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去黃包車裏把她的書包拿了過來,進入片場什麽名牌都用不上了,這書包成了她的標配,打開書包從裏麵掏出手機,她給導演打了個電話:“章導,您好,您有空嗎?嗯,我上次說得那個朋友他來了。”


    原來她是跟章一謀聯係,拍戲期間她曾經推薦章一謀聽張合歡的《上海灘》,沒想到章一謀對這部廣播劇還上了癮,聽過之後專門向安然打聽這部劇的情況。


    安然有她自己盤算,張合歡將這部劇版權送給了她,她早晚都要將這部劇拍出來的,如果章一謀導演感興趣,那事情就基本成了一大半。


    章導最近都在和製片人衛平交涉,一是因為宣傳的事情,二是因為衛平要求他在劇中加入一場男女主角的床戲。


    章導認為這場床戲毫無必要,可製片人認為好不容易請來了好萊塢大腕,如果不加一場床戲體現不出性價比,而且現在觀眾都喜歡看這個,將來還準備將這場戲賣到海外,海外影片那部沒有床戲?增加一場床戲搞不好票房能多一個億。


    章導認為這種想法很低俗,兩人據理力爭,各不相讓,不過最終章導還是向資本低頭了。


    製片人衛平欣喜異常,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去找貝爾談得時候,人家一口拒絕,一是因為貝爾的戲已經基本上拍完了,二是因為合同上有附加條款的,劇本如果做出任何改動,肯定要重新談片酬。


    不過製片人也夠滑頭,他想出了一個辦法,替身,找個替身來演床戲,光線黯淡點,聲音曖昧點,給觀眾更多的想象空間,再說床戲當然要以女主為主,讓男主角露個背就行了,關鍵時候往往臉部加個特寫,不然要蒙太奇幹啥?


    章一謀心情很不好,感覺製片人對他的創作幹涉得越來越多了,今天還請了電視媒體過來拍攝,他隻是說這種宣傳毫無必要,製片人就強勢地告訴他,他隻要負責拍好戲就行了,宣傳推廣方麵不用他過問。


    安然帶著張合歡來到教堂後麵的學校,因為拍攝中用不到這裏,所以暫時作為劇組的辦公地。


    院子裏停著一輛黑色賓利,是製片人的車,安然沒開車,劇組封閉式管理,最近她都住在民國城內的酒店。


    來到二樓東首的房間,安然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進去。


    章導坐在桌前,雙手抄在軍大衣的衣袖裏,旁邊點著一隻油汀,他農民出身,有點不修邊幅,看到安然進來,微笑招呼道:“來了!”


    安然將張合歡介紹給他。


    章導起身向張合歡伸出手去:“小張,我聽過你的節目。”


    張合歡和章導握了握手,其實他跟國師打過交道,自從國師和製片人分道揚鑣之後,有不少人都看中了國師的聲望。


    但是國師的創作黃金期已過是不爭的事實,以後再也沒拍出什麽大爆的作品,星域投資的一部也隻是勉強收回了成本,國際上也沒斬獲大獎。


    章導讓他們坐下,安然拿著一次性杯子去飲水機幫張合歡倒了杯水,也幫章導把杯子裏的水給續上。


    章導道:“安然向我推薦了你好多次,說你編劇能力特別出眾,演技也很出色。”


    張合歡心說安然比我還能吹,要說編劇能力,我抄作業的本領肯定優秀,但是演技方麵跟出色沾不上邊。


    張合歡其實自己也納悶,生活中演得可以啊,為什麽一到演戲的時候我就變得生硬?做不到收放自如?


    張合歡謙虛道:“哪裏哪裏,章導過獎了。”


    安然道:“章導看過《上海灘》的本子。”她是真心想把張合歡推薦給章導。


    安然吹隻吹自己一個,自己吹那是滿世界吹,兩人還是有很大分別的,安然比他專一。


    章導道:“本子寫的不錯,不像一個新人的手筆,真沒想到你這麽年輕。”


    張合歡道:“我也是第一次寫劇本,不足之處還望章導多多指教。”


    章導笑道:“你大學讀得是編劇專業?”


    張合歡搖了搖頭:“播音,我現在在南江電視台工作。”


    章導想起今天有媒體采訪的事情,心中有些警惕,這小夥子該不是采用這種方式混進來采訪的吧?畢竟現在媒體為了得到新聞無所不用其極。


    張合歡從章導的微表情就看出他對自己產生了顧慮,笑道:“章導放心,我今天是以安然朋友的身份過來的。”


    章導笑了起來:“怎麽?你對電影感興趣?”


    張合歡說實話現在沒多少興趣,畢竟他想先把南江電視台的主播事業搞定,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急不來的,現在混進電影圈很難搞出什麽名堂。


    這圈裏的水有多少深他太清楚了,就算眼前的這位章大導演,不久以後也會被多年的好兄弟,他的製片人衛平搞得焦頭爛額,大傷元氣。


    張合歡還沒回答,安然道:“有興趣,他一直都很有興趣。”她比當事人還要著急呢,對張合歡的關心溢於言表。


    章導打量了一下張合歡:“外形不錯,你過去接受過表演方麵的訓練嗎?”


