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被暗殺這件事可大可小,昨晚他怕雲嬗擔心,才沒有表露出來。將她吃幹抹淨,是想讓她累得沒力氣胡思亂想。


    站在客廳落地窗前,賀東辰盯著窗外的鋼鐵森林,滿目蕭殺,那些人追來美國,必定是不好對付的。昨晚他們僥幸逃過一劫,那麽接下來幾天,他們須得步步為營,否則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喪生在槍口之下。


    他一手叉腰,神情凝重地與對方通話,“昨晚我們在X路遇襲,死者身上有青幫的紋身,如今他們窮追不舍,我不可能坐以待斃。當初我答應你重返特戰隊情報科,就說好了條件,你要是保護不了我和小七的安危,那就別怪我言而無信。”


    那端的人連連賠不是,要知道賀東辰出馬,沒有搞不定的事,這兩年他接連破獲了好幾起案子,讓他在上麵領導麵前倍兒有光。這樣的能人,他是千方百計也要留下來為自己效命的。


    賀東辰掛了電話,又給小A打了電話,有時候靠人不如靠己,吩咐小A了兩件事,他垂下手臂,眉宇間有一抹戾氣在隱隱跳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們迫不及待的前來送死,他自然不會辜負他們一番美意。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賀東辰轉過身去,就見雲嬗站在臥室門口,她臉上有抹驚惶還未散去,大抵是因為醒來沒看見他,心裏著急所致。


    他視線下移,看見她連鞋都沒穿,可見她剛才有多著急,他抿了抿唇,緩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欲將她抱起來,卻被她製止了,“別,你身上有傷,我自己走。”


    她不說,他還真是給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傷患,不過他還是堅定不移的將她抱起來,朝臥室裏走去,“這點傷不礙事。”


    將她放在床上,他撿來拖鞋給她穿上,“以後下地不要光著腳,天涼,當心受寒。”


    雲嬗眼裏多了一抹羞澀,其實房間裏有暖氣,再加上地上鋪著地毯,根本不會受涼,可他這樣細致的態度,還是讓她感動不已,她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賀東辰眼底掠過一抹暗芒,隨即斂了斂情緒,他抬起頭來,調笑道:“怎麽,怕我在外麵有小三?”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嬗見他誤會,著急的想要辯解。


    賀東辰站起來,在她身旁坐下,將她擁入懷裏,他對著她咬耳朵,道:“不是小三,我這輩子隻有你一個女人。”


    雲嬗心裏甜蜜蜜的,她放軟身體,倚在他胸前,把玩著他睡衣的衣角,問道:“你肩上的傷還疼嗎?”


    “疼,有獎勵嗎?”男人毫不客氣再加厚顏無恥道。


    “……”雲嬗想著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還向她撒嬌,她不予理會,免得又像昨晚一樣,掉進他的陷阱裏,被吃幹抹淨。


    賀東辰豈會放過這個能讓她害羞的話題,一張俊臉湊過去,眨了眨眼睛,問道:“真的疼,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雲嬗伸手將他的俊臉推開,不一會兒,他又湊上來,仍是那副模樣,“親我一下好不好?”


    雲嬗臉皮薄,被他鬧得沒辦法,伸手捧著他的俊臉,將他的嘴擠成小雞嘴,然後湊過去“吧唧”一口,聲音太響,她頓時羞紅了臉,想要放開他,卻被他捉住了手,薄唇碾壓過來。


    “別,我還沒刷牙。”雲嬗扭著頭要掙開,賀東辰豈會讓她如意,他笑眯眯道:“我不介意。”


    “……”


    結束時,雲嬗俯在他胸口喘氣,一張俏臉上布滿粉色,賀東辰揉著她的肩,慢慢平息體內晨起的騷動。他沒想到,僅僅是一個吻,就能讓他欲罷不能。


    這個女人,就像致命的毒藥,一沾就上癮,若這輩子不能與她在一起……,賀東辰斂了斂眼底的暗芒,等回去後,他得馬不停蹄的去說服雲姨。


    接下來幾天,倒是風平浪靜,雲嬗每天都會給賀雪生打電話,聽她的語氣,她的心情很好,有種即將再次為人母的喜悅。


    確定她的病情穩定,她和賀東辰也不那麽著急了。這兩天,賀東辰有時間就會帶她去美國各個名勝風景區轉悠,這天他帶她去了紐約最出名的學府,當年若她沒有入軍校,這座學府將是她的目標。


    兩人手牽手行走在校園裏,這裏匯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莘莘學子,他們抱著書本在校園裏穿梭,也有許多坐在草地上看書曬太陽,過得好不愜意。


    雲嬗羨慕極了,她道:“真是羨慕啊,要是再年輕個十歲,我也要來這裏讀書。”


    賀東辰偏頭看去,在她臉上看到了遺憾,他道:“你當初為什麽選擇軍校?”


