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著身子遮擋住田七視線,卻是將酒水灑了一些在手指上,然後彎腰的時候,鼻子使勁嗅了嗅,放在嘴裏嚐了嚐,才給了田白一個放心的眼神。


    田白端起酒爵,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舉起,對著田七道:“阿七,這一杯敬你。”


    田七慌忙站起,田九卻是皺著鼻子:


    “七姐你理他作甚,人仲春就要與人完婚了,以後啊,就是有家室的人啦!”


    田九滿肚子的惱怒。


    憑的什麽?


    自家七姐才是與小白認識最早的,更是很早就已經互表情義。


    那什麽杞國公主……


    若是小白是政治聯姻,若是求娶了別國的公主,哪怕隻是蔡國、邾國這樣的小國,她也不會說什麽!


    畢竟,這是對小白是真的有助力地!


    但是,那杞國……


    滑天下之大稽!


    杞國隻剩下兩個城邑,還都是小城,正是國衰民弱之所。


    若不是小白幫他們掃平了宮變,那隻剩下兩個城邑的杞國,都還要分裂哩!


    自家小公子已經對他們足夠好了,更是直接將莒地的一座城邑,賜給了他們!


    但是,這些人竟然不知道感恩,竟然占了小白一個平妻的位置!


    天啊!


    他們難道不知道,小白隻能有三個名正言順求娶的妻子嗎?


    若不是因為這個,實則他們也是可以嫁與田白的。


    春秋時代,有一個很是特殊的現象,那就是“烝”婚、“報”婚、“通”婚。


    前這三個都是在後世看來,是不合乎規矩的。


    烝婚指的是,國君死亡之後,嬪妃嫁給公族他人。


    報婚指的是公族弟子死亡,國君納娶該人的妻妾。


    這兩者,都是被周禮承認,但是,有違道德的一種婚姻關係。


    但是,通婚,卻是兩者都不認可,但是,因為實行者位高權重、或者因為其他原因,而無法受到製裁。


    比如孔子之父,他就屬於通婚,是不被道德、法律認可的。


    當然,還有一種有血脈關係之間的不正常關係,也被稱之為“通”。


    田七、田九與田白並無血緣關係,這是列國都知道的事情。


    是以,他們若是結婚,卻也隻是違背道德,周禮是支持的。


    但是,田氏乃是卿大夫。


    田白自己的爵位乃是中大夫,是以,按照周禮,田白能娶三個妻。


    也就是說,田白隻有三次與諸侯聯姻的機會。


    至於其他的貴妾……


    除非田氏完全掌握了齊國,要不然,是不會有諸侯願意將女兒,嫁給田白作為貴妾的。


    因為貴妾生下的孩子,沒有繼承權。


    除非,田白的三個妻子,都不會生育。


    哦!


    不!


    就算是這三人不會生育,但是,按照娶妻的規矩,這三人任何一人在出嫁的時候,都是要帶上自己的一個侄女、一個妹妹。


    並且,還要邀請兩個同姓諸侯公女,一同陪嫁。


    這陪嫁的兩個女人,一樣是每人需要帶上自己的一個妹妹,一個侄女。


    如此一來,每娶了一個“妻”,實際上就是娶了九個女人。


    而且這剩下的八個女人,都是“貴妾”的地位。


    這些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全部都是冠名給“妻”的名下。


    諸侯、公卿之間,通過這樣的辦法,來加深彼此之間的關係。


    也就是說,除非是這二十七個女人都不會生育,若不然的話,諸侯公卿娶的別家的貴妾所生的子女,根本就不會有繼承權。


    正是在這樣的一套操作模式下,周朝才算是奠定了華夏的基本盤。


    在周朝之前,華夏都是城邑國土模式,到了周朝之後,才是變成了疆域國土的模式。


    這就是為什麽春秋時代之前,華夏所有的地圖,都是隻標注一個個城邑,而不是染色連片的疆域圖。


    這也是為什麽在華夏考古界,不認可歐曼吧曆史的原因。


    當然,那些頂著一個名頭,卻隻會賺黑錢的專家教授,那些坐著位置,卻屁股不正的專家教授,就另當別論了。


    ……


    田七、田九兩人,為了田氏的前途,為了田白的前途,從來不曾提出了這個要求。


    他們正是為了將不多的機會,留給田白去拉攏對他有用的諸侯啊!


