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曾經通過一些手段,讓那些老人對你產生依賴,並且願意把遺產留給你,這造就了你今天的富有。”


    一筆筆遺產,不僅僅是財富的積累。


    還有自信。


    “所以你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那件事做到完美,可最後你還是失算了,雖然那時候的律法並沒有把收養人與被收養人年齡的差距定得太死,但你依舊沒有成功收養那個孩子,因為……孩子不願意跟你走。”


    很多事情被埋在歲月裏麵。


    如果沒人去挖掘,那些東西,就永遠爛掉了。


    積壓的案子太多,執行官會麻木。


    死的人太多,這個世界會麻木。


    “那個孩子在福利院長大,成年後離開,沒多久就跳樓自殺了,楊女士,這個悲劇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曾經有過悔恨嗎?”


    “陸長官,請你停止汙蔑。”


    楊雨華用上了汙蔑這個詞,語氣也變得沒有之前那麽和善。


    “楊女士,執行局是一個好地方,有很多人,可以保護一個人的安全,而你這座別墅,並不是很安全。”


    “陸長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陸文抬起頭,背負著雙手,隨意走了幾步。


    將整座別墅的樣子大致看了看。


    “有幾個監控,但依舊有死角,對於計算能力強,並且對監控了如指掌的人而言,通過這些監控死角進入你的家裏,並且殺了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他淡淡說道。


    “陸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我可以錄音,通知媒體,我知道你現在正在競選議員。”


    “不,這並不是威脅,而是陳述實情。”


    陸文站在楊雨華不遠處的地方。


    他五指張開,緩緩投影出一幅幅畫麵。


    那些都是案發現場,前麵幾個死者的慘狀。


    高清,沒有碼。


    楊雨華不明所以,這個中年婦女活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看過真實的命案現場。


    “前兩位死者,第一位身上有十三處刀傷,第二位身上有十五處,但都不致命,流血而死,楊女士,你知道那種感覺嗎?自己體內的生命在緩緩流逝,渾身劇烈痛苦又讓你一直處於清醒的狀態。”


    陸文笑得很和煦,聲音很緩慢。


    楊雨華臉色發白,但依舊強裝鎮定,沒有表露出什麽來。


    “第三位死者死得相當淒慘,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渾身皮膚已經潰爛了,但發現那會,他才剛死沒多久,楊女士,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陸文笑著看向她。


    “那是很痛苦的死法,體內被注入各種藥劑,一個活生生的人,成為了試驗藥劑的載體,最後一種被注入的是肉毒杆菌,聽著很熟悉對不對?肉毒杆菌毒素就是你們平時用於美容的東西。”


    呼吸困難,肌肉癱瘓,腹部絞痛,這些都是肉毒毒素中毒的症狀。


    “第四位死者遭受了長達半年的致幻藥物折磨,每天都看到那些因他而死的人回來找他,第五位死者……我給你看個視頻吧。”


    “視頻上被掛著的那個人,就是你曾經的病人,王寇。”


    淒厲的求救聲從視頻裏傳出來。


    那個猩紅的人間煉獄,看著令人不寒而栗。


    楊雨華後退了兩步,細密的汗水從蒼白的額頭滲出,她靠著矮牆,不至於繼續後退。


    “現在遊蕩在外麵的那個未知凶手,他的內心已經被仇恨填滿了,雖然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可以肯定一點,他會用最極端的方式來報複當年有關那個案子的人。”


    “每一個人都會在死前遭受巨大的折磨,而最後的元凶……”


    陸文收起了視頻。


    那個淒厲的叫聲戛然而止。


    “楊女士,你知道我是怎麽想到你的嗎?”


    “不,不是我!”


    楊雨華依舊在搖頭,否認。


    她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水。


    好歹也做了這麽多年的心理谘詢師,她在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楊女士,我注意到,你的衣兜裏是有紙巾的,但你用衣袖擦汗,平日裏冷靜的你不會這樣,你現在內心很焦慮,恐慌,亂成一團。”


    陸文也退回到矮牆邊。


    快到中午了,陽光變得熾熱起來。


    那些鮮豔的花朵們抬起嬌嫩的頭,迎接盛夏的洗禮。


    “如果這件事真的跟你沒關係,你不會這麽慌張,也就不用擔心即將到來的凶手會對你做出怎樣的折磨,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我是怎麽想到你的嗎?”


    “你……你是怎麽想到我的?”


    陸文淡淡一笑,上鉤了。


    “如果十二年前那個案子已經結案,那麽外麵那個凶手,也就是網絡上人們口中的‘流浪詩人’,肯定會把案子披露出來。”


    一樁十二年前的冤案,會讓社會輿論到達另一個頂峰。


    凶手心中的憤怒肯定會讓他這樣做。


    該死的人都會死。


    不該死的人,也應該受到內心的折磨。


    當初辦案的執行官會知道自己抓錯了人,當初的法官會知道自己做了錯誤的宣判。


    這種折磨會伴隨他們一生。


    “但現在,距離王寇死亡已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凶手還沒有把案子披露,楊女士,我想你知道原因。”


    還差一個人。


    那個人死後,所有該死的人才都死了。


    “我確實沒有證據,當年的知情人都死了,正如你說的那樣,我的所有判斷都隻是推測而已,真要我拿出證據,我也隻能轉身離開。”