    雲嬗一怔,轉頭眺向遠處的宏偉教學樓,這座學府有百年的曆史,教學樓是典型的歐式建築,她道:“我不記得了。”


    當初其實她收到兩封錄取通知書,一封是軍校的,一封則是桐城A大的,發生了那件事後,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軍校。


    當時她以為,隻要遠離了桐城,就能斷了心裏的情愫,卻沒想到不管離得有多遠,她心裏的情根深種,已經無力自拔。


    賀東辰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得出來她有意隱瞞什麽,他笑道:“是不是因為我?”


    “嗯?”雲嬗抬頭,看著他眼裏半是認真半是揶揄的神情。


    賀東辰瞧她茫然,便道:“你當時就愛慕我對不對,所以才選擇軍校,為了瞻仰我的風采。”


    雲嬗被他自戀的語氣逗樂了,她搖了搖頭,這人能別這麽自大麽?可為了滿足他男人的自尊心,她點了點頭,半真半假道:“是,我當時就愛慕得你要死,又苦於無法向你表白,所以才追尋你的腳步,卻體會你當時體會的路。”


    賀東辰笑了,不管她此話是真是假,他都被她取悅了,他伸手攬著她,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雲嬗不明所以,被他拉著往教學樓走去。兩人來到一間公開教室外,賀東辰輕輕推開後門,拉著雲嬗進去了。雲嬗吃驚地看著他,想要將他拉回去,已經被他拽著在最後一排座位坐下。


    雲嬗生怕被講台上的教授逮住,然後把他們轟出去,她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們出去,別搗亂。賀東辰淡定的搖了搖頭,壓低聲音朝她耳語,“好好體會一下名校的授課方式,這種機會不是時常都有的哦。”


    “……”雲嬗緊張害怕的心情,隨著講台上教授抑揚頓挫的教學方式而慢慢消失,雖然聽不懂,她還是聽得津津有味,仿佛重新回到十八歲,不遠萬裏來到異國他鄉求學。


    賀東辰並沒有看講台,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的女人認真起來真是美,美得教他移不開眼睛。


    從公開教室出來,雲嬗滿臉都是笑意,很顯然她非常開心,賀東辰牽著她的手,看她嘴角上揚的弧度拉都拉不下來,他酸溜溜道:“被個愣頭青小子約,有這麽開心麽?”


    大抵發現雲嬗的美,不止賀東辰一個人,同坐在後排的另一個外國小夥,也被雲嬗身上散發出來的美給驚豔了,下了課後,也不管她身邊是不是有個占有欲十足的男人,鼓起勇氣遞了電話號碼給雲嬗。


    紙條被賀東辰接了,雲嬗看都來不及看一眼,就被賀東辰拉著出了教室,獨留那個外國小夥摸著頭一臉納悶。


    出了教學樓,賀東辰隨手將紙條扔進了垃圾桶,再看身旁被他滋潤得格外嬌媚的女人,恨不得拿毯子將她裹起來,不讓任何覬覦他的寶貝。


    “我哪是開心這個,就是覺得聽了教授的課,就像終於圓了夢一樣。”雲嬗心裏也清楚,她的身世,就算她有這個能力考取國外名校,也未必能如願過來讀書。


    今天被賀東辰拉進公開教室,也算是圓了她多年的夢想。


    賀東辰看著她臉上的笑意,眼眶突然有些疼,如果她生在富貴人家,她一定會像允兒一樣,被家人高高捧在掌心,何至於遊走於生死間?


