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壓抑的情況下,如果有人能夠得到解放,那麽這個人一定是眾人羨慕的對象,例如“三條腿”。


    “三條腿”當然是花名,至於他的真名則無人知曉。


    是個男人都有三條腿,但是能有“三條腿”這樣的外號,可見此人的天賦異稟。


    三條腿和靚坤不是一個監區的,靚坤隻在放風的時候見過他。


    “這個三條腿不僅天賦異稟,還長得高大威猛、濃眉大眼。怪不得在監獄還能吊到馬子!”口水基評論道。


    程安說道:“基哥,你以為這是好事嗎?孔子說過:不患寡而患不均。三條腿遲早要惹禍上身。”


    鍾天正問道:“什麽意思?”


    盧家耀代替程安答道:“貧窮不可怕,可怕的是貧富不均,這樣就會發生爭搶和動蕩。整個赤柱監獄就數三條腿最‘性福’,肯定有眼紅三條腿的人告發他!”


    太子說道:“所以說,那些古人就是沒見識。大陸倒是‘均貧富’了,但是像大圈龍那樣人還是拚死拚活地要‘逃港’;香港是貧富不均,可是也很不錯啊!”


    靚坤說道:“香港經濟處在優勢,這本來依賴於香港人的勤勞,光明正大,沒有什麽可說的。但是,有一個不道德的地方就是,香港不斷從大陸吸血。香港的人口增長一直依賴於來自大陸的移民,‘人多好種田’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的。最勤勞的香港人就是來自大陸的移民,居然還有人敵視新移民,這些人都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現在,像大圈龍那樣目光短淺的人,從大陸跳進香港這個屎坑,他們遲早要後悔的。大陸在去年開始‘改革開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香港從今年開始終結‘抵壘政策’,這就是分水嶺。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隻要三十年,我們都可以看到,大陸比香港富裕的那一天。”


    程安和盧家耀都受過高等教育,隻要屁股不坐歪,對靚坤所講的都十分認同,紛紛點頭同意靚坤的觀點。


    對社會經濟毫無興趣的盲蛇則羨慕地說道:“也不知道三條腿吊上誰了,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也分一杯羹啊!”


    靚坤說道:“是b區監督‘斷水流大師兄’的老婆。”


    靚坤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前保安科長曾經拿“斷水流大師兄”當笑話講給靚坤聽。


    口水基說道:“犯人幹獄警的老婆,這個好啊!”


    靚坤說道:“好個屁!‘斷水流大師兄’這家夥,愛麵子,虛榮心強,他的特長就是空手道。據說,拜在日本空手道流派‘斷水流’的門下,段位很高,所以才自稱‘斷水流大師兄’。他沒事的時候喜歡泡在拳館裏,聽說還在九龍城寨打過擂台。他曾經放話說,赤柱監獄內不管是獄警還是囚犯,能打得過他的不超過一掌之數。當然了,是不是吹牛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聽說手腕粗的木棍在他手上一磕就斷,而且他打人從不用警棍,用手就夠了。‘斷水流大師兄’雖然不一定愛他老婆,但是老婆偷漢子、給老公戴綠帽子這種事,我想是個男人就受不了。你們看著吧,隻要讓‘斷水流大師兄’發現了奸情,三條腿絕對沒有好下場。那邊那個切冬瓜的就是他。”


    順著靚坤的目光,眾人看到,一個穿著獄警製服的人,正在同事和囚犯的鼓動下,給大家表演徒手切冬瓜。在他的手刀之下,一個個冬瓜紛紛四分五裂,碎裂的冬瓜滾落得到處都是。


    口水基罵道:“媽的,就他媽知道出風頭,今天晚餐的冬瓜肯定有沙子,大家吃飯的時候小心點!”


    盲蛇罵道:“這個王八蛋,活該被三條腿戴綠帽子!”


