慮。方瑜勉強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正好有事,還想一個人走走。”


    如萍見她自有想法,也不再堅持,說了拜拜後,就和夢萍一左一右進了車子裏。老朱憨厚地笑問:“小姐,我們是不是直接回去?”


    如萍輕聲說:“恩,回家。”她倚在坐位上,閉目養神起來,昨晚上忙著幫爾豪打包行李,果然指望那個大少爺自己整理是不行的,她下半夜才睡。今天白天,又被爾豪拖出來,夾在雪琴之間做和事佬。雖然雪琴並沒有把他們怎麽樣,可是要全付精力對付更年期的中年婦女的各種攻勢,如萍還是有些頭痛的。


    夢萍慢慢地蹭過來,緊挨著如萍坐:“你說,爾豪能適應軍隊的生活嗎?他那麽龜毛的人,連襯衫都非穿同一個牌子的,不然就嫌這嫌那挑毛病。從軍說起來來威風,可是生活哪能有家裏如意。”夢萍真的擔心了,她那個大少爺脾氣的哥哥,這環境的落差太大,不會受不了幾天就跑回來吧。那丟人就丟大了,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麽非要分開,他舍得離開家人,連難得談了一年多的女朋友也舍得了。


    如萍摸摸夢萍的頭頂,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不能向你保證他做了正確的選擇,不過,人總要走出那一步,走出家門去成長。他是個男孩子,有野心有理想,出去建功立業就再正常不過了。至於能收獲多少,就看他怎麽走了。”男人和女人本質的不同就在於,男人更傾向於爭權奪利,而大多數的女人們,隻要有安然舒適的日子過,就知足了。


    現在家裏的帳是夢萍在管,接觸到家裏的開銷後,夢萍離那個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的大小姐,又遠了一步。其實陸家的帳根本就隻有支出沒有收入,簡單得很,這種帳也是沒什麽意義的,花錢誰不會啊!


    如萍店裏的收益也是由她自己在管。因為陸父坐鎮店裏的關係,她本來要把這一部份劃為家庭收入的。陸振華一直不同意,所以一直是單立的帳本,如萍為了鍛煉夢萍,讓她真的學至些東西,把自己的帳本給了夢萍管,讓她能多接觸一些的實務。


    如萍沒養過女兒也沒養過妹妹,所以對教導女孩這方麵也在慢慢摸索。現在是新時代了,不需要女紅刺繡,連對琴棋書畫的要求也不高了,她一時也真不知道都教些什麽好,隻得把管帳這一手先讓她融會貫通嘍。


    在爾豪走之前,夢萍跑來問如萍,給他帶多少錢才合適。如萍心裏是不想給他帶什麽生活費的。爾豪自己也說,他是去曆練,若是給他帶足了錢去享樂,那還不如直接跟她們去美國的好。


    問了爾豪的意見之後,他果然拒絕家裏給他帶錢,他一再強調,他是有薪水的,以後就靠著薪炎也能養活自己。而且軍隊裏生活單純,也沒有多少讓他花錢的地方。


    但若是真讓他一窮二白地過去,怕是也讓人不安心的,至少王雪琴就不會短了兒子的用度,她想到爾豪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受苦,還窮得叮當響,她每天就不用睡覺了。


    後來如萍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家裏給他在上海的外資銀行租一個保險箱,那裏麵放著如萍給他存的錢,具體數目如萍都沒有講,平時若用不到,就不要動,而且從重慶跑回上海也不是那容易的,得有長假才行。這個年代在哪裏存錢要在哪裏取,特別是那些外資大銀行。


    這筆錢,真有什麽事能拿來應急。爾豪敵不過王雪琴的攻勢,不甘不願地接了,好像那存折和鑰匙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如萍想著,即使是從軍,也是在這個社會上生活,時候到了,爾豪自然會知道,這錢的用處,沒有人能說僅憑自己的努力就能得來全部想要的,到哪裏都是需要人情的,還要有人幫忙賞識,不然的話誰給他升職提幹呢。用得得當,也會成為他的助力。


