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二樓餐廳環境優雅,最多被約會的年輕男女所選擇,靠近扶手的一張餐桌邊,坐著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在他們的位置正好能縱觀全局,能看到樓下發生的事,侍者端了一客牛排放到一頭銀發的外國老人麵前,恭敬地說:“校長先生,您的午餐。”


    老人正是已經擔任聖約翰校長49年之久的卜舫濟牧師,他爽朗地開友人的玩笑:“老夥計,看來你的下馬威不管用,竟然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裏。”


    另一個人正是上午在學生眼裏超級酷,說了一堆讓人超級聽不懂的話的教授經國明,他對校長的說辭不能認同:“這隻能證明我學生的素質越來越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沒有一個教授是真心讓學生不懂他,他恨不得切開學生的腦子把知識生灌進去。他要做的,不僅是讓學生懂,還要努力拉近雙方的差距,隻有學生們青出於藍勝於藍,才是老師最欣慰的時候。


    經教授眼眸轉深,語氣變得鄭重起來:“不讓他們感受到差距,怎麽能有動力追趕,我這招還不是和你學的。”1881年,正擔任這所學校英語老師的卜舫濟開始完全用英語授課,造就了中國首個全英語授課的學校。


    樓下的那個小姑娘,他們早上見過麵,是個有禮貌的孩子,也是個有思想有本事的學生,是可造之材。


    同樣是二樓,一個包箱裏坐著各有千秋的四個俊朗男生,對樓下的那一幕也看在眼裏。


    清俊麵容的蔣修文神情淡薄,修長的手指握著高腳杯,靜靜品著手中的酒,目光落在下麵那張聚滿了人的桌上,深藍色眼睛裏又好像什麽都沒裝,淡淡一瞥。


    宋誌誠喝了口咖啡,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似笑非笑:“沒想到大一的學生裏也是藏龍臥虎,看來學生會要注入新血了。”樓下女生的邏輯性很好,感染力親和力也很高,如果收到學生會裏,會是他們的一大助力。身為學生會長,自從新生一開學就開始物色成員,沒想到,今天吃個飯也能看到有趣的一幕。他看一眼如萍漂亮的臉,再回頭看看同伴,又來了一句:“還是隻雌虎。”


    趙旭哈哈大笑,“誌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麽能說小學妹是母老虎呢!”


    於中浩摸摸下巴,“不是被哪位管得嚴了,談女變色吧!”宋誌誠的未婚妻是政治世家的小姐,高貴冷豔出了名的,嫉妒拈酸也是出了名的,幾人時不時就拿這件事打趣他,樂此不疲。


    宋誌誠抬腳踹過去:“我去你的!本少爺還是自由人!”幾個損友鬧了起來,反正這裏是他們專用的包箱,不會有人來,不必端著公子少爺的架子。


    蔣修文的麵色一直淡淡地,對幾人的笑語恍若未聞,隻是時不時向下看一眼,對於他的不合群幾人也沒覺得不妥,這家夥一天都可能不主動說一句話,板著的一張臉能凍住所有方圓十幾的類人和非人生物。他們也是適應了好一段時間才能在他身邊正常笑鬧,但是那似有若無的壓迫感一直存在。


    如萍細細地把老師上課提到的要點都說了一遍,又對於課外參考書給了點中肯的意見,和劉蓉蓉幾個回去準備上下午的課。留下一群癡傻望著她們背影的少男們。等人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內,有人反映過來,嚎了一嗓子,嚇了所有人一跳,吼出大部份男是同胞的心聲:“啊!我竟然沒問她叫什麽名字,有沒有男朋友!”


    有人不屑:“算了吧,人家怎麽會看得上你,回娘胎重新回爐也許還有希望……”


    有人雙眼放光:“我知道她叫陸如萍,那個長辮子這樣喊她。是中文係的吧,得去打聽打聽!”


    有中文係的斯文男生站出來維護領土:“你們就不要妄想了,我們係的女孩子怎麽會找外人談戀愛,要選也是我們中文係的排前麵。”


    如萍不知道因為那一件小事讓她也小小地出了一次名,甚至被很多人盯上。不過就算重來,她也不會關心毫不相幹的人的看法。


    她坐回教室裏,擺出書本要預習下午的曆史課,她看過課表,這一學期基本上全部都是公共課,開學才一個多月,她跟上進度不至於吃力。既然成為學生就要把書念好,認真是她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才翻了兩頁書,就聽門口就有一個女生喊:“陸如萍,有人找!”