    賀東辰突然伸手將她抱進懷裏,也不管這裏是人來人往的教學樓門口。雲嬗心中窘迫,想要從他懷裏掙紮出來。


    好在國外學子都比較開放,誰也沒有注意他們。


    “雲嬗,我會讓你幸福的。”賀東辰突然表白。


    雲嬗怔愣住,隨即緩緩勾起唇角,他這是心疼她了麽?其實她並不覺得委屈啊,反而慶幸,慶幸自己是傭人之女,那樣他們才有了人生的交集。


    離開學府,兩人回了酒店,那位心理學教授的助理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教授今天下午將回國,得到這個好消息,兩人非常開心。


    賀東辰告訴助理,他明天會登門拜訪,掛了電話,雲嬗的手機響起來了,她拿起手機,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她愣了愣,隨即走回臥室接聽電話。


    “你好,這裏是XX醫院,請問你是雲小姐嗎?”對麵傳來一道客氣的女聲。


    “是,我是,我母親……”雲嬗沒想到打電話的人不是母親,她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雲小姐,你母親被鄰居發現昏倒在家中,請你馬上來醫院一趟。”


    “啪”一聲,雲嬗掌中的手機滑落在地上,她怔怔地站在那裏,忽然什麽也顧不上,她轉身奔出臥室。


    賀東辰剛掛了電話,見雲嬗一臉慌張的衝出臥室,他幾步追過去抓住她的手臂,看她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急得直掉淚,他心口一疼,“雲嬗,發生什麽事了?”


    “賀東辰,我媽媽進醫院了,我要回去。”雲嬗急得聲音都在顫抖,媽媽的身體一向還好,去年年底還做了身體檢查,醫生還說她的身體素質比年輕人都好,怎麽說進醫院就進醫院了。


    看著彷徨失措的雲嬗,賀東辰連忙道:“雲嬗,你先別急,我讓人買機票,我和你一起回去。”


    雲嬗搖頭,“不,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教授回來了,雪生小姐還等著教授,她現在情況不穩定,需要早點控製病情,我一個人回去。”


    雲嬗慌亂過後,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賀雪生現在是關鍵時期,所以不能讓賀東辰與她一起回去。


    “都這個時候了,我哪裏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賀東辰皺眉道,他知道他不能讓她一個人回去,但是雪生那邊的情況也不能再拖,心裏左右為難。


    “賀東辰,你留在這裏等教授,我回去,放心吧,我會給你打電話。”雲嬗不是個拎不清的人,母親重要,雪生小姐也重要,這個時候就算賀東辰要跟她回去,她也是不肯的。


    賀東辰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他有種感覺,如果讓雲嬗一個人回去了,說不定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可是想起正被病魔坑害的雪生,他還是放了手,打電話讓人訂機票,然後開車送雲嬗去機場。一路上雲嬗都心神不寧,護士沒有多說母親的病情,隻說她在重症監護室。


    什麽樣的病,會住進重症監護室?


    雲嬗想起來就憂心不已,賀東辰一邊開車,一邊看她,瞧她愁眉緊鎖,他伸手過去,握住她冰涼的小手,道:“別擔心,雲姨不會有事的。”


    雲嬗轉頭望著他,見他滿臉擔心,她點了點頭,緩緩握緊了他的手。


    到達機場,賀東辰送雲嬗去了登機口,人來人往的大廳裏,他握著她的手久久不鬆,直到雲嬗第三次提醒他,“賀東辰,我該登機了。”


    賀東辰伸手將她額上吹亂的頭發輕撫到鬢邊,傾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他低聲道:“雲嬗,等我回去。”


    雲嬗點了點頭,離別在即,她想起這幾天形影不離的甜蜜,心中萬分不舍,就好像這一別,就是永遠。


    她踮起腳尖,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紅唇,吻住他冰涼的薄唇,輾轉吸吮,似乎要安撫彼此騷動不安的心。


    賀東辰看著她,半晌,他微闔上雙目,大手按住她的後頸,加深這個吻。離別依依,兩人吻得難分難舍,直到彼此都喘不過氣來,雲嬗才放開他,一句話沒說,拿過他手裏的機票與證件,轉身大步走向登機口。


    賀東辰腦子有些懵,盯著那道瀟灑沒入安檢口的身影,他後知後覺,他被拋棄了。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沒有賀東辰在身邊,雲嬗覺得分外難熬,好不容易熬到飛機落了地,她疾步步出機場,就看見等在外麵的季林,季林笑著打開後座,道:“賀總打電話給我,讓我來接你去醫院。”


    雲嬗心裏十分感動,賀東辰這人細心起來,真的麵麵俱到,她謝過季林,坐進車裏。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她竟恍若隔世。


    手機開機,第一條短信跳了進來,是賀東辰發的,隻有兩個字,“想你!”


