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昨晚的雨也不知什麽時候停的,白景源如今不過七八歲大,自是熬不住,不知不覺就趴在草堆上睡著了,結果醒來的時候忘了下雨的事,一翻身就滾到了地上,毫無準備之下,摔了個結結實實!


    大棚哥挺住了,沒有倒也沒有塌,但還是不幸的側漏了。


    【這些人怎麽想的啊!搭棚子竟然不在周圍挖一圈排水溝!】


    白景源相當抓狂!


    雖然下雨之前他也沒想過這問題,但不耽誤他馬後炮啊!


    不過這些話也隻能在心裏轉轉,對著那群養著他的金主爸爸,他還是得繼續裝鵪鶉。


    “哎喲?臥槽!”


    剛從地上爬起來,白景源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雨水從地勢高的一方流下來,穿過蘆葦杆之間的縫隙,在棚子裏積了一灘,待到天明,原本踩得硬實的泥地已經漚成了泥塘,他在那泥塘裏結結實實的滾了大半圈,一頭黑亮的長發沾上泥漿,就像在麻醬蘸料裏結結實實滾了一回的油麥菜似的,可把他惡心壞了!


    這還不算完!


    他這一摔,愣是把好好兒的蘆花襖給毀了!


    這葛布織得稀疏,他平日裏穿著都怕不小心給哪兒勾了磨了,導致裏頭的蘆花跑了,結果!現在他也不用再操心這些了。


    因為他在泥塘裏翻滾的時候,泥水已經鑽進去,直接把他裏頭的真絲睡袍都給打濕了!


    絲綢滑溜,若是夏天穿,很舒服,這會兒濕了水,那滋味,嘖嘖!


    至於那傷口剛剛愈合的腳底板,昨晚睡著了,腳丫子不小心滑到地上,被水給泡得又皺又白,這會兒也是慘不忍睹!


    正又氣又痛不知該怎麽罵才能充分濃縮內心的一萬句國罵,就聽棚外有人說話,大嗓門兒中氣十足,正是當日把他帶回來的虯髯大漢。


    他像是在問什麽,然後那一直照顧他的黑臉婦人又回了句什麽,緊接著就有踩著泥水的腳步聲往他這邊來了。


    對於一個長期問家人要錢花的紈絝來講,必要時刻裝乖,簡直就是本能!


    基於內心深處對那虯髯大漢的恐懼,每次見他,白景源都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好一點。


    祖母曾說過,若你想要被陌生人高看一眼,哪怕真的朽木不可雕,也得裝出個唬人的樣兒來!


    他深以為然,並將之奉為圭臬!


    聽得腳步聲近了,白景源迅速整理好表情,撩起睡袍下擺,不顧涼颼颼的屁屁,強忍著不適,在那高高的幹草堆上坐了下去。


    因為害怕露鳥,又怕腳丫再泡在水裏加重傷勢,他特意選了跪坐,又因草堆堆得太高,地麵上那層又泡過水不太穩當,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挺直腰杆兒,再把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到腿上。


    於是,陰差陽錯之下,他的姿勢就成了這個世界貴族標配的正坐。


    #


    黃鉤彎著腰,正要鑽進棚裏把那孩子抱出來,一抬頭,就見白景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麵上無悲無喜。


    雖渾身狼狽,卻不掩高貴。


    這是底蘊深厚的貴族從小精心教養才能擁有的名門氣度,寒門子弟哪怕發達了,也學不來!


    他想,這孩子果然是個流落在外的貴族嗎?


    雉那丫頭難道說了謊?


    隻有愚民才會相信,天上真的會往下掉人!


    人但凡出現在世間,必定有他的來處!


    那些大人物所謂的奇遇,不過是往臉上貼金,以顯示自己高人一等,從而順理成章的執掌權力!


    初代楚王號稱鳳鳥所生,黃家祖先就是他的從人,對事實的真相了解得很!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就發現了,白景源並不懂楚言。


    難道是他國流亡的公子?


