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在一處彎彎折折的山路上。


    天空晴朗,陽光明媚,道路兩側的草木鬱鬱蔥蔥,不知名的野花開得漫山遍野都是,爭相鬥豔。


    山間小路上,方逸帶著夏允彝等人騎著馬,有說有笑地迤邐而行。


    方逸此行的目標,正是遵化城,他準備去那裏赴任知縣。


    陳子龍帶著五百家丁等大隊人馬,押送著種種物資沿著大路前進,因輜重隊速度較慢,方逸決定輕車簡從,帶著夏允彝,曹變蛟,李定國等三人抄小路前去遵化,這樣能快一些。


    今日天氣不錯,眾人舉目所見,盡是山中美景,撲麵而來的空氣也是清新芬芳,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這讓方逸感到十分的舒服。


    “大人果然神機妙算,皇上昨日下旨,嚴詞嗬斥了魏忠賢一番,並命其速速離京,這明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魏忠賢這番算是過關了。”夏允彝嗬嗬笑道。


    陳子龍也點了點頭,“自從那日恩師在禦書房中與皇上痛陳利弊後,皇上終於采納了恩師的意見,彈劾魏忠賢最凶的的兵部主事錢元愨,被皇上處以罰薪三月的懲戒,隨即皇上又提拔了被認為是閹黨一派的亓詩教亓大人,看來短時間內,閹黨一派算是安全了。”夏允彝嗬嗬笑道。


    相比眾人的歡欣,方逸的臉色依舊平靜如常,隻見他搖了搖頭,說道:“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閹黨最終還是會被皇上清洗掉的,當然,像亓大人這樣的能吏,皇上會留下他,讓他繼續為朝廷效力。”


    “是啊,當今聖上,可是位賢明之君,”李定國在一旁說道,“危害宮闈數年的客氏被皇上下旨賜死了,她的麵首魏忠賢,如今也是無權無勢,晚景淒涼。”


    夏允彝笑道:“魏公公可是個伶俐人,他打著為先帝守陵的名義主動退隱,又捐盡了家中財富,做事可謂是滴水不漏,便是皇上,也不好拿他怎麽樣。”


    方逸嗯了一聲,心想若不是魏忠賢自己當機立斷,近似大出血一般迅速捐錢退隱,憑著自己一人,隻怕也保不住他。


    所以說能在曆史上混出名聲的人,哪一個都不容小覷。


    方逸這次前往遵化城的陣仗聲勢浩大,除了陳子龍和宋應星留在京城外,他將其餘的手下和五百家丁以及少年營的部分精銳全給帶上了,這讓夏允彝有些疑惑不解。


    “公子未免有些過於謹慎了,遵化城在山海關內,韃子很難打到那裏去,屬下以為,公子帶上二百家丁,足矣;


    帶去人數太多的話,屬下擔心公子會引起上官的猜忌。”夏允彝說道。


    方逸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眾人皆以為遵化城安全,但方逸卻知道,兩年以後,皇太極便會率後金精兵,兵分三路,繞過山海關,從明軍防守薄弱之處破關而入,悍然入侵大明。


    聽聞噩耗後,各路明軍紛紛出動應對。


    大明總兵官趙率教聞訊急援,他帶著四千鐵騎,結果正撞上了皇太極的數萬精銳主力,激戰一場後,趙率教戰死殉國,永平四城包括遵化城,皆數陷落於敵軍之手。


    其後皇太極更是馬不停蹄地揮師直撲京畿,在京畿一帶四處破壞,燒殺劫掠無數,逼得遼東督師袁崇煥不得不率領主力回援勤王,崇禎也頒下旨意,各路勤王兵馬紛紛前去救援。


    在損失了滿桂等悍將和無數精兵的情況下,反複拉鋸戰後,明軍方才艱難地同清軍形成了相持之勢,最終的勝利者後金,則在皇太極的帶領下,率領搶劫來的無數青壯百姓和財物,得意洋洋地返回遼東,滿載而歸。


    所以說,遵化城其實並不安全,相反還很危險。


    曆史上後金攻破遵化城後,寧死不屈的官員和武將們皆是壯烈殉國,隨後大批明軍從四麵八方前來救援,孫承宗也以老邁之身再度複出,出麵組織對後金大軍的反擊,在明軍的頑強抵抗下,皇太極才率軍撤退。


    但是在撤退的過程中,永平四城遭到了清兵的屠城報複。


    所以天啟帝當時的一番好意,命方逸出任遵化知縣,其實正把方逸置於了危險境地。


    但方逸對此並不畏懼。


    身為穿越者,不能改變屈辱的曆史,不能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那還穿個屁的越!