    莫名的,淚濕了眼眶,她攥緊手機,看著上麵發出的時間,正好是她下飛機的時間,她正打算回複,手機響了,她看到手機上的名字,紅唇微勾。


    “到了?”賀東辰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有幾分磁性。


    雲嬗點了點頭,知道他看不到,連忙道:“嗯,剛下飛機,季秘書來接的,賀東辰,謝謝你。”


    “跟你老公還客氣什麽?若真要謝,等我回去,你再用行動表示。”賀東辰三句話就不正經起來,是不想她太過擔心。


    雲嬗臉紅,抬眸看了一眼前排的季林,他正專心開車,她才安了心,“你見到教授了嗎?”


    “嗯,見到了,不過老頭頑固得很,說這輩子生不去法國。”賀東辰提起來就恨得咬牙切齒,雪生坐不得飛機,老頭又不願意去法國,真是讓他好生為難。


    後來聽那老頭的助理說,他夫人死於紐約飛往巴黎的空難,當時他夫人懷著八個月的身孕。老頭哀痛欲絕,以至於這輩子都沒有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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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個長情之人,奈何冥頑不化!


    雲嬗聽著他數落那位教授,心情莫名的好轉了,她說:“教授是個有情之人,隻要動之以情,他必定願意去。”


    “嗯,我會繼續說服他,他要不願意去,我綁都要把他綁去法國。”賀東辰道。


    “哪怎麽行?你把他綁去法國,他不願意給雪生小姐看病,你一樣拿他無可奈何。”雲嬗生怕他真的動了武力,連忙規勸道。


    賀東辰笑道:“我就是說說,哪敢真對他動上手了,雲嬗,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一個人扛著。”


    “好。”


    雲嬗掛了電話,她捏著燙乎乎的手機,看向窗外,窗外街景飛馳,不一會兒就到了醫院,雲嬗下車,謝過季林,大步往重症監護室跑去。


    之前賀東辰已經命季林來醫院打點過了,繳清了雲姨的治療費與住院費。雲嬗到重症監護室外時,意外看見賀峰與徐卿都在,她腳步遲緩了一下,快步走過去。


    徐卿正在抹淚,看見雲嬗風塵仆仆的趕來,她站起來,欲語先歎氣。雲嬗的心驀地提到了半空,急得嘴唇都紫了,“夫人,我媽媽……”


    賀峰瞧她變了臉色,連忙道:“雲姨搶救及時,還在重症監護室裏,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你放心。”


    徐卿意識到自己嚇著雲嬗,也跟著點頭。她歎氣,是歎雲姨想不開,好端端的怎麽就要自殺?她的兒子與雲嬗十分般配,既然他們都放下門第之見了,她還這麽剛烈,真是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說。


    雲嬗的神情緩和下來,這才發現自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她也顧不上與賀峰他們說話,湊到重症監護室門上的玻璃窗前,透過玻璃窗看著裏麵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母親。


    心情一起一落,這會兒她覺得疲憊之極,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她急得一眼未合,這會兒看見母親轉危為安,心頭大石終是落下。


    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她才轉過身去,問賀峰,“老爺,我媽媽得的什麽病,怎麽會這麽嚴重?”


    賀峰與徐卿相視一眼,看來雲嬗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是,護士通知雲嬗時,賀峰就在旁邊,不讓護士說得太詳細,免得孩子著急出了茬子,尤其是雲姨輕生,這更會令雲嬗心寒。


    可不管怎麽說,這事都得和雲嬗說,兩人抿了抿唇,還是由賀峰開口,“你媽媽不是得了病,是放天然氣自殺。幸得鄰居從門口經過,聞到濃烈的天然氣味,打電話報警,才撿回了一條命。”


    雲嬗猛地睜大眼睛,她踉蹌著倒退了幾步,被徐卿扶住身體,才沒有摔坐在地上,眼淚湧了上來,她難以置信地望著賀峰,“不,媽媽怎麽會?”


    雲嬗想起那夜母親打來電話,是賀東辰接的電話,說他們在一起。母親是受了刺激,才想以自殺阻止他們在一起麽?


    眼淚滾滾跌落下來,媽媽竟如此絕決。


    “雲嬗,你媽媽的性情太固執,我們說不通,你和東辰在一起,本是喜事一樁,我們都樂見其成,可你媽媽偏偏……”賀峰忍了忍,沒能去指責一個如今還躺在病床上的人。


    雲嬗咬著牙關,渾身不住的輕顫起來,接到護士打來的電話,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想到母親輕生,真的是因為她。


    她轉頭看著重病監護室裏的母親,她心真狠,不僅對自己狠,也對她狠!