    但是,哪裏知道……


    杞國那個騷蹄子,竟然就這樣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還不說,最關鍵的是,還占據了僅有的三個之一的名額!


    而且最讓兩人氣不過的是……


    這陪嫁的兩個同姓之國……


    杞國乃是姒姓。


    姒姓現在僅存的同姓之國,隻剩下了越國與杞國了。


    至於越國……


    斷發紋身的越人,誰知道是不是姒姓國啊!


    他們自稱是少昊的後代,是姒姓之國,但是,諸夏對於越國的交往很少。


    更何況,聽說那邊的人們個子矮不說,還生的黑黝黝的,忒是難以下咽啊。


    杞國不但連陪嫁的兩個同姓國女子都湊不齊,甚至,姒姓後人在列國做大臣的……


    隻有他們齊國的鮑氏,還算是比較顯赫了。


    田九不埋怨田白先娶了姒小宛。


    她怨恨的卻是姒小宛不該作為妻之一。


    因為卿大夫三妻,這是要作為男方助力的!


    田九吃醋,田白卻是輕笑。


    “既然小九不願理我,那便先去休息吧,等明日養足了精神,這便理我了。”


    田白笑著打趣道。


    “噗嗤!”


    饒是田七素來端莊,但是,聽到田白如此插混打科的一句話之後,還是憋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小九,公子自有自的打算,你端地置喙作何呢?”


    田七伸手拉扯了田七一下。


    “阿姊,我氣不過!”


    田九依舊氣呼呼的,連田白舉杯相邀,都不曾搭理。


    那個騷蹄子,簡直氣死她了!


    ……


    第二天一大早,田白就帶著兩女,來到了自己長大的院落的西牆處。


    這邊就是他說的那一處蜂巢所在。


    華夏土蜂產蜜不多。


    蜜蜂並非是華夏本土所有,華夏本土的蜂類,性情很是凶猛。


    實際上在世界上人類起源處,華夏是生存環境最惡劣的一處。


    別的人類起源地點,堪稱是物資富饒,當真是丟下一把稻穀,幾個月之後就會收獲了滿倉的大米。


    那些別的種族的起源地,基本上是餓不死的地方,隻有華夏這邊,生存環境卻是這麽惡劣的。


    正是華夏先民的衣衫襤褸,不信蒼天,依靠一雙手,一雙腳,建立了輝煌的的華夏文明。


    這是一個屹立世界五千年,始終占據世界第一的光輝族群。


    這個族群,被來自北方的叛徒,自廢武功,以至於有了百年沉淪。


    田白站在石牆旁邊。


    蜂巢就在腳下。


    他眯上眼睛。


    也許他做的事情,會導致曆史的改變,因而成為了螃蟹之魂。


    但是,人活一世,有一些事情,總是要做出了決定的。


    士之風骨,本該延綿千年!


    “祁,我讓你準備的木箱,做好了嗎?”


    祁是工匠。


    早年田氏來到齊國,擔任的職務正是工正一職。


    這個職務,甚至還不是大夫的出身,隻不過因為田氏出自陳國公族的原因,是以,有了再次崛起的機會。


    但是,在血脈政治下,工匠出身,是很難有所作為的。


    祁祖上數輩所作的都是工匠,到了他祖父的那一輩,隨著田無宇終於依靠軍功崛起,成為了大夫,祁的祖父,也得到了一個下士的出身。


    自此以後,他家就以田氏為主,至今已經是整整三代人了!


    祁本來就是田白莊園裏麵的工匠,負責的是木工活。


    昨晚,小公子給了他一張圖紙,讓他製作一個有著分割層的木箱。


    “回公子,臣下昨晚連夜做好了,你看看,臣下用柳木做的,最是結實了!“


    祁指著腳下的一個一尺見方木箱子,開口道。


    這木箱,裏麵有十塊木板,是用一個個小木條,隔成了小方格。


    外麵隻留下了一個拇指大小的洞口。


    這是蜂箱。


    田白不知道這些虎蜂能不能馴化,但是,古往今來,仕途馴養這等迅猛蜂群的,他怕是第一人了吧!


