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圃氏願以自家編鍾相送,以此獲得田氏庇護,當然,若是田氏要鏟除了二卿,我圃氏上下,皆願鞍前馬後效勞!”


    圃緯當即匍匐在地,琅琅出聲道。


    冣通也是急忙走到堂內,跪倒在圃緯左側:


    “公子,我冣氏願意自家封鼎相送,隻求得到田氏的庇護,若是他日田氏發起了鏟除二卿之戰,我冣氏人脈雖少,但是,闔家上下,皆會從軍扈從!”


    田白沉吟不語。


    圃緯繼續道:“圃地尚有良馬三千,駒馬一萬,我皆願送與田氏,以壯我軍聲威!”


    圃緯的重注,直讓冣通都是愣住了。


    圃地乃是養馬之地,所產出者很是有限,而戰馬,卻是圃氏賴以生存的資本!


    縱然國高二卿謀奪了圃地,但是,這戰馬卻是圃氏所有的!


    比如他冣通,他在上交了玉圭的一刹那,就決定了——縱然冣地會被謀奪,但是,冣城的一切府庫所有,他分文都不會給國高二卿留下!


    他相信不但自己會這樣做,甚至,就連圃緯一樣是要這麽做的!


    這是人之常情。


    甚至,他還會在國高二卿還不曾收取了冣地的時候,先行征收了賦稅,哪怕為此預先征收幾十年,也是在所不辭的!


    因為,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況且,能夠給國高二卿製造一點小麻煩,多少也解了一些他心頭之恨!


    作為相遇幾十年的老友了,冣通相信圃緯一定會這麽做的!


    但是……


    此時聽聞圃緯要將自家所有的戰馬,送了一萬三千匹給田氏,冣通愣住了。


    圃緯的下注,隻讓田白都是微微愣了愣。


    一萬三千匹戰馬……


    也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們,不重視單騎,是以不知道單騎的厲害之處。


    當然,馬鞍、馬鐙不曾大規模的推廣,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一直以來,縱然田白身為田氏嫡子,可以調動的資源很是廣泛,但是,這麽多的馬匹,他想要一時半會就給湊齊了……


    卻也很難!


    尤其是這麽大規模地調動,是需要經過長老們審核的。


    圃緯說完了之後,不顧自己庶子那驚呆了的眼神,卻是希翼的看著田白。


    他的心中,始終對於田白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回來,都是抱著懷疑的。


    田氏被打壓的避朝不出,而此君雖然年幼,卻每每都有驚人之舉。


    田白這個時候回來,他莫不是……


    圃緯不敢想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看向田白的眼睛中卻是帶著希翼。


    田白衝著身後一個侍衛低語了幾句,那人屈身從一側的側門出去了。


    田白閉目不語,甚至都沒有對圃緯回禮,讓他起來了。


    那侍衛去的快,回來的更快,


    不過是小半柱香之後,卻見那侍衛氣息急促的又回來了。


    天氣漸熱,那侍衛的鼻尖上甚至還帶著汗珠。


    他附身在田白耳邊說了幾句什麽。


    卻見田白本來緊閉的雙眼,驀然就睜開了,甚至,眼神裏的光芒,隻讓人都是不敢直視。


    “哈哈哈!圃君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


    田白避席而出,彎腰拜下。


    得到田白回禮之後,圃緯這才敢站了起來。


    卻見田白伸手虛請圃緯入席,一邊讓人準備酒宴,一邊卻是輕笑道:


    “兩位先生,說的甚是,我等都是齊臣,自該維護齊國的正統。”


    田白笑嘻嘻的開口:“兩位先生的遭遇,小白深感同情。”


    “兩位先生,盡管放心,田氏雖然暫時退縮,但是卻不會放任奸臣霍亂齊國朝綱的!”


    聽聞田白竟然隱晦的稱呼國高二卿為奸臣,兩位大夫提起的心,這才落了地。


    外人都會輕視田白的年齡,以為一個十多歲的娃娃,毛都沒有紮齊,能幹什麽呢?


    但是,他們卻是清楚的知道,就是這個弱冠少年,屢屢做下了讓他們都佩服不已的事情。


    “我等能得公子垂青,縱然再大的苦楚,也是值得的啊!”