    徐卿瞧著她的模樣心疼不已,“雲嬗,醫生說雲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別擔心,好好和你母親談談,我相信她再固執,也不能阻了女兒幸福。”


    這個時候,雲嬗哪裏還能再堅持與賀東辰在一起?母親以死相逼,她敗了,一敗塗地。她沒有她心狠,為了自己的幸福,而置母親的生死於不顧。


    她閉上眼睛,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老爺,夫人,謝謝您們,這兩天辛苦您們了,您們回去吧,我來照顧她。”


    徐卿歎息一聲,她從懷裏拿出一封信,是雲姨寫下的遺書,她不願意交給她,偏偏她是雲姨的女兒,她應當知情,她將信交給雲嬗,道:“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不想看就燒掉吧。”


    雲嬗顫微微的接過遺書,沒有當即拆開看,母親輕生的打擊,讓她腦子裏一片混亂,隻不過在人前強撐著一口氣才沒有崩潰。


    送走了賀峰與徐卿,她回到重症監護室外,這會兒已經過了探視時間,她順著牆滑坐在地上,攥著那封遺書,眼淚流成了河。


    怎麽可以這麽心狠?她之前還天真的以為,隻要他們堅持,母親終究會答應他們在一起。現在才知道,是她太天真了。


    在母親心裏,賀東辰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容她褻瀆,若她執意而為,就先從她的屍體上踏過去。她就真的這麽不堪麽?要讓她以死相逼,也不肯成全她和賀東辰在一起。


    雲嬗抬手狠狠抹去眼淚,縱使下一秒,眼淚又模糊了視線,她不想屈服,不想和賀東辰分開,不想讓母親稱心如意,可是她依然敗給了她的堅持。


    她拆開遺書,一個字一個字看了起來,字字誅心,讓她心痛得喘不過氣來。她狠狠閉上眼睛,滿臉都是絕望與悲痛,這場幸福的搏弈,她輸了,輸掉了賀東辰,輸掉了後半生的幸福。


    賀東辰,對不起,我要媽媽,所以,我要放棄你了!


    ……


    雲姨再次醒來,已經轉進了普通病房,她吸入大量的的天然氣,導致腦損傷,幸好發現及時,才保住了一條命。


    窗外陽光照射進來,病房裏很安靜,隻有儀器的聲音。雲姨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手被握在掌心中,她艱難的望去,看到雲嬗趴在床邊,睡得正熟。


    她看著女兒,心裏多了幾分歉意,阻止不了雲嬗與賀東辰在一起,她萬念俱灰,想到的隻有一個死字,聲淚俱下的寫了遺書,憑著一股意氣用事,她打開了天然氣筏,天然氣漫延到整個屋子,等她後悔想要去關掉天然氣時,已經沒了力氣。


    雲嬗驚醒過來,看見母親睜開眼睛看著她,她眼眶慢慢紅了,眼淚大顆大顆的砸落下來,明明心裏非常高興,可出口的話卻是,“您贏了,我會和賀東辰分手。”


    雲姨看著眼前冷冷落淚的女兒,一時心如刀割,她伸手想要握緊她的手,她卻已經將手抽出去,轉身出去叫醫生了。


    雲姨的目光追隨著女兒的身影,她的背影除了冷漠疏離,還有一股縈繞不散的哀傷,她張了張嘴,想叫住她,出口的卻是劇烈的咳嗽聲。


    雲嬗背影一僵,腳步遲緩了一下,卻未曾停下來,快步走出去。不一會兒,醫生與護士過來,給雲姨檢查了身體,然後對雲嬗道:“雲小姐,借一步說話。”


    雲嬗看了床上咳得臉頰通紅的母親一眼,隨即跟著醫生出去了,醫生將母親的病情與她說明了一番,因為天然氣進入肺部與血液中,造成腦組織損傷,雖然現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後期會出現的後遺症與並發症很多,所以需要留院繼續治療。


    雲嬗沉默的聽完醫生的說明,她冷清清道:“醫生,麻煩你給我母親用最好的藥。”


