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會不認識他呢,就算他化了灰,她也不會將他忘記。在上輩子,讓她記憶深刻的除了拓跋凜和宇文拓外,就屬於他了——當今皇上最寵愛的侄兒雍親王拓跋藺。


    五歲的時候,她認識了他,那次的初遇,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炎妃然第一次進宮是跟父親到宮裏為皇太後賀壽,她趁著父親跟那些官員閑聊時,偷偷跑進禦花園玩。在她跟蝴蝶追逐的時候,跑到一座假山後麵,見到一個背著她的錦衣男孩蹲在那裏挖坑。


    她好奇走過去問他在挖什麽。


    他頭也沒抬,根本冷得理她。


    她不死心再問。


    他仍沒理她。


    她沒氣餒,繼續問。


    “你煩不煩啊。”終於弄得他不耐煩地抬起頭,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眼讓她頓時傻住了,好漂亮的男兒哦!她原以為哥哥是最好看的美男兒,沒想到在這裏讓她發現一個珍品。


    看他年齡跟哥哥一樣大,麵若桃花,粉雕玉琢,清俊美麗得像尊小玉人兒,雖然他現在看起來很凶惡,但無損他的美麗,於是她不再計較他的凶惡,決定要跟他當個朋友。


    “大哥哥,跟我做個朋友好嗎?”


    “走到一邊去。”他皺起眉,瞪著眼前奇怪的小女孩。


    “我已站在一邊了。”她本來就在一邊看著他。


    他幼稚的臉上有著不協調的冷漠,淡然地看著她無害天真的笑臉。“我的意思是叫你去別的地方玩,別來煩我!”


    當時隻有十歲的他,說話的氣勢儼然是個大人了。


    她當然不會因為他幾句冷漠的話被打發走,而他見她沒有走的意思,也懶得再理她,由草叢裏拖出一隻黑貓,應該是說一隻斷了氣的死貓,他將它放到坑裏。


    見到死貓,她先是一驚,然後小聲問他:“大哥哥,這貓是你養的嗎?它怎麽是死的?”


    他沒有回答她,直到泥土將貓屍體完全掩埋了,才聽到他說:“它是我的朋友,因為保護我而被毒死了。”他望著她驚愕微張的小嘴,冷笑一聲,“怕了嗎?這就是做我朋友的代價,見到它的下場,你還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我……”不知為何,當時隻有五歲的她,隻感到他很可憐,居然要一隻貓保護,現在連保護他的貓都被毒死了。見他站起來要走,想也沒想的伸出細白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袖道:“大哥哥,我願意!”


    “什麽?”他被她的回答震住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說,我願意跟大哥哥做朋友,願意保護大哥哥。”她說得很認真,還學著大人模樣,舉起右手仰頭對天起誓,那時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是因為他身上不經意流露出來孤寂感還是因為僅僅想他當自己的朋友。


    “你叫什麽名字?”他清俊的臉上終於有了暖色。


    “我叫炎妃然,我爹我娘還有我哥哥都叫我小然,你呢?”她急切的想和他熟絡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話語間透露許多信息。


    姓炎的?能出入皇宮姓炎的就隻有忠勇侯炎宏,這麽說她是炎家的人。


    “我叫……”他剛要介紹自己時,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回過頭便見到幾名穿著黑衣的蒙麵人,手持著閃著寒芒的武器,直奔他們而來,而追著蒙麵人的是一群禁衛軍,直喊捉刺客。


    他見情況不妙,拉著她小手拔腳就跑,慌亂間,他們被突起的石頭絆到,一名蒙麵人舉起大刀就對著他劈下去。


    當時她正倒在他身旁,側著身子,眼前寒光一閃,想也不想的就撲到他身上,背後即時一陣劇痛……


    她自小就被父親教導守承諾的人,說出的話不會輕易反悔,所以見到大刀劈下來,腦裏唯一想到的就是要保護大哥哥。


    醒過來後,聽哥哥說是父親及時趕來,將砍她的蒙麵人擊斃,才沒讓他們再補上一刀,哥哥又說,那些蒙麵人是由宮外混進來的,衝著雍親王而來的。這她才知道他是皇上的侄子,叫拓跋藺,父母雙亡,現寄養在皇後名下,繼而想到他死了的貓,頓時覺得他很可憐,決定以後一定要對他好。