    圃緯說的很是深情。


    而一邊的冣通卻是如坐針尖,他的腦門隱隱見了汗水。


    “白公子,冣地卻是沒有什麽特產,但是冣通唯有一言奉上,隻要冣氏尚在冣地一日,田氏所有的商隊,經過冣地的時候,冣氏分文不取,甚至,隻要在冣地周邊,田氏任何一人但有所求,冣氏必當盡量滿足!”


    冣地乃是一個水陸交通要道,是以冣通發現自己無法向圃緯那樣,有了拿得出手的東西的。


    但是,冣氏也有一個圃地沒有的東西,那就是——交通便利。


    每年齊國的商旅,最少都有兩成,是要經過冣地的。


    雖然這些年來,取道冣地的商旅正在減少,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冣地依舊是齊國最大的貨物集散地之一!


    田白的嘴角勾了起來。


    冣地乃是通往晉國的交通要道。


    他在莒地的食鹽,隻要想要賣到了晉國,那麽要麽從冣地而走,要麽隻能繳納了更重的稅務,從衛國繞道的。


    而每多經過了一個國家,附加給他的稅收銀錢也就越多,這麽一來,他的利潤空間就被大大的擠占了。


    要知道他若是賣的太貴,銷量就要大肆下滑的。


    冣地能夠給他免稅,這麽一來,隻要解決了國高二卿之後,他在齊國境內幾乎就不用交稅了。


    如此,他不但利潤空間更大,更能擠占了魏氏池鹽的份額!


    ……


    兩位大夫離開田氏莊園的時候,整個人都東倒西歪了。


    兩人滿嘴胡言亂語,眼神昏沉。


    在下人的攙扶下,他們爬上了自家的戰車,然後就像是死豬一樣,倒頭就睡。


    待到了臧武台的時候,兩人卻是一摸臉,扶著車軾站了起來。


    他們雖然腿腳依舊有些發飄,但是,眼睛中卻再也不是剛才的那種渾濁,而是帶上了五分清明。


    “家主。”


    圃緯身邊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開口道:


    “家主,方才我們在莊外等待的時候,曾有田氏人前來查看我們的貨物,當時我們想要阻擋,但是又怕壞了家主的大事,是以隻得任由那人查看。”


    冣通心神一動,開口道:“那人是不是約莫三十來歲,頜下是短須,手臂上帶著一道刀疤?”


    管事忙不迭的點頭。


    圃緯愣住了:“老兄弟你認識此人?”


    冣通搖搖頭:“田氏乃是大族,若是族中重要人物,我卻是認識的,但是,這等小管事,我哪裏記得喲!”


    他解釋道:


    “我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就是那個在你跪拜的時候,短暫外出的那個侍衛!”


    冣通清清楚楚的記得,那人回來複命的時候,曾經對田白彎腰拱手。


    就是這一瞬間,他清晰地看到那人地手腕上,有一道蚯蚓一樣的疤痕。


    “這麽說,田公子之所以答應給你我撐腰,還是看在了我們所拿禮物的份上?”


    圃緯還在思索。


    一邊的管事卻頻頻點頭:“小的看得很清楚,那田氏族人重點的檢查了我們拿來的鼎和編鍾!”


    冣通苦笑。


    這東西單獨一樣都是不得了的報酬了。


    而今兩者齊出……


    這可是能夠生生的造就了一方封君了啊!


    雖然隻能是田氏自己封出去的屬臣,但是,有了這個東西,卻是真的踏出了士人的階層了啊!


    圃緯歎息一聲:“不得不說,你我的這一步棋,踏出的對了!”


    “田氏為你我出頭,不管他本來打得是什麽主意,但是,這一次,你我的封地,卻能拿回來了啊!”


    是啊!


    冣通點頭,這一次他們的封地,真的是保住了啊!