    哪怕再生氣再失望,她也不能置母親的生死於不顧。送走醫生,她來到病房外,母親醒了,她才徹底的鬆了口氣,這會兒才發現,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好好睡一覺,她沒有進去,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母親。


    要說心裏對她沒有一點怨恨那是假的,她走到長椅上坐下,盯著病房門,輕輕闔上雙眼。難過,怎麽會不難過?母親以死相逼,差一點點,就真的與她天人永隔了。


    她承受不起逼死母親的罪名,隻好妥協。


    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她眼睛一疼,頓時潸然淚下。這兩天,賀東辰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她心亂如麻,都沒有接,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她將手機揣回包裏,仍它持續不斷的震動,震得她心髒都緊縮在一起,她雙手捧著臉,要有多絕決的勇氣,她才能提出分手兩個字?


    手機停了,不一會兒,一道短促的提示音響起,她沒有去看,怕自己心軟,怕會控製不住還心生奢望。


    雲嬗在走廊上坐了兩個小時,平複了內心的情緒後,她才麵無表情地走進病房。雲姨睡了兩天兩夜,這會兒清醒了,精神很好。看見女兒走進來,她望著她,看到她臉色蒼白,眼睛浮腫,眼裏滿是血絲,知道是自己嚇壞了她,她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雲嬗也不接話,坐在病床邊。


    “嬗嬗,我知道你怪我,媽媽無話可說,以後你會明白我為什麽這麽做。”雲姨歎息一聲,豈會不知道她此刻心裏有多怨恨她?


    雲嬗微抿著唇,冷笑道:“我永遠都不會明白。”


    雲姨以為她怪她逼她和賀東辰分手,她道:“你和大少爺並不般配,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以這種方式逼你們分開。”


    “那您下次就做得幹淨利落點。”雲嬗說完,又恨自己惡毒,眼前之人是她母親,縱使她千般錯萬般錯,她也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她怎能說這種話傷她的心?


    果然,雲姨臉色大變。


    雲嬗移開視線,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她的人生這麽灰暗,太陽還照樣東升西落,簡直無情得讓她絕望,她低低道:“對不起,也謝謝您活過來。”


    母親的所作所為,她不認同,卻不得不感激她,她活下來了,否則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雲姨驀地抬頭看向女兒,她卻並沒有看她,一張蒼白的小臉上又是慶幸又是絕望,“我守在病床前時,一遍遍的問自己,母親和最愛的人,誰最重要?當您以死相逼時,可有想過,我會多麽傷心?”


    “嬗嬗……”雲姨這會兒才真是懊悔自己的衝動,要讓他們分手,她有很多辦法,卻獨獨選了一種最刺傷女兒的做法。


    “您不用覺得歉疚,因為再重選一次,您還是會這樣,是我不自量力了。”雲嬗說完,就再也沒有多說半個字,懷裏的手機又響了,她依然沒有接聽,已經無顏再麵對他了。


    賀東辰知道雲姨不是得了重病,而是為了逼迫雲嬗與他分手而輕生時,他如當頭棒喝。那日送雲嬗回去,他就一直很不安,如今這不安真真應驗了。


    電話那端,賀峰勸他,“雲姨如此頑固,你和雲嬗的婚事怕是要擱淺了,東辰,男子漢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像你老爸這樣。”


    賀東辰心如刀絞,怎麽願意接受,前幾日還在他身下承歡的女人,轉眼就要變成陌路人,他執拗道:“爸,當年放棄媽媽,您可有幸福過?”


    賀峰歎氣。


    “我不願意下半輩子都活在悔恨中,也不願意在老年見到曾經深愛的人,卻隻能遙遙駐足,我要的是一生一世,如果這輩子不能和雲嬗在一起,我孤家寡人等一世。”賀東辰說完就掛了電話,心頭被一把火焚燒得難忍,他撥通雲嬗的電話,依然無人接聽。


    從他第一次打給雲嬗,她不接聽時,他隱約就察覺到什麽,隻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會這樣對自己。


    他攥緊手機,一雙眼睛裏布滿沉痛與哀傷,雲嬗,雲姨以死相逼,你怕了嗎?所以你現在是告訴我,你要選擇母親,而放棄我是麽?


    有人站在他麵前,是那位教授的助理,他看著賀東辰,驚喜道:“賀先生,教授答應同你去法國了。”


    賀東辰抬起眼瞼,眼中的沉痛與哀傷還沒散去,卻又浮現一抹驚喜,他站起來,道:“真的嗎,教授真的同意了?”