    太子則說道:“有機會一定讓他嚐一嚐,到底是我的拳頭硬,還是他的手刀鋒利。”


    ……


    早年在美國阿拉斯加地方,有一對年輕人結婚,婚後生育,他的太太因難產而死,遺下一孩子。


    他忙生活,又忙於看家,因沒有人幫忙看孩子,就訓練一隻狗,那狗聰明聽話,能照顧小孩,咬著奶瓶喂奶給孩子喝,撫養孩子。


    有一天,主人出門去了,叫它照顧孩子。


    他到了別的鄉村,因遇大雪,當日不能回來.第二天才能趕回家,狗立即聞聲出來迎接主人.他把房門打開一看,到處是血,抬頭一望,床上也是血,孩子不見了,狗在身邊,滿口也是血,主人發現這種情形,以為狗性發作,把孩子吃掉了,大怒之下,拿起刀來向著狗頭一劈,把狗殺死了。


    之後,忽然聽到孩子的聲音,又見他從床下爬了出來,於是抱起孩子;雖然身上又血,但並未受傷。


    他很奇怪,不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再看看狗身,腿上的肉沒有了,旁邊有一隻狼,口裏還咬著狗的肉。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誤會一開始,即一直隻想到對方的千錯萬錯,會使誤會越陷越深,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程安和小慈之間也是如此。


    為了解救程安,在程安被捕之後,小慈就去求過構陷程安入獄的張耀祖,張耀祖不僅見錢眼開,而且還是個色中餓鬼。


    ——結果當然是人財兩空。


    因為,香港實行的是“警檢分離”製度,也就是大陸所說的“偵訴分離”製度。偵查和起訴分離,偵查由警察機關進行,起訴由檢察機關進行,檢察機關不能實際控製警察機關的偵查活動,警察機關也不能幹涉檢察機關的公訴活動。在香港,警察歸警務處管,警務處的上司是保安局,保安局的上司是布政司;檢察機關是律政司,公訴活動由律政司聘請的“政府律師”主持。


    張耀祖根本沒有幹涉公訴人的能力,所以事後當然是吃幹抹淨不認賬。


    這個混蛋,在“四大探長”時代,隻是不入流的小嘍囉,連廉政公署都看不上他,反貪行動中根本就沒有把他納入整肅目標。所以,在廉政公署整治了大量原警察之後,張耀祖才得以從散仔晉升尖沙咀警署刑事組組長。但是,張耀祖的仕途也就止步於“警署警長”了,再往上升就是“見習督察”,需要學士學位或者是真正的“大功勞”,這跟隻有小學文化程度、愛好是吃喝嫖賭、特長是吃拿卡要張耀祖是八竿子扯不上關係。


    小慈失魂落魄地從張耀祖家裏走出來的時候,一個男人開車來到了小慈身邊。


    “小慈,你這是怎麽了?”


    “韓賓大哥,我沒事!”小慈手忙腳亂地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珠。


    韓賓請小慈上車,然後把小慈送到了小慈家。


    在韓賓的細心關懷下,小慈把她和程安的遭遇說給了韓賓聽。


    韓賓聽了之後,怒罵道:“這個人渣敗類下三濫,比我們矮騾子還壞。我一定想辦法給你報仇。”


    第二天,韓賓帶著小慈來到了黃大文的律師樓。


    黃大文問了小慈幾個問題之後,苦著臉,搖搖頭說道:“如果你當時保留了內褲這些沾有張耀祖遺傳物質的衣物作為證據就好了,我們還可以告他強奸。在目前的情況看來,我愛莫能助。”


    韓賓茫然地問道:“張耀祖並沒有強迫小慈,這樣也算強奸嗎?”


    黃大文用看文盲的眼神看了一眼韓賓,說道:“amamitsrapeif—


    (a)hehas;sexual;withawomanwhoatthetimeofthe;doesnotconsenttoit;and


    (b)atthattimeheknowsthatshedoesnotconsenttothe;orheisrecklessastowhethersheconsentstoit.”


    韓賓更加茫然了。


    一旁的李頌雲幫忙解釋道:“強奸行為不僅限於暴力、威脅、欺騙,還包括誘奸,這是法律規定的一種特殊的強迫手段。”


    聽到李頌雲的解釋,小慈對自己燒毀當日被張耀祖玷汙時所穿的衣物感到懊悔不已,同時她心裏對程安的一往情深也變得愛恨交織——愛不必解釋,恨則是恨程安從來不和她談論任何工作上的事情或者法律知識,因為她“根本不懂”,以至於失去程安之後,她連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而且,小慈也更加痛恨張耀祖了。


    “賓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從黃大文律師事務所出來,坐進韓賓的汽車之後,小慈突然問道。


    韓賓說道:“我到中國城第一天,就看到你了。但是,你放得下你的男朋友嗎?”


