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黑暗雜亂的空間,四周堆著充滿異物的垃圾,中間卻留出了一個規規整整的巨大圓形金屬平台,幹淨無一物,奇異地和周圍的環境形成對比。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守在圓平台外沿的不同方向,他們靜靜地等待著,徑渭分明地劃清了團夥。


    有的是兩三個在一處,有的五六個在一處,不同的隊伍之間保持著安全距離,人數眾多的那一夥,旁邊人離他們的距離遠遠的,就像是在野外野獸們遵循的生存法則一般,強者永遠能夠占有更多的地盤。


    縱然是些還遠未成年的幼獸,生存法則也已經深深烙刻。


    其中一段空白區域最大的圓弧邊上坐著一個黑發少年,他皮膚也黝黑得緊,看起來整個人黑乎乎一團坐一個箱子上,毫不起眼。


    那箱子看起來挺高,可就算這樣,他高坐在箱子上也顯得比周圍一圈少年顯得瘦弱得多。偏偏周圍的少年們沒有一個敢越雷池上前一步,任由他孤身一個占據了最大的一塊地盤。


    人數最多的那夥少年隻站在黑發少年的對麵,隱隱對峙,偶爾掃過黑發少年的眼神充滿忌憚,少年卻仿佛一無所覺,隻靜靜盤膝坐在箱子上,神色平靜異常。


    突然,這個黑暗的空間上方投下了一束光,少年們繃緊了神經,一邊注意著周遭動靜一邊盯著上方的情況。而人數眾多的那方人馬甚至清楚地進行了分工,外緣的人警惕地盯著周圍的對手,裏麵的人從袋子裏不知抱出些什麽。


    光束越來越大,少年們也越來越緊張,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


    黑發少年依舊靜靜地坐在箱子上,仿佛周遭少年們的舉動完全入不了他的眼,進不了他的耳。


    那束光開始是投在了圓形平台的圓心中,形成一個明亮的光斑,筆直的雪白光線在這個黑暗沉悶的地方中無比醒目刺眼,仿佛能割裂空間一般。(.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光線越來越粗,最後形成一個穩定擴張的光柱,可以清晰看到周邊向上揚起的細小塵末。


    這個巨大的連通整個空間的光柱仿佛實物一般,灼得周圍的少年們皮膚生疼,卻沒有人退後一步。


    光柱的邊緣與金屬平台邊緣重合的一刹那,金屬平台驀地按複雜幾何形狀收縮到邊緣,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黑暗洞穴,借著光柱,甚至能看到各種各樣機械臂一閃而逝。


    少年們全都動了起來,黑發少年也由極靜到極動,隻在眨眼間,他已經麵對光柱、站到了箱子後麵,打開了箱子。


    此時所有的少年們都感覺到了耳道和腹腔中隱隱的脹痛,還有那可怕光束迫人的灼燒感,但他們沒有後退,更不敢停下手上的動作,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機會隻有短短一瞬。


    光柱的邊緣與金屬平台邊緣剛剛重合,頭頂突然響起巨大的“嘩啦”聲,簡直像頭頂掀起了什麽巨浪一般的駭人,然後光柱一暗,無數東西傾瀉而下。


    此時平台周圍的少年們簡直像在表演魔術一般,有的少年甩出金屬套索,有的少年彈出軟黏的生物膠吸盤,那個人數最多的團夥竟然放出一群前後肢之間生著飛膜的變異鼯鼠。


    金屬套索套中物品之後,少年便立即拉回,取下物資給旁邊的同伴又迅速甩出套索;生物膠吸盤吸住東西之後,也立即被收回,取下東西之後再次被彈出;而那些變異的鼯鼠們靈活地在光柱中穿梭著,借著踩踏那些物品而在空中靈活地轉向跳躍,它們甚至能幫助主人銜住指定物品再飛回。


    少年們眼不停手不歇地盯著空中的物品,生怕錯過自己需要的物資,下次再遇到需要的東西就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少年們的競爭十分激烈,食物與能源永遠是最熱門的爭搶物品,哪怕是過期的壓縮營養片和被扔掉的半舊能量盒也會引起少年們的流血衝突。


    一件半新的壓力服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套索、吸盤和鼯鼠紛紛衝向這件飄落在半空的物品。


    套索和吸盤互相在空中彈開,鼯鼠的主人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件壓力服放到地下市場上也許夠他們一個月的合成營養劑了。


    然而,就在那隻張開了四肢,充分伸展了飛膜的鼯鼠眼看就要叼住那件壓力服時,這件特殊材質的衣服卻仿佛自己長了翅膀一旁,飛向了另一個方向,然後“啪”地貼到了半空中一張閃著藍色電光的大網上。