    至於田氏不能戰勝國高二卿……


    他們年幼的時候,可是親身經曆過高氏被驅逐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田氏的實力雖然很強,但是也隻是相對於去年的田氏而已。


    田白奪回了莒地,田氏的實力,可是擴充了很多,這麽一來,田氏的實力反倒是要比那時候的田氏更強了。


    尤其是……


    酒酣耳熱之時,兩人宣誓效忠田氏,更是表示會將自家的另一半禮器送給鮑氏。


    田白卻是哈哈大笑,將田氏已然與鮑氏聯手,正在聯合國內士大夫,一同出兵欲要驅逐國高的事情說了。


    更是讓田逆拿來了齊國地圖。


    看著那地圖上被紅筆圈起來的城池,兩人心中的擔憂徹底的消失了。


    ……


    圃建全程都在懵逼。


    不管是田氏公子與自家叔翁的對話,還是他們的謀劃,圃建都聽不懂的。


    他隻知道田氏似乎答應了會給他們出頭……


    但是,不管怎麽說,自家的麻煩,似乎是有了解決的機會了。


    ……


    杞地。


    一隻打著“田”、“鮑”大旗的軍隊,依舊在紮營。


    他們已經在杞地停留了很久了。


    久到了甚至附近的魯國,三恒都派來了使者全來詢問。


    此時,中門大開的齊國軍營,主將的旗幟迎風飄揚。


    但是,若是有人進了中軍大帳,就會發現,作為主將的田白、鮑息兩人都是不在的!


    反倒是田豹和鮑安兩人都在。


    “阿豹,你說白公子那邊什麽時候才能有了發動的消息呢?”


    “天天窩在這裏,我這渾身的胳膊腿啊,都要生鏽了呢!”


    田豹輕笑。


    鮑息返回莒地的時候,就曾言明,軍中的一應事物都是由他做主的。


    鮑安是一員猛將,但是,若是讓他指揮三軍,那倒是要賠個底朝天的。


    此人生性急躁,因此,若是在穩重的主將麾下,此人反倒是能夠拿下了輝煌的軍功。


    但是,若是讓此人獨自領軍,那可就完了。


    鮑息自然知道鮑安的這個性格,是以,在臨走的時候,直接將軍政大權交給了田豹。


    “安叔稍安勿躁!”


    鮑安苦笑:“這個時候了,我怎麽能不急躁呢?”


    “一天天的等不到讓我們發動的消息,我這心啊,就像是貓撓的一樣,七上八下的,生怕下一刻得到了不好的消息了!”


    田豹點頭:“安叔的心思,我能理解的,實不相瞞,我一樣焦急,但是有句話安叔還是要知道的!”


    鮑安眨眨眼:“什麽話?難道他們走的時候,給咱們留下了錦囊妙計?”


    “安叔被我家公子的故事忽悠瘸了不是?”


    田豹哈哈大笑:“小公子說的那個叫做什麽三國的故事,一看就知道大部分都是假的!”


    “別的不說,這戰場上瞬息萬變,但凡有一個變量,哪怕隻是一個士兵打了噴嚏,都能扭轉了整個局勢的!”


    “我家公子還說,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準確的預料到了每一場戰爭的結果,便是神,也是不可能的!”


    “安叔也知道,去歲攻打莒地的時候,我家公子可是三易其稿,硬生生的修改了三次作戰計劃!”


    “雖然我家公子很妖,但是,留下錦囊這種說法,卻是騙人的呢!”


    鮑安被田豹打趣,卻是也不惱怒。


    仔細說起來,兩家的關係當真是如膠似漆的。


    別的不說,單單是他和田豹,就有了好幾重的親戚關係,甚至,有一輩還錯了輩分呢!


    “我這不是著急麽,這才胡思亂想的。”


    對於屈居於晚輩之下,uu看書 . 鮑安絲毫都沒有不好意思。


    田豹搖搖頭:“安叔,這個時候我們越晚得到發動的消息,那麽說明我們成功的幾率也就越大的!”


    “你想想,公子他們每耽誤了一天,都能拉起了更多的兵卒的,這麽一來,我們的成功幾率才會更大啊!”


    鮑安蠕動幾下嘴唇,發現自己卻是被田豹說服了,他隻得揭過了這一茬。


    “白公子臨走的時候,可是說了,讓我們派人知會陽生公子,這事咱們什麽時候做?”


    田豹點頭:“公子臨走的時候說了,若是他沒有特別安排的話,那麽在我們發動的前一天知會陽生公子就好了!”


    “若是說的早了,卻是會多了一份泄漏的風險的。”


    鮑安抓抓頭,他又想說了自家君子那邊的事情,卻被田豹笑著打斷了:


    “安叔,這些事情,你都已經問了七十六遍了!”


    “啊?有這麽多嗎?”


    鮑安驚呆了。


    “真的!”


    田豹苦笑著拿出了一張紙:“你看,你每問了一次,我都有記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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