    在皇宮行刺雍親王的蒙麵全部都死了,那些人的身份是江湖上沒有名氣的殺手,所以根本無從查證誰人所為,敢公然在光天白日之下行刺雍親王。那些人為什麽會行刺一個僅有十歲的孩子呢?當時她年齡小,對朝中的事並不了解,而她救了雍親王的事,經她父親向皇上請求保密,所以鮮少人知道這內幕。


    然而,她此舉付出代價是,背後得個一個永久除不掉的烙印,同時也得到他的友情,可他說,跟他做朋友的條件就是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她連最親密的朋友都不敢講。


    由於他住在皇宮,兩人見麵的機會極少,偶爾有機會進宮,她必定會跑去纏他玩,而他總是喜歡送她一些奇怪的小玩意,甚至連皇上打賞給他的奇珍異寶也毫不吝嗇地贈予她。


    一次好奇的問他為什麽,他笑說:那些東西沒有你寶貴。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最幸福的,不但有疼她的叔叔哥哥,更有宇文拓和他的友誼。


    直到她在皇宮裏掉落蓮池險些淹死開始,他突然變了,他不再常送她小玩意,進宮時也找不到他,自有了府阺也從不招待她進去,偶爾碰麵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幹脆對她漠視到底,仿佛他們從沒認識過一樣陌生。


    在她跟宇文拓成了情侶後,常常聽到他流連各種煙花場所,終日無所事事,鬥蟋蟀玩寵物樣樣具全,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更甚的還有一次當著她的麵前強搶民女,他的所作所為,讓她失望透了。


    往後每次見到他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討厭他每次見到她時總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模樣;討厭他用各種語言批判嘲諷她;更討厭他在她和宇文拓分手後,非但沒安慰她,反而在她跟拓跋凜在一起後,千方百計說些話來打擊她。


    兩人最後一次爭吵內容她至今記憶猶新,那時他說:“離拓跋凜遠一點,他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而你也沒有那個魅力讓他為你放棄一切。”


    他語氣中的嘲諷和不屑,刺中了她心中不願為人所碰的地帶,本能地做出反擊保護自己:“你憑什麽這樣說他?他不好,難道你就很好嗎?”


    他似笑非笑地斜睨她,譏刺道:“難道你在宇文拓那裏還沒得到教訓嗎?還是你好了傷疤忘了痛,非得讓自己再傷一次才罷休。拓跋凜陰險的一麵你沒見識到,江山和美人,男人總是會選擇前者,若你隻是市井百姓,他還會看你一眼嗎?”


    她的臉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灼痛的,從沒有人敢這麽犀利冷酷地責罵她,不僅撕痛了她的傷口,更將她心底用盡全力才隱藏很深的恐懼也扯出來了。


    “拓跋凜不會娶你的。”聽到他又道,眸中全是鄙夷的冷笑。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她捏緊指骨,狠狠地瞪他。


    “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賭?為什麽要跟你賭?”


    “不敢?”他冷冷睨著她,眼中的譏諷再次刺痛了她,一個放蕩不羈,視禮教如糞土的他憑什麽指責她。


    “賭什麽?”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在這個可恨的男人麵前認輸,她必須高高昂起自己的頭,才不會被他擊敗。


    “你拿什麽跟我賭?”他問她。


    “拿什麽賭?”她被問愣了,金銀珠寶他比自己還多。生命?那當然不能。幸福?更不可以。


    在她思考間,他高深莫測地盯了她好一會,詭笑道:“就拿你一生幸福來賭,若拓跋凜不娶你,就換你嫁給我,如何?”


    聞言,頓時覺得自己被他耍了,她怒極道:“就算我死,也不要嫁給你!”


    自己沒有端正做人的態度,誰會相信他的話呢。隻是沒想到她一時氣憤的話真靈驗,拓跋凜背叛了她,而她也真的死了。如果當初她聽信他的話,她的命運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她想,在她死後,他一定沒有為她掉過一滴眼淚吧,搞不好還會說是她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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