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寒風瑟瑟,冷冬的餘威仍在肆虐。人和馬都喘著白氣,但蓉兒依然趕著馬車,從一條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小道駛過。


    她們是從關外而來,沉重的馬車駛過薄薄的積雪,在上麵留下一道道痕跡。


    夕瑤坐在馬車裏,將身上披的裘絨緊了緊。車廂裏雖然不像外麵那樣寒冷,但奈何她天生懼寒,更許久不曾在這樣的天氣出門,難免有些不適。


    人生就是這樣,總是變化莫測、難以捉摸。


    昨天,她還和丫頭吹噓自己從來都不會挨凍,不想今天就被迫乘坐這漏風的馬車趕路。


    夕瑤輕輕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一個酒瓶,輕輕抿了一口,立刻被火辣的酒水嗆的咳嗽起來。


    說實話,她並不是愛酒之人,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會喝酒。隻是曾聽人說起過:水越喝越冷,酒越喝越暖。這才在出門之前,摸出了一瓶酒水。


    沒想到這東西居然這麽邪門,喝了一口,就感覺一團火焰從喉嚨流下,帶著一股濃烈的灼燒感進入腹中。


    不知道是否是酒水起了作用,總之夕瑤白皙的小臉上,泛起了一絲美麗的嫣紅。


    她將酒瓶塞緊,重新抱在懷裏。然後將窗簾拉開一條細縫,靜靜地看著外麵的風景。


    冷風吹過她的臉頰,留下點點飛雪。


    她已經不再年輕。


    哪怕她的皮膚依然白皙、光滑,仍然掩蓋不住歲月在眼角留下的痕跡。這裏的每一條紋路,都代表著一段往事。


    “馭......”


    蓉兒忽然吆喝一聲,勒住車馬。


    她撩開帷裳,一大股冷風灌了進來。


    蓉兒麵容清秀,眼大鼻挺。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當她看向夕瑤的時候,一雙妙目微微彎曲,仿佛會笑一樣。


    長時間的趕路,她的手指已經凍得通紅,一張小臉也有些發僵,眉毛上、發髻上都掛上了一層薄霜。


    夕瑤走下馬車,替她將身上的雪花打落。然後將懷中的酒瓶塞給她:“喝一口,管用。”


    她雙手夾住蓉兒空閑的小手,快速地摸搓著,幫她緩解僵硬感。


    蓉兒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如果她不喝,隻怕她會一直在這裏摸搓下去。


    她撅了撅嘴,隻好學著夕瑤的模樣,輕輕抿了一口。


    看著蓉兒不情願的樣子,夕瑤笑了。


    她四處張望了下,無奈道:“這種天氣下,還要駕馬奔波,真是苦了你了。”


    蓉兒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心中卻暗暗想到:“我到寧願出來受苦,總比一直悶在一個小院子裏來的好......”


    兩人身前的客棧不大,當然,這個鎮子也很小,平時很少會有人來往這裏。可今天注定是個意外......


    夕瑤注意到,在客棧的院子裏,豢養著許多駿馬,彰顯著客棧早已人滿為患。


    在馬圈對麵的屋簷下,插著一麵金邊銀麵的旗幟,旗麵已經被雨雪打濕,此時正無精打采地垂向地麵,隻能勉強看到一個“蠍”字。


    客棧前麵的飯鋪裏,十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正坐在裏麵吃飯。他們吃飯的時候把頭壓的很低,仿佛這樣能方便他們聽到該聽到的,聽不到不該聽到的。


    在他們身旁的那張桌上,同樣坐著三個人。這三人兩男一女,身穿華服,氣宇不凡,斷不是那些凶神惡煞之輩所能相比的。


    夕瑤走進飯鋪,隨便找個角落坐下。


    她從不擔心住宿問題,因為蓉兒會打理。她更不在乎客棧是否還有空鋪,因為蓉兒比她還要不講道理。所以她單獨坐在這裏,點了一桌子好茶好菜,慢慢吃了起來。


    她吃的很慢,因為她的心思不在吃上麵。她不停打量著四周的食客,仿佛他們比這一桌美食更有吸引力。


    外麵天色漸暗,蓉兒歡快的小跑過來,坐到夕瑤對麵:“運氣不錯,沒費什麽口舌就辦妥了。”


    “哦。”


    夕瑤輕輕應了一聲:“吃飯吧。”


    蓉兒點了點頭,她拿起筷子,又放下,再拿起,來回猶豫了好幾次。


    “有話就說。”


    夕瑤給自己夾了一根桂花翅,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


    蓉兒嘿嘿一笑,也不猶豫:“撞見了幾個‘熟人’”


    “哦?”


    夕瑤應了一聲,輕輕問道:“‘毒蠍’司徒無悔?”


    蓉兒回道:“嗯,還有‘三花毒宗’毒靈玉和穀家穀穆元。


    聽店裏的夥計說,他們是從京都來的,已經在這裏住了四、五天,好像是在等什麽人的樣子。”


    夕瑤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穀老頭暫且不談,u看書 .uukanshu.om 那毒靈玉和司徒無悔積怨甚深,每次相遇都是大打出手,怎麽可能共同出現於此?”


    她雖然是在和蓉兒說話,但目光卻越過蓉兒,落在她身後那桌的少年身上。


    不,準確的說,是落在少年桌上的那柄長劍上。


    蓉兒轉頭看去,眉頭微微顰起,似乎是有些不解。因為眼前的這柄劍,實在是太過平淡無奇。


    這柄劍看上去三尺三寸上下,仿佛很輕,因為它很薄,薄得就像張紙一樣。它的劍身黯淡無光,上麵隱隱布滿劃痕,兩側的劍鋒上也有幾處細小的缺口。


    至於劍柄,也不過就是一個銅質的圓餅而已,而且已經磨得很平、很光,恐怕就是和劍身相比,也不遑多讓。


    不知是說給蓉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夕瑤輕輕的說:“三年前,我見過類似的劍。不得不說,這樣的劍真的不多,我也隻見過這兩次而已。”


    蓉兒笑了笑:“確實有些少見,主要是它太粗糙了。”


    夕瑤搖了搖頭,露出緬懷的神情:“那不是粗糙,隻是舊了。”


    蓉兒低聲重複了一句:“舊了?”


    她不清楚為什麽形容一柄劍,會用到舊這個字。當然,她也不想知道。可夕瑤明顯想說,所以她隻能繼續問下去。


    她眼睛轉了轉,貌似好奇的問:“那......另一柄這樣的劍,您是從哪見到的?”


    夕瑤又吃了一根桂花翅,她用手巾輕輕擦拭著嘴角,緩緩吐出了兩個詞:“落花莊......慕容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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