    好在此時是冬季,蜂類行動能力受阻,若不然的話,采摘這玩意的蜂蜜,怕是沒有十幾條人命丟進去,想都不要想的。


    就算是這樣,田白還是讓負責采摘的園丁,穿上了厚實的衣服,甚至還帶上了厚手套。


    就連頭上,一樣是帶了一個鬥笠,用麵紗護住了臉麵。


    “公子,請退後。”


    田野攔在田白麵前,讓他朝後退。


    就算大冬天的,但是,在這等毒物麵前,田野還是不敢有了絲毫的大意。


    虎蜂,那是能蟄死人的!


    最關鍵的是,這種蜂子,並不會像蜜蜂那樣,蟄了人之後,毒刺就會留在人體內,自身就沒有毒刺了。


    華夏本土的這些蜂群,大都是咬了人之後,毒刺還能拔出來,甚至還能連續蟄十幾人,而自身沒有事的存在。


    這種玩意,在他的眼中,可沒有什麽貴族、黎民的區別。


    田白識趣的點頭。


    他帶著兩女朝後退去。


    護衛們準備了兩堆篝火。


    不管多麽凶狠的蜂群,都是怕火的。


    田七依偎在田白身邊,倒是田九,一如既往的潑辣。


    這丫頭手裏拿著一柄短匕,反倒是隱隱超過了田白。


    見到這小丫頭如此可愛的一幕,田白嘴角勾起了。


    “口是心非的丫頭片子……”


    田九扭過頭,齜著牙,露出了兩個小虎牙:“誰是小丫頭片子?人家是你姑姑!”


    田野“噗嗤”一聲就笑了。


    田九一眼瞪了過去,田野急忙板著臉,強忍著笑。


    隻是,他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抑製不住。


    “哼!”


    田九皺著鼻子,瞪了這個從兄一眼。


    田白也快要憋不住了。


    這丫頭實在是太可愛了。


    不過,麵對這樣危險的場景的時候,田九能夠站在田白的麵前,倒是讓田白心中感動不已。


    矮牆的那邊,匠人們已經準備就位了。


    田白開口道:“都注意安全,若是打開洞穴之後,還有蜂群能飛,就先用水潑過去。


    記住了,蜂巢不能割完,一定要留下一半蜂蜜,若不然,沒有鮮花可采,蜂子會餓死的!“


    他需要的不單單是這一點蜂蜜,而是能夠重複利用的蜂群。


    而且蜂群這種生物,基本上隻要抓住了蜂王,就是能夠馴服的。


    “公子放心吧,我們準備好了。”


    氓隸們頻頻點頭。


    作為田氏的氓隸,生死都是主家的人,就算是沒有田氏對他們這麽好,他們也是要效命的呢!


    更何況,人田氏就是他們這種氓隸的救命恩人。


    整個齊國,在先君在位的時候,每十成收貨,就要征收超過了六成的賦稅。


    若不是田氏家主乞子以大小鬥之術,讓利給他們,uu看書 ww.kanum 讓他們有了生存的聚會,怕是,他們這些氓隸,早就餓死了一大半了。


    田白對著田野點點頭。


    田野上前幾步,對負責的匠人祁開口道:“那就開始吧!”


    祁繼承了祖父的下士的出身,在田氏小公子這裏,正是負責所有工匠的頭人。


    他衝著拿著釘耙等工具的氓隸們揮揮手,眾人一起動手,沒兩下,就將一人高的矮牆拆除了。


    矮牆的下麵,是碎石堆。


    臧武仲台這邊,原本就是一片碎石戈壁灘的地形,當年臧武仲之所以在這裏修建臧武仲台,就是為了就地取材。


    田氏建立莊園的時候,因為地上都是碎石,根基很是牢固,是以,在修建矮牆的時候,就沒有挖了太深的地基。


    當地表的碎石堆被清除了之後,不多時,就能看到地基下麵,有一個胳膊粗的洞口。


    氓隸們小心的翹起了洞口的石頭,這才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個能夠容納一人藏入的洞穴。


    就在洞穴的中央,一大片橢圓形的淡黃卵球,懸掛在巨石之上。


    這東西正是蜂巢。


    因為大雪紛飛,營丘這邊的冬季,能夠到了零下三十多度的氣溫,是以,往日那暴躁的虎蜂,此時卻是隻能趴在蜂巢上,已經喪失了飛行的能力。


    當匠人們想要摘了蜂巢的時候,驚動了蜂群,它們想要飛起,但是,嚴寒使得蜂群隻能掙紮幾下,就跌落在了地上。


    “好多蜂蜜啊!”


    田九驚歎一聲。


    田七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看著正在忙碌的氓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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