    小慈說道:“我為程安犧牲得已經夠多了。從今往後,我就和程安再也沒有感情上的瓜葛。”


    韓賓咂了咂嘴說道:“黃大狀都沒辦法,我也不一定能辦到。”


    小慈說道:“現在已經不是張耀祖和程安之間的事了,而是我和張耀祖之間的事情。隻要賓哥能幫我報仇,我就是你的人。”


    韓賓發動汽車,說道:“我盡力而為。”


    ……


    以大圈龍為首的大圈仔,經過幾天的時間,適應了赤柱監獄的環境之後,又開始起來搞事了。


    其實,這也不能全怪大圈仔。


    此時的香港社會裏,對大陸新移民的排斥已經達到了相互敵視的程度,就算是普通香港人也會看到男性大陸新移民就當他是打家劫舍的大圈仔,看到女性大陸新移民就當她是站街的“北姑”。就連社團也都不喜歡吸收滿口《語錄》的大圈仔,寧願用那些本地長毛仔。


    在監獄裏,大陸囚犯永遠是做著最髒最累的工作,例如挖土方、砸石頭。


    鬼見愁正在監督以大陸犯人和刺頭犯人挖土方。


    忽然,下雨了。


    鬼見愁命令暫時收工的時候,清點人數,發現少了一個犯人。


    “有人逃走了,快去找!”


    在鬼見愁的命令之下,十幾個獄警拿著警棍開始沿著逃犯留下的腳印開始追捕。


    沒有逃走的囚犯則在獄警的監督下,蹲在屋簷下避雨。


    就算是避雨,他們也是涇渭分明地分為大圈仔和桂枝仔兩幫。


    閑極無聊的喪標對其他幾個本地囚犯說道:“開賭了,開賭了。我們賭香煙,就賭那個大圈仔能夠逃走幾天。逃一天,一賠一;逃兩天,一賠二;逃三天,一賠三;以此類推。最高紀錄是七天。”


    盲蛇問道:“超過七天怎麽算?”


    喪標說道:“那就一賠十好了。”


    一個相熟的獄警看到遠處前去抓捕的囚車開過來了,對喪標說道:“別賭了,已經抓回來了。”


    喪標氣惱地說道:“別這麽快揭盅嘛!本來我可以通殺的。”


    喪標想了一下,說道:“還能賭,我們賭他是斷手還是斷腳!”


    這個搗亂的獄警又插嘴道:“斷腿。”


    “靠,你有沒有搞錯?”喪標說道,“那就賭他斷左腳,還是斷右腳!”


    另一邊的大圈仔不幹了。


    一個四眼田雞站起來,指著喪標說道:“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我們的同誌在受苦,你們還有心情在這裏開賭!”


    喪標也站起來說道:“你搞清楚點,把你們的同誌打斷腿的不是我們,是獄警啊!”


    蹲在那裏的靚坤也說道:“是啊!坐監獄最重要的是自得其樂,uu看書ww 否則的話日子更難過呀!”


    大圈龍站起來,指著靚坤說道:“靚坤,你少嘰嘰歪歪!你害我被抓,還害我弟弟被警察開槍打死。我遲早跟你算這筆賬!”


    眼看避雨的囚犯快要打起來了,獄警連忙站在中間分開吵架的兩幫人。


    “你們幹什麽?是不是想加刑?都蹲下!”


    囚車開到了囚犯們麵前,車門打開,一個一條腿呈現出不自然扭曲的囚犯被扔了下來。


    大圈龍喊道:“阿偉,你怎麽樣?”


    阿偉沒工夫理會大圈龍,隻顧抱著自己的斷腿哀嚎。


    “醫院的,過來抬走!”


    鍾天正和程安抬著擔架,就像舞獅子一樣來到斷腿的囚犯身邊。


    正準備往擔架上抬人的時候,鬼見愁喝道:“先別抬走,讓他好好淋淋雨,清醒清醒!”


    不能把傷者抬走,鍾天正也得在雨裏麵淋著。


    鍾天正悄悄用腳踢了傷者幾下,小聲說道:“裝死!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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