    聽到如萍的回答,夢萍明顯不是很滿意,還是微嘟著嘴,一付不開心的樣子。如萍輕輕歎了口氣,夢萍才十幾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有人離開她便受不了。


    想到原著,如萍其實沒有多少印象了,不過卻有一幕她記得很清楚,也許是那女孩子的絕望氣息讓她記住了,那是一無所有的夢萍倒在床上哭的那一幕。


    夢萍在父親去逝,母親跟人跑了之後,唯一的如萍也帶著槍抑鬱出走,生死未知。爾豪這個哥哥又在意方瑜多過她。依萍母女入住陸宅,夢萍在她那張大床上哭著睡著了,還做了可怕的噩夢,夢到如萍拿著爸爸的槍飲彈自盡。而醒來之後,前來安慰她的,卻是前一刻還是仇人,後一刻就代替了她母親和姐姐出現在家裏的依萍母女。


    那種孤苦無依的情況是何等的淒涼,明明是被捧在手心裏的小妹妹大小姐,後來隻能跑去孤兒院帶孩子,而她也永遠也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就算最後就算戰爭結束,嚴冬過去,爾豪回來也是和方瑜成家,她隻能一個人孤獨終老。


    如萍看著她,眼框還紅紅的像個小兔子,這麽可愛,對家人極盡愛護與維護的小妹妹。如萍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養,絕對不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夢萍是個花季的女孩子,怎麽能不經曆繁華就殞落呢!


    如萍彎了彎眼睛:“今天一家古董行有個拍賣會,我有那的票,你要不要去逛逛?”


    夢萍的眸子亮了亮,“真噠?我還從來沒去過拍賣會,一定很好玩,會拍賣很多東西對不對?”她平時能去的隻有電影院,植物園,動物園,這種大眾化的地方。拍賣會可是隻聽說過,沒有曾見識過。


    她迫不及待地問:“幾點開始,我們還趕得及嗎,爸爸不會不同意吧?”自從上次的驚險事件過後,她的行蹤被嚴格控製了起來,天黑之前是必須要進門的,周未的白天可以出去玩一會兒,而且她越來越上進,在家裏補課或自己讀書,到也自得其樂,變得不太出門了。晚上還沒有出去過,若是和如萍一起,應該會被通過吧。


    如萍笑著點點她的額頭:“急什麽,時間來得及,回去和爸媽說一聲,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


    車子駛進院子裏停下,王雪琴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回來啦,情況怎麽樣,他那些同事看起來好不好相處?”


    如萍好笑,他們就匆匆見一麵,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怎麽會知道別人的人品如何,這個問題要等爾豪和別人相處了才知道啊。不過,若是她回答不知道,怕是又要惹出王雪琴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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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善意的謊言就新鮮出爐了:“我看著,他們都是老實人,很和氣好相處,教官也英武又很有耐心,不會虧待了他們……”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夢萍聽得目瞪口呆,也崇拜不已。沒想到如萍這個乖寶寶也會編瞎話。


    如萍如果知道自己在夢萍心中的定位,一定會嘔血,她什麽時候成了乖寶寶了,果然平時的偽裝太成功了嗎?


    夢萍還說了她們遇到了石蕊的事,可惜她日後不能再給他們上英文課。王雪琴卻眼前一亮,一拍手掌:“好!不愧是我看中的兒媳婦人選,看來她有她的辦法。適當的時候,就是要用些手段。”


    夢萍有些無語:“媽,這就是個巧合,石蕊可是從三個月前就先走了的,爾豪卻是最近才決定參軍,怎麽被你一說,就成了陰謀論了呢。”


    如萍看了夢萍一眼,這孩子果然還小,說這完全是巧合,她也是不信的,若是有心打探,起從爾豪嘴裏套出了他的想法並不難,而且他們兩人的關係還算友好,爾豪也許是出於惜花的心思,從來對女生都是有禮照顧,可是這在女孩子眼裏就不一樣了,總會以自己是特殊的,越陷越深。