    陸文坐在矮牆上。


    低矮起伏的院牆做了藝術性的處理,根本沒有任何防護的功效。


    僅僅是好看而已。


    也很少有人能想到,在這種高檔的別墅小區,會有凶手敢冒著被監控發現的危險,進來殺人。


    陸文說完那句話就沒說了。


    正午的太陽在頭頂照耀。


    這座雨水充沛,總是陰天的城市,不知道為什麽,連著兩天都是晴天,陽光明媚,或許今天傍晚也能看到緋紅的夕陽。


    花花草草伸展著枝葉。


    安靜。


    能聽見林間鳥雀的叫聲。


    光線透過枝丫與樹葉,化作一個個金色的小圓點,在地麵上輕輕跳躍著。


    從頭到尾,魏伯安都沒有說話。


    不需要他說話,一切已經注定了。


    他一直坐在矮牆上,看著遠處。


    似乎在享受這份難得的愜意。


    夏季的微風中有花草香。


    還有一縷縷若有若無的午飯香味。


    楊雨華靠在另一邊的矮牆旁,臉色不停變換,越來越多的汗水從她額頭滴落,可能是熱,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仿佛過了很久。


    久到連陸文都在放鬆心神,享受這份寧靜。


    直到一尾遊魚跳出湖麵。


    破碎的平靜讓四周模糊的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我跟你們走。”


    楊雨華抬起頭看著兩人,臉上滿是苦澀。


    ……


    ……


    別墅小區外。


    無數量執行局的車輛已經把這座小區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多吃瓜群眾都不明所以。


    但有一些新聞媒體聞風而來。


    聯想到最近第十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那些媒體記者都有點激動了。


    楊雨華剛被兩人帶出小區大門,現場的燈光就開始閃個不停。


    有些刺眼。


    “陸文先生,我能采訪你一下嗎?”


    “不能……”


    還非得問一句。


    這種就很不合格了。


    不要問,臉皮一定要厚,直接上去,說我要采訪你。


    要麽被扔出去,要麽就拿到第一手資料。


    做記者,就是得狠一點。


    陸文與魏伯安兩人的身影被無數家新聞媒體記錄下來。


    隨後楊雨華的資料也被扒了出來,在網絡上傳開了。


    魏伯安坐在副駕駛上,扣好安全帶,說道:“接下來要幹什麽?這個跨越十二年的案子算是結案了吧。”


    “主動披露當年那個案子,不要等到凶手爆出來,主動挨罵總比被動挨罵好。”陸文說道。


    “行,我這就通知那邊的人,下午再召開一個會議。”


    沒多久。


    第十區執行局在各個媒體上的官方賬號開始發聲,將一樁十二年前的案子從頭到尾披露得清清楚楚。


    當年負責案件的老執行官,以及宣判的法官等人,也都附上了各自的歉意。


    執行局將所有相關人員的道歉都收集起來,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置頂。


    真相大白於天下。


    遲來的道歉也等到了。


    或許這就是那給凶手想要的吧。


    雖然那一家三口再也聽不到道歉的聲音了。


    “罵得人少了很多,鼓勵的人多了起來。”


    魏伯安看著執行局賬號下麵的一條條留言,欣慰地笑了起來。


    “中午一起吃個飯,喝點酒?”


    “你下午不是還要開發布會嗎?”


    “不影響!”


    楊雨華被執行局的眾人保護了起來。


    那個暗中的凶手似乎消失了。


    第十區迎來難得的平靜。


    所有執行官都鬆了一口氣,前前後後忙碌了一周多,總算可以休息一下。


    接下來就比較簡單了。


    收押,審訊,上訴,開庭……


    中午吃飯。


    街邊飯店。


    魏伯安又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瓶口都還有一些黃泥沒有擦拭幹淨。


    兩人對坐。


    桌上隻有一碟花生米。


    別的菜品還在準備中。


    “再加一副碗筷!”


    夏初洛走進飯店,坐在陸文身旁。


    “你來幹什麽?”


    “肚子餓,吃飯。”


    “從十三區到第十區,就算不堵車,也得一個多小時,專門跑過來吃飯?”


    “畫展……”


    陸文一拍腦門,把這事給忘了。


    仿生人也會忘事?


    情感芯片裏麵,那些虛假的上輩子記憶,依舊對他有很大的影響,讓他在很多時候都站在人類的角度去考慮事情。


    “夏小姐,喝酒嗎?”魏伯安笑著揚了揚手裏的瓶子。


    “喝。”


    一瓶酒,三個人分。


    為了讓這兩個家夥在下午還能保持精力,陸文盡量多喝了點,反正他又不會醉。


    午後的陽光很怡人。


    畫展如期而至。


    來來往往,或是體麵的收藏家,或是身著潮流的藝術家。


    陸文推著輪椅。


    夏初洛走在他身旁。uu看書.uukanshucm


    輪椅上是一個白頭發的姑娘,很美,陽光搭在她的頭發上,渲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


    “荊樂呢?他不來嗎?”輪椅上的姑娘問道。


    荊樂,那是小畫家的本名。


    “他……”


    陸文猶豫了片刻。


    他轉頭看了眼夏初洛,夏初洛在看著別的地方。


    “他說他更適合流浪,現在或許在別的城市了吧。”


    “哦……”


    ……


    各位書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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