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圓滿完成,鳳凰台已經進入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昨日一場暴雪,到晚上的時候停了,次日一早起來,白景源推開窗戶,就見房簷下掛著一排晶瑩剔透的冰淩,在初升的日光照耀下,好似水晶簾子。


    裹緊皮裘,再穿上軟乎乎的皮靴,白景源心情大好,沿著廊簷來回跑了好幾趟!


    廊下實木地板刷了厚厚的桐油,跑動間,聲音清脆,引得仆從們紛紛探頭偷看,見他笑,所有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冬天,是鳳凰台與他的家鄉最相似的時候了,雖然這裏沒有空調,隻有炭盆狐裘之類的東西可以禦寒,他還是最喜歡冬天。


    他的老家在東北,到了冬日裏,他最喜歡邀上三五好友去打獵,然後在林間小屋裏烤肉看雪。


    當然,滑雪和滑冰,也是他很喜歡的。


    滑雪需要專業的裝備,還有滑雪場,否則危險性很大,之前沒想到這些,他也就沒有做準備,倒是靈川上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前幾日冬狩過後,去鬆山祭祀,他們就是從河上過的,想要滑冰,會很容易。


    他便叫來庖彘,讓他找來堅硬而又光滑的骨頭,鑽了孔,用皮繩綁在靴子下麵。


    仆從們不知他要做什麽,見他要出宮去,忙叫住他:“大王,今夜宮中會有宴飲,若您不在,娘娘定會不悅。”


    意思就是讓他別出門了。


    聽人勸,吃飽飯,白景源想想,還真有這事,他不想惹那瘋婆子發脾氣,也就歇了去靈川之上滑冰的心,轉腳去了後花園。


    那裏有個小池塘,雖然很小,暫時也夠他折騰了。


    畢竟這骨頭做的溜冰鞋好不好用,還不一定。


    這些年王位空懸,宮裏還未舉行過大型宴會,這次宴請各地臣子、貴族,以及他們的家眷,除了因為天氣太冷,他們沒法動身,此時人很齊全,大概也有之前祭祀殉了好些世家子的原因。


    各大世家這幾日怨氣極大,卻沒聽說鬧出什麽事來,想也知道,多半又在憋大招,太後娘娘做事常常隻圖一時痛快,事後還得收拾爛攤子,她沒法參加冬狩,這時候舉辦宴會,想來也是有了計較。


    白景源並未把自己當做今日的主角,眼見著宮奴已經忙碌起來,他也不添亂,隻帶著平日裏貼身伺候那些,找樂子去了。


    他是很擅長滑冰的,雖然沒有合腳的冰鞋,上去走幾步也就有感覺了。


    楚人衣著好華美,大冬天的,外麵還穿著袖子大大的衣裳,他在冰上飛快滑動之時,衣袖飄飛,看起來就像仙人。


    滑冰,對會滑的人來講,是一件很讓人愉悅的運動。


    快速前進時,極高的速度,讓人腎上腺素分泌,相當刺激,輾轉騰挪間,又有一番瀟灑,再有一堆人在那喝彩加油,滿足了最基本的虛榮心,就更棒了!


    這個冬天,蘋已經不再為他總角了,在他堅持下,開始給他紮高高的馬尾,這讓他看起來很有精神,也很顯高,但運動起來,束發的絲帶就會散開。


    黑亮的長發在寒風中飄飛,若是沒經驗的,就會長發遮臉,看起來很是狼狽,白景源時刻注意著方向,那發絲便長期呆在身後,與大大的袖子一起飛舞。


    仙氣!


    嘶~


    仆從們看得忘了時間,也忘了事,直到永壽殿的宮人過來叫人,他們才反應過來。


    原來,已經過了好久了!


    大王就是會玩,不過兩根骨頭,也能被他玩兒出花來!


    “大王,宴會就要開始,您還在這裏玩耍,快些回去更衣吧!”


    阿瑟萬分慶幸自己足夠老成,也足夠了解這位大王,才會想到提前過來叫一聲,不然準得誤事兒!


    連著滑了怕不是得有倆小時,白景源擦著汗來到岸邊,一屁股坐到厚厚的地毯上,任由仆從為他拆下腳底的骨頭。


    “這麽早就要開始準備嗎?”


    這裏人吃兩頓,晚飯一般得到五六點才吃,這會兒大概才上午十點不到。


    白景源望望日頭,心裏有點被打擾的不悅。


    “大王還要沐浴,還要熏香,還要吃點東西,待到午後,就有同齡的公子們進宮來,娘娘說了,大王還得領著他們逛梅園呢!梅園中會有一場詩會,大王也能看看這些人當中,可有得用的人才,等到詩會結束,才會去朝雲殿宴飲。”


    阿瑟簡單說了下流程,心中責備大王對此不夠關心,卻不敢表露絲毫。


    她知道這個大王是假的,但她更懂太後娘娘的性子。


    哪怕是假的,太後娘娘已經把他當真的了,她就得把他當真的!


    阿瑟說話間,仆從已經飛快的為他換了鞋襪,又給他拿來鬥篷,白景源把自個兒裹嚴實了,累得腳軟,想著回去還得走很久,也不想走,幹脆讓人趕了車來,坐著車,回了朝陽殿。


    早有仆從準備好一應事物,白景源剛到,就有人伺候他寬衣沐浴。


    待到沐浴完,擦幹頭發,又簡單吃了頓飯,再漱了口,荇才捧來一身極其華貴的衣裳,給他換了。


    這還不算完,摸著腰間難得的白玉帶,還有濃翠的玉佩,又稍稍低頭,任由蘋為他掛上一串沉沉的、代表吉祥如意的珠串。


    白景源覺得很沉,剛要說夠了,手指頭上又來了一隻金燦燦的雞油黃扳指。


    扳指這東西,本是為了拉弓弦的時候方便,之前冬狩,他已經能拉開最軟的小弓,也親手射到一隻野豬,那會兒是帶的牛角扳指,現在戴這個,不過是個裝飾。


    大概察覺到他的抗拒,荇低聲道:“娘娘說了,這是特意吩咐匠作司給您做的,就為了今天用,大王……”


    罷了罷了,白景源認命的將那扳指戴上,不再試圖往下擼。


    所以,這是娘娘在向眾人表示,他已經可以彎弓射箭了嗎?


    那女人一向高調,這種事情,還真是有可能。


    白景源暗暗嘲笑著任袖的“慈母心”,uu看書 ww.uukanhu.co隨著宮人來到梅林。


    這片梅林很大,幾座小山包,造就了稍顯多變的地形,遊覽其間,很是有趣。


    沿途有許多小亭子,白景源上午玩兒累了,也沒心情遊這自家後院的梅林,幹脆找了個亭子,鑽進去讓人掛了草簾,喚來庖彘為他烤肉。


    折騰這麽會兒,他又餓了。


    他在這悄悄的賞景吃肉,想著自己不是今日主角,隻需要晚宴時露個麵就好,心裏是一點壓力也沒有,隻當來這兒受凍,是為了完成任袖的任務。


    結果他一串烤肉還未吃完,就有鶯鶯燕燕飛速往這兒聚集,一個個小臉兒紅撲撲的,看著他,就像發情的母豬看到了健壯的公豬。


    這麽形容,很不尊重人,但這一刻,白景源真的覺得,自己在她們眼裏,就是一頭皮光水滑的公豬。


    原本以為今日太後娘娘動機不純,結果卻不是他想的那種不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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