    現在他們在一個地方作戰,雖然都是後勤人員。在那樣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女方又對男方有好感,這事兒的發展就真不好說了。就看爾豪對他女友的忠誠度,還有定力如何了。


    王雪琴輕笑道:“若是巧合那就更有緣分,這也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很看好她。”至於那個方瑜,爾豪都不在這兒了,誰還認得她。


    “對了,爸,媽,如萍說今天有一個拍賣會,好像很不錯的樣子,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夢萍去輕搖王雪琴的胳膊。王雪琴不解道:“什麽拍賣會?我怎麽沒聽說過,你哪來的消息”


    本來聽著她們說話的陸振華也看過來:“是不是興隆辦的?”如萍很能幹,把他交代的事都做得很好,最後一批珠寶也在前些天拿去出手了。如萍提起過,古董行那邊說要辦一場拍賣會的。


    如萍笑盈盈地點頭:“沒錯,就是那裏,聽說有一部份所得會捐給各個孤兒院,也算是一次慈善活動,吸引了很多名流富商過去。我們家的東西也會在裏麵,我讓林掌櫃留了位置。”其實這次有百分之九十的拍品,都是出自她手,出自陸家的隻有百分之二十,隻不過別人並不知道她有小金庫的事。


    捐款的事是她和林掌櫃商定的,人不能太貪心,她知道亂世求生的艱難,也親眼見識過戰爭孤兒非常不容易的生活。像聖心那種孤兒院,上海有不下十家,既然還有能力,她不介意捐些錢接濟他們,隻要在她的能力範圍內,她還年輕,花光了可以再賺,他們成長卻是不能重複的。


    陸振華放下煙袋,很感興趣地說:“喔?那到是要去看看。”


    他們各自回房換了比較正式的衣服,家裏的兩個小孩完全不用操心,在三樓遊戲室裏對著新玩具玩得正歡,叫都叫不下來。臨要出門之前,司機老朱一臉歉意地說,“先生太太,對不起,我兒子重病發燒了,我要趕回去,您看我可不可以請假?”


    王雪琴的臉色不太好:“我們今天要用車子。”每天不用也沒事,就今晚全家要一起出去一次,沒等出發就掉鏈子了。


    陸振華則寬容地說:“既然這樣,你就先回去吧,你兒子什麽時候好了什麽時候回來上班。”


    老朱感恩戴德地走了。王雪琴挑著眉說:“這下怎麽辦?我們還是去雇一輛車?”爾豪若是在家就方便多了。


    陸振華意味深長地一笑:“不用,放著現成的司機不用,再雇車不是多此一舉嗎?你們忘了還有一個人會開車嗎?”


    王雪琴奇怪的目光,和夢萍亮亮的目光同時看向如萍。


    如萍無奈地舉手:“沒錯,我能開。”


    要不是陸振華這一提醒,她們都要忘了,如萍也是會開車子的,還練了一手飛車的技術,當時從家裏到大上海完全飆著去的。隻是她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容易被遺忘而已。


    夢萍一路上嘰嘰喳喳磨著如萍也教她開車,王雪琴就各種反對,說女孩子學什麽開車!夢萍就說,那如萍怎麽學了?如萍就說,這是當初爾豪教的。所以她禍水東引到了爾豪身上,王雪琴開始各種討伐爾豪的不知所謂,竟然愉愉教妹妹開車,簡直不可原諒!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這一路上到是不無聊。沒過一會兒就到了。


    會場布置在一家知名酒店裏,此時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男士們西裝革履,女人們晚裝精致,收到邀請的來賓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平日裏的宴會酒會大都能混個臉熟。


    對於不太出來應酬,看起是生麵孔的這一家人,有不少人在暗中打量。如萍拿著代表特邀的邀請函,領著父母和夢萍一路到了第一排。看到他們身邊的人時,如萍輕輕一笑打了個招呼。宋誌誠一慣的溫文爾雅,看到他們這一行時,禮貌地起身打招呼:“伯父,伯母好,還有夢萍小妹妹,這麽巧啊,大家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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