    安然道:“導演,我也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啊。”她對張合歡的維護已經不加掩飾了。


    章導哈哈笑了起來:“這樣吧,你表演一小段給我看看。”


    “演什麽?”


    章導道:“即興表演,隨便!不用告訴我主題。”


    安然替他著急,這麽好的機會都不懂得把握,小聲提醒張合歡:“你就演上海灘。”,她擔心張合歡進入不了狀態,主動提出由她配合張合歡表演。


    章導也很給麵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安然提議他們演馮程程準備去法蘭西,許文強挽留她的那一段,主要是這一段張合歡有充分的發揮空間,而且他戲比較熟,要說安然為他考慮得可真夠周到的。


    張合歡今天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安然一片好意總不忍心拒絕,演就演吧,剛好讓大導演評價一下自己的演技。


    調整了一下情緒,表示開始,緩步走向安然。


    安然抬起眼看到了進來的人,表情木然,沒有任何的波動,劇情中的馮程程此時已經斬斷了和許文強的情絲,心如止水。


    張合歡四下打量了一下,目光最終停留在安然的臉上,安然看著他,猜度著他的來意。張合歡從安然的眼神就意識到,她給自己搭戲畫蛇添足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自己的演技在安然這個天才演員的對比下越發顯得蒼白沒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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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就算硬著頭皮也得上:“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不得不承認張合歡的台詞功底還是可以的,畢竟是擁有初級聲帶控製術的人。


    安然點點頭轉過身去,走了幾步。


    張合歡跟過去幾步,抿了抿嘴唇道:“你以前也曾經說過。”


    章導皺了皺眉頭,這個抿嘴的動作有些多餘,這種表演比較膚淺,用眼神表現內心才是高級表演,比起安然,張合歡的演技差太多了。


    安然停頓了一下,“這次走沒有人能留得住我了!”語氣蘊含著倔強和堅定。


    張合歡看了下四周:“程程,我們出去談談好嗎?”


    安然轉過臉麵對著他:“我們已經沒有話可談了!”


    張合歡望著她,嘴唇動了幾動:“程程!”


    章導很不喜歡張合歡的這個表情動作,為什麽要動嘴?又不是讓你去接吻?大銀幕上演員的五官會被放大,所以表情無比要做的含蓄,太誇張的表演會被放大,所以章導一直都不讚同電影演員去演電視劇,雖然都是影像表演,但是媒介不一樣,需要的演技也不一樣。


    安然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張合歡的臉上:“要說的已經都說完了”


    臉上流露出一絲委屈,一絲心酸,“你還找我幹什麽?”


    張合歡深深地望著安然,安然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繼續:“你還找我幹什麽?”


    別看兩句台詞一樣,但是經過安然的演繹,感覺完全不同,第一句堅決,第二句猶豫,安然的強大之處就在於她能夠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利用這種變化準確表達當時女主的心理。


    章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安然的身上了,這才是演員,動作眼神都漸入佳境,細膩精確,反觀張合歡的表演,太生硬太業餘。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


    張合歡故作輕鬆:“什麽時候的飛機?”


    “我坐船去。”


    “坐船時間很長啊!”


    “我知道,我想把這裏的所有的事全部都忘記。”


    張合歡似有所動,背對著安然:“無邊無際的大海會幫助你的!”


    “隻有時間可以幫我!”


    “程程……”


    張合歡有些乞求地看著安然,她不抬眼不回應,張合歡掏出煙來緩解尷尬,也為給自己定神。可是劃了幾次火柴都劃不著,心煩意亂的他索性狠狠扔掉火柴和香煙,轉向安然:“我有個要求!”


    這一段章導給予好評,張合歡的肢體語言很不錯,其實他的台詞功底也很好,年輕演員中很少見,大概跟他本身學播音有關。肢體語言和台詞功底好的演員更適合去演話劇,但是放大到電影銀幕上,需要克製內斂,章導不喜歡誇張的演繹方法,其實多半大導演都不喜歡。


    安然抬眼看他。


    “讓我跟你一塊去吧!”


    安然麵露驚異,兩人對視中她思考著,最終說:“沒這個必要。”


    張合歡一步步向後退去,嘴唇顫動,聲音也開始變了:“我第一次來上海的時候,你曾經跟我說過,你說以後我們可以一塊去。”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了,但是眼淚沒有成功流出來……


    章導暗歎,這一段還能再假一點嗎?估計這貨就算真成了演員,哭戲也得靠眼藥水,哭戲不過關,是演員的大忌。


    安然也從最初的冷漠變得激動起來:“你真是自私!……當初我說可以一塊去,你說要報仇,現在你抱了仇了,你又想……”


    “程程!”張合歡停頓了一下,”再給我一次機會!”


    安然的眼眶裏也凝起了淚:“要公平嗎?當兩樣東西要你選擇的時候,你不能夠兩樣都要!”