    她有些吃驚,“找我?不會是找錯人了吧!”看了眼一旁的劉蓉蓉,她認識的人不是都在這兒了嗎?無視掉對她促狹地眨眼睛的女孩。帶著些好奇出門,門外的是兩個清秀的男生,帶著學生會的袖標。見她出來,高個子的揚出熱情的笑臉,伸過手來打招呼:“陸同學是吧,我是校廣播站的站長趙旭,這位是學生會秘書於中浩。”


    如萍向他們點點頭:“你們好。”並沒有跟他握手的意思,靜等對方的下文。對於太熱情的人,有時也讓人不好消受。趙旭神色稍稍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無往不利的笑臉還是頭一次跌了跟頭,決定回去好好收拾身側竊笑的損友,至於眼前的美女,自是有任性的權力。


    趙旭碰了個軟釘後,打算速戰速決:“我這次來是通知,你被廣播站選中了,下星期就可以去實習。”


    圍觀的眾學生一片騷動,在他們看來,能入學生會是非常榮耀事,每年都有大批的學子申請,能正式入職的每一界也隻有幾十人,名額很珍貴。今年還沒開始換屆選拔,就有人被預定,這算是個不小的新鮮事兒了。


    如萍輕皺了下眉頭,隨後淡淡一笑:“如果我沒理解錯,進入學生會應該是自願的。”言下之意是,她沒申請過,所以不該被強行征用。


    趙旭一直掛著招牌笑容:“學妹,可能你剛入學,不太了解學生會成員的權限,聖約翰是一所非常提倡學生自主的大學。”非常兩個字咬得格外用力。


    如萍現在有一籮筐的事還沒理出頭緒,有一大家子人的現在未來需要她操心,還真沒心思精力進學生會,如果這個社會很安穩,那她一定不會推辭。誠懇道:“學長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一沒時間,二怕不自由,所以廣播站真的不適合我。”


    於中浩忍不住了,這丫頭簡直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頭就為這一個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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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萍不在意地聳肩:“人各有誌,彼之密糖,不見得是所有人的密糖,我隻想安靜讀書而已。”兩個男生對於如萍的堅持都有些不能接授,這群天之嬌子被順慣了,偶爾有反其道而行的人,反而叫他們記憶深刻。表情都有些受打擊,趙旭底氣已經不複剛來時那麽足,聲音有些蔫:“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學妹什麽時候對學生會有興趣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如萍不是真正的熱情洋溢的輕年人,不然可能也會加入他們吧,笑著點頭:“好的。”正好上課鈴聲響起,如萍和他們告辭離開。於中浩轉過身,做勢抹了一把汗:“現在的女孩子,還真不好對付。”


    如萍向前的腳步一頓,頭上黑線,說人壞話都這麽理直氣壯不用壓底音量了嗎?


    下午的課她沒有上,而是全泡在了圖書館,翻遍了館藏的各類報紙雜誌,報社也有報社的立場,隻能通過蛛絲馬跡來猜測現在外麵嚴俊的時局。現在的中國大地很少有絕對安全的地方,而她對這一時期的曆史知識所知不多。隻隱約記得幾個重要戰役:37年的8月的淞滬會戰就是其中一個。


    上海的幾個租界日本人先前攝於西方列強的威壓不敢輕舉妄動,直到41年太平洋戰爭開始,日本派兵近入租界,上海市全麵淪陷。其間那四年法租界與公租界被稱為孤島時期,由於湧入大量人口和資本,經濟竟然繁榮一時,上海的對內、外交通貿易也完全自由。當然這種穩定是相對戰火連天的內陸來講的。


    如果可以,如萍想把家人都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現在來看,隻有出國避禍這一個途徑。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從沒幻想過一已之力就能救中國,且不說她無權無勢,就算她重生成為國家領導人,在大勢麵前也無能為力,如今的國家滿目潰傷,腐朽的血肉隻有任其爛掉才能重新長好。


    她又找出這所學校的建校資料,說真的,她對所在的中文係不太看好。雖然她很喜歡閱讀,但是這甚至不算一技之長,畢業後的就業前景也一片慘淡,當然,她能不能讀到畢業還兩說。


    時間不早了,她向圖書館的白頭發老爺爺退了借書卡領回自已的學生證。暗自感慨了一下老人家這麽大把年紀還在工作,她掐著放學的時間段隨大流一起走出校園。順路買了些路邊小吃回去。到了家裏,爾傑和夢萍果然很喜歡這些,兩個小孩子見到好吃的全部眉開眼笑,先前為了什麽而起的爭論也拋於腦後了。如萍看到他們滿足的表情,也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爾傑嘴裏叼著糯米燒賣,手裏拎著兩隻脆皮的炸鮮奶,樂顛顛地湊過來,揚著小臉討好:“如萍姐,你帶的東西真好吃,以後每天給我帶好不好?”


    如萍點點他的小鼻子,看向他快鼓起來的小肚子,“隻要你乖乖的聽話,下次就還有。別吃撐了,晚飯有你喜歡的魚。”


    王雪琴本來要說外麵的東西不幹淨,看到一向吃飯得要人哄的爾傑吃得痛快,也就沒掃兒女們的興,拿著手絹時不時地給爾傑擦下嘴。陸振華含著煙袋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如萍抬頭,正撞見老爺子那柔和的目光。“爸,你也嚐嚐?”


    “那是你們小孩子愛吃的東西,”陸振華一點也不客氣地要求:“昨天的湯和點心,晚上再做一份。”


    如萍笑答:“好。”


    家裏的食材很全,她做了幾樣簡單的糕點,留些給夢萍她們當零嘴。拖著一蠱湯和幾疊點心出現在老爺子書房後,自然地被留下陪下棋,直到王雪琴提著鬧鍾出現,她才得以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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