    雖然危險,但想起即將到來的嚴酷挑戰,方逸反而覺得有些興奮。


    眾人一路前行,沒多久便到了正午時分,眾人來到一處小河旁,準備在此歇息片刻。


    李定國跳下馬去,從隨身攜帶的包袱裏找出工具,打算下水捉魚來吃,曹變蛟則忙著去搜集枯枝幹草,準備生火做飯,方逸則帶著夏允彝,兩人騎著馬,來到附近一處小山包上,欣賞野外的美景。


    四周的草木鬱鬱蔥蔥,山勢險峻,蜿蜒小河猶如玉帶一般,圍繞在山間,潺潺流淌。


    兩人正指指點點間,天色慢慢變得陰沉起來,突然一個驚雷在空中響起,巨大的雷聲,導致方逸騎著的馬匹頓時便被嚇了一跳!


    隨即在夏允彝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受驚的那匹馬開始亡命狂奔起來!


    馬匹受驚,非同小可,無論方逸怎麽拉動韁繩,都沒有作用,隻是拚命地向前狂奔。


    左右兩側的樹木高速向後飛掠而去,豆大的雨滴劈裏啪啦地打在身上像是子彈一樣疼,狂風挾裹著暴雨迎麵而來,讓方逸辨不清東南西北。


    剛才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此刻漆黑的像是夜間一般,天上猶如漏了個窟窿一樣,暴雨拚命地傾瀉而下,打在方逸身上,將他澆成了落湯雞。


    方逸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他隻得緊緊地伏在馬背上,抱住馬頸,任憑馬匹將自己帶往未知的所在。


    也不知跑了多久,大雨終於慢慢平息,受驚的戰馬此時也平靜了下來,但天色依舊很是陰沉。


    方逸渾身被澆得濕透,他騎在馬上,打量著周圍環境,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陌生的所在。


    依舊是在山中,四處都是茂密的叢林,遠遠看去黑黝黝的,不知裏麵藏著多少凶猛野獸。


    空中依舊有隱約的雷聲響起,遠處烏雲還在向這邊聚集,看樣子隨時還會有第二次暴雨來臨。


    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合適的地方避雨。


    方逸騎在馬上耐心地向四周搜索望去,片刻之後,他終於發現在不遠處的山中有條小徑,小徑上方不遠處,隱隱約約,似是有一座建築。


    於是方逸毫不猶豫,一撥馬頭,向著那那邊奔去。


    很快方逸便來到山腳下,這時他已經看得清楚,坐落在山腰處的,正是一座寺廟,方逸當即下馬,拉著韁繩拾級而上,很快便來到了這座寺廟大門口。


    黑色的山門古樸厚重,前麵的石階上長滿青苔,這座幽山古刹,看來是有些年頭了。


    方逸上前,輕輕叩門。


    片刻之後,大門吱嘎一聲從裏麵打開,一名四十餘歲的灰衣僧人出現在方逸麵前。


    僧人打量了方逸兩眼,當他看清方逸的狼狽樣子後,臉上便露出了然之色。


    “這位大師父,在下乃是路過的旅人,因暴雨和同伴走散,如今渾身濕透無法趕路,不知能否在貴寶刹暫且休息片刻?”方逸很溫和地說道。


    僧人伸手將大門拉開,隨即雙手合十行禮,“出家人慈悲為懷,施主既有所求,貧僧自當應允,施主快快請進。”


    方逸謝了和尚,便牽著馬匹進了寺廟。


    隻看這寺廟,規模還算不小,院子左邊好像是一小片菜地,右邊樹木鬱鬱蔥蔥,看不清都有什麽,正中間則是大雄寶殿和左右兩排僧房。


    大雄寶殿前方不遠處有幾棵參天大樹,u看書 ww.ukansh.m走到這裏後,和尚轉身望向方逸,“施主可將馬匹拴在這幾棵樹上。”


    方逸依言上前,將馬匹栓好。


    然後和尚便帶方逸來到一處僧房,取了一件幹淨僧衣遞給方逸,方逸道了謝,和尚轉身出去。


    方逸脫掉自己的衣衫,換上了這套僧衣,穿上一看,大小卻正合適。


    隨即方逸推門出去,便看到了正在門口站著的和尚。


    遠處傳來了隆隆雷聲,天色愈發的陰沉起來。


    “施主,看樣子這場雨一時半刻不會停歇,施主不嫌棄的話,就在這裏暫住一晚吧。”和尚說道。


    “既如此,便多謝大和尚了。”方逸拱手抱拳,感謝和尚,“敢問大師法號?”


    和尚雙手合十,道:“貧僧法號澄淨,是這所寺廟的主持。”


    “哦,原來是澄淨大師,在下姓方。”方逸拱手說道。


    和尚對方逸點了點頭,於是便帶著他,沿著走廊向前走去。


    方逸跟著和尚往前走。


    在方逸的左側,是一排排的房間,他的右側則是木頭圍欄,腳下是木質地板,站在走廊上,視線穿過圍欄,可以看到院落裏的景象。


    這座寺廟的院落還是十分寬闊的。


    和尚將方逸帶到第四間僧房門前,“請施主在此休息,貧僧就住在頭一間僧房內,施主若有什麽事情,可以去那裏尋找貧僧。”


    方逸急忙謝了和尚。


    和尚轉身離去。


    眼看和尚的身影已走遠,方逸便踱到護欄邊,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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