    “是!”助理欣喜的連連點頭,其實教授一開始還執意反對,不願意隨賀東辰去法國,就在剛才,教授要出門,走到門口,就聽見賀東辰在外麵打電話,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教授,教授讓他推了接下來一個月的所有事務,答應和賀東辰去法國。


    法國的飛機上,教授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賀東辰一眼,道:“賀先生看起來遇上麻煩了。”


    賀東辰睨著教授,道:“何以見得?”


    “你眉頭緊皺,嘴唇緊抿,坐姿僵硬,再加上神情焦灼,一看就是著急上火的表現。”教授侃侃而談,對於心理醫生來說,一個人負麵情緒表現得這麽明顯,他還看不出來,就枉為心理學家了。


    賀東辰歎笑一聲,“確實是。”隨即不願意多談自己的事,然後轉移話題,“教授之前堅決不答應去法國,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


    “因為你。”


    “因為我?”賀東辰詫異地望著他。


    “是的,確切的說來,因為你那句話,你說你孤家寡人等一世,這世上,薄情的男人比比皆是,可你那句話讓我動容了,為了不讓這個世界多一個癡情的單身漢,我決定去見你妹妹,讓你早日回去追回你最愛的女人。”教授撫著胡須,笑眯眯道。


    賀東辰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他道:“想不到教授還是……嗯,性情中人。”


    這三日,他天天來見教授,教授都對他視而不見,沒想到一句話打動了他,真是想象不到啊。


    教授爽朗的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年輕人,還有能力愛的時候,千萬別放手,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賀東辰薄唇微勾,一派堅定道:“我不會讓自己後悔!”


    飛機降落在法國巴黎機場,沈存希派了人來接機,兩個小時後,賀東辰與教授到達海邊別墅,沈存希與賀雪生立於門前相迎。


    教授看到賀雪生本人,他道:“我的學生曾向我提起過你,當時我已經決定去中國,哪知我學生出了事,這事就不了了之,沒想到賀先生請我來治療的人就是你。”


    教授對賀雪生的印象深,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出現記憶黑洞的人。


    賀雪生看著慈眉善目的外國老人,連忙將他請進了屋,細說這一個月來她反常的反應,然後提到了記憶芯片的事,教授大笑起來,“真是病急亂投醫了,連記憶芯片都想出來了。”


    見教授還能笑出來,沈存希與賀東辰都鬆了口氣,說明賀雪生真的隻是病了。


    翌日,賀東辰安頓好教授,就匆匆回國。有一個女人,他一放她單飛,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要去把她逮回來。


    賀雪生送賀東辰出門,也聽說了雲嬗輕生的事情,她神情凝重,叮囑哥哥,“雲嬗現在肯定比任何人都痛苦,你回去不要怪她,有什麽話好好說,雲姨太固執了,固守門第之見,她以死相逼,這事不好解決。有句話叫急事緩辦,你和雲嬗結婚的事先緩上一緩。”


    賀東辰心裏有火,憋著不能對妹妹發,他神情冷硬,“我知道了,你別操心我,把身體養好,回頭生個大胖小子。”


    賀雪生被他哄得眉開眼笑,目送賀東辰坐車離開,她心裏惆悵不已。他們兄妹也是,都遇上了門第之見特別固執的老人。


    當初沈老爺子是戕害她,現在雲姨是拿自己的命賭。雲嬗雖與雲姨沒有一般母女那樣母女情深,但是她是個孝順的孩子,雲姨以死相逼,她如何還能隻顧自己一意孤行?


    賀雪生想著就替哥哥擔心,這條情路,怕是從此刻起,就越發的舉步維艱了。


    沈存希出來尋人,就見賀雪生站在風口上發呆,他展開衣服,將她裹進懷裏,大手攬著她的腰,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他道:“他們會挺過去的,別擔心。”


    賀雪生回頭望著沈存希,她點了點頭,“我隻是感歎,我和哥哥命苦,情路都走得這麽艱辛。”


    沈存希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小手狠狠捏了一下,又酸又疼,他道:“我們已經苦盡甘來了,起風了,我們進去吧。”


    “嗯!”


    沈存希擁著賀雪生走進別墅,似是想起了什麽,他回頭看向那輛轎車消失在馬路上,他眼中亦是流露著擔憂,但願賀東辰此次回去,能得償所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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