    她想起了自己和楚七月,想起了自己在感情上所處的境遇,忽然心中湧現出難言的委屈。


    “就一次,難道一次都不行麽?”


    安然看著他,櫻唇在顫抖,吞吐了兩次,方才充滿哀怨道:“不行,因為你不值得!”值不值得其實她心裏知道。


    章導欣賞地望著安然,這小妮子天生靈氣,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


    安然很期待章導對張合歡的點評,張合歡不等人家點評就知道自己演得這段比較垮塌,尤其是在安然的對比下,安然今天不是幫忙的,是拆台的。


    章導道:“肢體語言比較出色,台詞也不錯,但是你的表演一看就沒經過訓練,還沒有摸到門道。”等於說張合歡是個門外漢。


    張合歡知道人家對自己的評價非常可觀,點了點頭道:“謝謝章導。”


    安然不死心:“導演,他學東西很快的。”


    章導笑了起來:“看得出來,小張,既然劇本寫得這麽出色,為什麽不考慮往編劇方麵發展方向?”


    張合歡道:“我暫時沒想過當演員,而且我也挺喜歡現在的工作。”


    安然氣得瞪了他一眼,自己這邊幫他推薦,他居然拆自己台。


    張合歡道:“不過我對表演也是有興趣的。”


    章導道:“有興趣就有無限可能。”這句分明是客套話,畢竟是大導演,說話都這麽藝術範兒,無限可能也包括一事無成。


    看出章導對自己沒興趣,張合歡也沒多耽誤大導演的寶貴時間,向他告辭離開。


    一出門安然就抱怨上了。


    “張合歡,你到底什麽情況?你知不知道這機會有多難得?多少人想要一個試鏡的機會都不可能,今天是章導親自給你試鏡,你居然不知道珍惜。”


    張合歡笑道:“你別急啊,我的確沒有演戲的天分,你也不能硬逼我,人家章導沒那麽容易糊弄。”


    “你知不知道這部電影上映後肯定會大爆,要是章導看中你,你能在其中演一個角色,你就有可能紅起來。”


    張合歡道:“我想紅還不容易,不一定要演電影。”


    他知道這部電影的前途並不樂觀,號稱投資六個億,最後內地票房也是六個億。


    新畫影業宣稱虧損,當然事後證明這部影片的投資隻不過1.2億,新畫方麵顯然撒了個彌天大謊,其實最後還是賺了個盆滿缽滿,損失最大的是章導,電影口碑一般,還被製片方抱怨,也是從這部電影開始他和老搭檔分道揚鑣,連片酬都被拖欠。


    安然道:“就會吹,以後我不管你了。”


    兩人沿著民國風的街道往前走,安然雙手在前麵拎著小書包,有些不開心。


    張合歡道:“對了,這部電影裏有床戲嗎?”


    安然紅著俏臉道:“沒有,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電影,內容很正能量的,主要是傳遞愛國主義精神。”


    張合歡心說你當我不知道內容,主題雖然不錯,但是視角有問題。


    張合歡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麽要加入風塵女子的因素,畢竟是女作者的作品,寫這種大時代的風雲變幻欠缺大局觀。


    張合歡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岸猶唱後庭花,這次你們拍得應該是風塵女子抗日的故事。”


    安然白了他一眼,他怎麽知道?大家都簽了保密協議,反正自己沒跟他說過。


    張合歡道:“以我對你們製片人的了解,他肯定要在電影中加入床戲。”那貨境界就是如此,認為肉戲等於票房,事實證明很可笑。


    安然很抗拒:“我才不演呢。”


    張合歡道:“你一個新人小演員能有多大發言權?你說不演就不演,人家大不了把你換了,不過我估計大概率人家貝爾不會演,跟你這種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拍床戲,人家丟不起這人。”


    “怎麽說話呢?”安然狠狠翻了個白眼給他。


    張合歡笑道:“不過,你們到時候要是需要替身演員,你可以推薦我,換成別人陪你演床戲,我心理上也接受不了。”


    安然罵道:“你滿腦子都是肮髒思想,我們是藝術片又不是三級片。”


    “你的認識有點狹隘了,很多藝術片其實就是三級片,三級片裏也有不少藝術片,為了藝術獻身是高尚的。”


    “你可真黃!”


    “不信走著瞧!”


    安然很快就發現,還真是被張合歡給說中了,因為製片人衛平的介入,章導不得不臨時改動劇本在其中加了一段床戲,安然拿到劇本之後馬上去找章導抗議。


    章導其實也很無奈,雖然電影市場越來越好,可電影的製作環境越來越差,導演說了不算,製片人說了不算,歸根結底還是資本的緣故,藝術在資本麵前也不得不低頭。


    章導向安然解釋,這段戲可以拍得很唯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床戲,其實很多經典電影中,床戲是藝術的表達方式,比如新近爆紅的色戒。


    安然一聽就害怕了,那種戲自己可拍不了。


    章導讓她不用擔心,肯定不會達到那種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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