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如黃昏來臨,一片暗沉。


    黑雨如注,更添狂風肆虐。


    靳空彥決然的身影在狂風暴雨中前行,任憑風雨狂博,依舊不能沾染半點衣襟。


    他的身子挺得筆直,臉上帶著一縷淡淡笑意,不露絲毫恐懼,仿佛這一次隻是去見一個老朋友。喜怒哀樂的情緒。


    狂風攜雨,身後幾株參天大樹被蝕空了樹幹,在暴風雨中傾折,落地後,如燒盡的木炭,崩潰腐爛,化為一堆黑土。


    自家人全部死後,他的心從來沒有這般安寧平和。


    在外人看來,一直都是自己把著橫萬通那個死胖子,占盡天下第一豪富的便宜,其實哪裏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橫萬通纏著這位心如死灰的好友,生怕某一天照看不周,這位老友便會尋了短見。


    殊不知這位早已堪破生死的摯友,內心深處變得是何等強大。


    生又何哀,死又何苦?


    哪怕直麵毗魔逆天,他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而是讓自己的生命如燦爛的夏花,在這一刻完全的綻放,完全的升華。


    所以,這一刻,他是興奮的,是喜悅的。


    這股喜悅從內心深處崛起,令他的雙眼也刹那明亮起來,在他的眼前,哪怕整個世界都在枯萎而死,哪怕這裏的死亡氣息多麽濃烈,都掩蓋不住天地間蓬勃的生機,即便此地遭受千年重創,生機勃勃的大自然,依舊會在不久以後,重新讓這裏充滿生命的色彩。


    毗魔逆天——


    你真以為逆得過天地之威嗎?


    倏忽間,靳空彥身上一股磅礴的氣勢陡然升起,直入天地之間。


    漫天黑雲宛如被一把利劍劈開,露出高空一抹燦爛的驕陽!


    天地驟然大亮!


    前方山下,一道鬼神般惡念蒸騰的身影,終於浮現……


    靳空彥展演一笑,


    等待畢生的決戰終於來臨。


    **********


    山巔的舍身岩上。


    孟源筠焦躁不安,掩麵痛苦道:“我們……難道就在這裏坐視?”


    梅吟雪緊閉檀口,緊握“凝玉寒”的右手,變得蒼白而毫無血色。


    她內心深處的掙紮,絕對不比孟源筠的痛苦來的少。


    “動手的是毗魔逆天……”孫坤長吸一口氣,淡淡道:“如果我們出手相助,隻怕連魔尊的麵都沒見到,便已被其製死。幫不上忙,徒增老靳煩擾。”


    孟源筠暴怒:“那我們總得做點什麽……讓我眼睜睜看著這些人為了我們身死,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說完上前一把將孫坤拎了起來,“我不信……我不信苟且偷生之後,你還能睡得安穩。”


    “嘁!你以為我們有多大機會活下去嗎?”孫坤麵容一肅,冷冷道:“如果老靳阻止不了魔尊一時片刻,下麵就得我們來填坑了。”


    呃。


    孟源筠麵色一沉,正容道:“既然早晚都要填進去,我情願助靳大俠一臂之力,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


    說完將孫坤一丟,傲然走下舍身岩,追著靳空彥的背影而去。


    “唉,真沒辦法。”孫坤無奈一歎,對著梅吟雪和陸雲萱說道:“你們回去吧。我們會盡量爭取時間,而無論如何,葉子那小子都需要你們帶走……”


    “我,我……我要跟你們一起走……”陸雲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不要鬧!”孫坤用從未有過的嚴厲聲調喝道:“你老哥我還沒活夠呢,怎麽知道我們一去不返?老實做事,你家小師叔不能有絲毫差池!懂了嗎?”


    “嗚嗚嗚……懂,懂了。”陸雲萱堅定點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孫坤嘿笑著走下山崖。


    梅吟雪將陸雲萱攬入懷中,望著遠處化為黑點的身影,歎息一聲,道:“我們回去。”


    **********


    沒有任何詞語能描述毗魔逆天的氣焰如何恐怖、威勢衝天。


    一身漆黑如墨的怪異袍服,柔軟貼身,卻閃耀著厚重的金屬光澤,更襯托得他衣衫下強壯的筋肉如刀削斧刻一般,


    猩紅的鬥篷逆風招展,臉上青銅鬼臉麵具,頭角崢嶸。


    一頭烏黑閃亮的長發從中分開,黑發像火焰般的在頭上飛卷狂舞,眼神凝聚成兩盞可照耀大地的光燈,隻是一掃之間,便可令人失去理智,隻餘下恐懼這一條思緒。


    近乎兩米的雄壯身材,纏繞烈烈黑焰,黑焰之外,還有濃烈的黑煙,滾滾遊動,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巨大,也更加神秘。


    整個人的身形都在黑煙與黑焰中浮浮沉沉,腦後的一輪光暈,黑得如同一輪日食太陽,又像一個黑洞,世間萬物都逃不脫它的引力,直達深淵的盡頭。


    這位兩百多年不出世的魔頭,今日終於完全現身,要將這世道盡數推落深淵之底,掌控在他的魔焰之下。


    靳空彥含笑而來。


    在他看到毗魔逆天的同時,毗魔逆天也牢牢盯住了他。


    時間不分先後,二人目光倏然接觸,靳空彥隻覺得腦海中有一股電流閃過,令他意識一麻,但倏忽間,升騰的戰意令他擺脫了對手的精神幹擾,右手緊握“裂空劍”,鏘!


    寶劍出鞘,一抹藍光劈啪作響,空氣仿佛在刹那間被割裂開來。


    “裂空劍”靳空彥仰天長笑,大喝道:“毗魔逆天!認得此劍嗎?”


    “魔尊”毗魔逆天向著百丈開外孑然而立的靳空彥陰沉一笑,獰聲道:“‘裂空劍’!?哼哼,兩百年未出世,今日想不到竟然遇到故人之後……小輩,你是靳南天什麽人?”


    靳空彥冷冷一笑,道:“老賊,就知道你記得這把劍。小可靳空彥,今日代家父向魔尊討還殺父之仇!”


    “哈哈哈……”毗魔逆天身上黑焰一漲,狂笑道:“兩百年前,令尊能在老夫身上留下一道傷疤,但兩百年後的今天,就算你超過令尊的本事,也不是本尊一根手指的對手!”


    “試過才知道!”


    靳空彥一聲長嘯,凝立的身形陡然消失原地,速度提至極限,一道電光般向負手挺立路心的毗魔逆天衝去。


    距離倏然減至三十丈。


    嗞,嗞嗞……


    靳空彥手中的“裂空劍”冒出藍色電光,阻隔在他身前的空氣,被“裂空劍”鋒利地切割開來,沒有任何風阻的存在,他的速度瞬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鏘!


    毗魔逆天一動未動,纏繞在身前的黑焰突然一分為二,青銅麵具下的雙眼終於露出一絲在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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