    網上不隻壓力服,還貼著能量盒、添加營養劑、廢舊機械、半顆水果這樣讓所有少年們眼紅的物品。


    但大網如同自己的主人一樣,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刷”地收攏然後光芒一暗,所有物品自動掉落到了箱子中。


    下一道電光亮起時,這張網又再次朝光束的方向張開撒去,孜孜不倦地替主人收集著需要的物品。這次的傾倒中,有用物資大概真是特別多,每當那張大網收攏過後,空中物品的傾瀉甚至會出現一陣停滯,所有少年都在心中暗罵變態,又妒又恨卻敢怒不敢言。


    很快地,光柱一下子明亮,頭頂再沒有任何物品傾倒下來,光柱漸漸變小,金屬平台也漸漸合攏,掩住下麵黑色洞穴裏那些複雜動作的機械。


    黑發少年神情平靜地收好網,合上箱子,背起來。這個箱子並不小,高度都超過了他身高一半還多,他卻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並不顯得吃力。


    旁邊幾支隊伍彼此之間因為收獲不一,已經快打了起來。


    那支人數最多的隊伍由一個滿臉白斑的少年領頭,這些少年或多或少都生著各種各樣的斑,或者是多少有一些皮膚潰爛,那領頭少年臉上的白斑像是誰手上染了白顏料、惡作劇點在他臉上的一般,初看好笑,細看卻十分駭人。


    此時這個白斑少年正惡狠狠地對那個手持套索的少年威脅著什麽,他滿臉可怕的瘢痕再襯著此時凶惡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


    黑發少年卻十分奇異,他雖然皮膚黝黑,卻肌膚光潔,絲毫沒有少年們那些可怕的症狀,他背著自己的箱子插到對峙的人群中間,走到那個白斑少年的麵前,靜靜地盯著他,本來有些吵鬧的少年們立即安靜下來。


    縱然白斑少年比黑發少年高了一個頭,但被那雙黑白分明到冷酷犀利的眸子盯著,也不禁心裏毛毛地,發揮不出半點形體優勢。


    他忍不住打破寂靜吼道:“你敢動手!羅林老大交待過的話你別忘了~”


    隻是這道吼聲因為最後的顫音而顯得格外色厲內荏,但周圍的少年們,哪怕是剛剛跟他敵對的少年也沒有一個發笑,大家都慢慢退開,自然在黑發少年周圍留下一個真空地帶。


    黑矮的少年隻是盯著這個一臉斑的男孩:“交出來。”聲音卻出奇的清脆悅耳,在這個肮髒的地方,他的聲音讓少年們想起遙不可及、隻在夢境中出現過的流水與風聲。


    盡管聽過幾次,斑臉少年還是為這把聲音怔了一下,隨即看到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又立即醒過神來。


    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悄悄後退了一步,上次不小心得罪這個人,他不得不回去躺了十天,他可不想再遭那種疼痛麻木到失禁不能自理的罪了。


    但作為首領,白斑少年還是需要給自己的團體爭取必要的利益,哪怕是在強權麵前,不然他們如何能維持下去:“可、可以,但隻能換!”


    黑發少年沉默一會兒,也不知道是真的顧忌那個叫羅林的人,還是怕麻煩,他扔出了那件壓力服,白斑少年先是一喜,然後神色一斂正準備坐地起價,卻在黑發少年驀然冰冷的神色中將抬價的話咽了下去,差點岔氣。


    他清了清嗓子,才訕訕地將一個金屬牌子拋了過去,黑發少年利落地接過牌子,轉身離開,隻留給少年們一個負著大箱子的背影。


    白斑少年身後有人問道:“這個黑怪真是怪,他總是收集城門票做什麽?”


    白斑少年此時已經恢複了首領風範,冷哼一聲:“他要不怪能叫黑怪麽?”隨即自己小聲音嘟囔道:“總說找什麽哥哥,地下城那種地方……這麽多年了也不消停,簡直是怪物中的極品。”


    黑發少年當然沒有聽到身後眾人的議論,估計聽到了也隻會當耳旁風一般神色不動。


    他熟練地在一片黑暗、偶有光線的狹窄街巷中穿梭,這些地方或許說是街巷都是讚美了,充其量不過是挖鑿的大一些的地道。那些所謂的房屋都是挖在地道兩側的洞穴,不時在黑暗中看到人影出沒在那些洞穴中。


    這裏終年不見天日,沒有白天,永遠是黑夜。


    黑發少年李曜的家就在黑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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