    細細捋了一遍各國情況,貌似沒聽說哪國丟了公子。


    要不然就是哪個落魄貴族?


    不可能,落魄貴族穿不起那麽好的絲。


    難道是哪個世家公子出來遊曆?


    年紀太小。


    再說,他的從人呢?


    按世家做派,就算輕車簡從,至少也需要兩個以上的從人,才能滿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要是我會講雅言就好了。】


    黃鉤遺憾的想。


    若這孩子果真是貴族,那麽他不論出自哪個國家,不論他是王族還是世家出身,不管他的母語是什麽,都一定會講貴族必學的雅言!


    可惜黃家已經沒落,到了他這一代,除了黃這個姓,以及父輩口口相傳的某些秘聞,什麽也沒給他留下,他還從軍中叛逃,如今就連姓氏都羞於對人提及,隻能委屈自己與野地裏的女人苟合,以延綿子嗣。


    實乃奇恥大辱!


    終有一日,他要恢複祖上的榮光!


    這片楚鄭之間藏滿了野人的大澤,就是他的起點!


    而這“仙童”,實乃上天眷顧!


    想到這,黃鉤眯了眯眼,壓下了心底的退縮之意。


    不管這孩子有什麽來頭,既然落到他手頭,那麽,就隻能為他所用!


    白景源並不知道,這滿臉大胡子的家夥隻看到他不得已之下的一個坐姿,就想了那麽多。


    見他盯著自己不放,眼神變了又變,白景源差點就要繃不住了!


    正在這時,黃鉤似是終於適應了棚裏光線,眯了眯眼,輕笑了聲,伸手一撈,就將他抱了起來。


    隨即彎腰低頭,抱著他出了棚子。


    這是……已經養肥了打算宰了?


    白景源心裏慌得要命,表麵上依然淡定無比。


    然後他就被丟進了雨後還未恢複清澈的河裏。


    好吧,說這是一條河,也是他猜的。


    這裏到處都是水,比人還高的蘆葦遍地都是,中間偶爾會有幾棵樹,長得也不算高,也許這是一個大湖的邊緣地帶也說不定?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看書 ww.uansu


    重點是,他被扔到了水裏!


    現在比他剛穿越的時候還要冷!


    他感冒還沒好徹底!


    黃鉤不顧他的抗拒,飛快的把他剝幹淨了,涮掉身上的泥,就跟拎小雞似的把他拎回了棚戶區。


    正凍得頭昏目眩,突然身上一暖!


    白景源回過神來,就見自己已經被他扔進了一隻裝滿熱水的木桶裏頭。


    這是?想幹啥?


    想到殺年豬的時候,也要起一鍋熱水,白景源雞皮疙瘩瞬間冒起一大片!雙手緊抓著桶沿,恨不能立馬學會隱身術,好逃過這一劫!


    瞅瞅他這一身細皮嫩肉!


    要吃人了嗎?


    終於養肥了要開動了嗎?


    大哥、哦不!大叔!你看我不僅沒有長胖,最近還掉了不少膘!您再考慮考慮?


    也不怪他這樣想,實在是身無長物,除了肉嫩,再沒有別的優點了。


    黃鉤卻是不知他的內心戲竟然這麽多,隻當他受了冷,也不理他,對邊上的黑臉婦人交代了幾句,就出去了。


    然後那黑臉婦人就拿著把幹草過來了。


    等他渾身上下連趾甲縫兒都被細細的草絲刷洗幹淨,嚇得差點暈過去的時候,那婦人將他撈起擦幹,抱到了隔壁草棚。


    草棚裏有張粗陋的床,床上放著個巨大的、邊角染血的包袱,包袱皮解開,裏麵有個四四方方的木箱子,木箱子打開,裏麵是一堆華美的衣裳……


    白景源看得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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