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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竹庭院,夜飲宴,朗月照那微醺人。


    卻說左豐已經酒桌乏力,被三五家侍抬入廂房臥榻,廳堂上隻剩下張安兄弟二人。


    張世平今日也有些是吃醉,腮額通紅,臉上的笑意裹夾不住。


    “兄長,安明日便要啟程了,此後家中事宜隻能由兄長擔待了。”


    兄謙弟恭是張家的常態,張安沒資格與兄長鬧脾氣,從繈褓至少年郎兄長從未虧待過他。


    “仲定,來!自今日往後為兄再也不會約束你了。”


    張伯寧舉起酒樽,笑的開懷,忽而雄心萬丈道:“張家傳至你我兄弟已曆六代,祖上無功勳,起於家徒四壁,父親聰慧聞名鄉裏,隻苦於無門路求學,半生勞死於田壟之上,母親賢淑,供我成長,又為了育你,丟了性命。


    張伯寧這一生也算見識風浪了,今朝攢下萬貫家財可為子孫謀福,而你張仲定此辰添為右扶風,以後就是張右輔了。


    張家入得士族,皆是你我兄弟的功勞啊!鍾鳴鼎食不遠矣!”


    張世平的確是喝醉了,平常時間他為人恭謙,從不在府高談闊論,今日卻也破了規矩。


    “兄長,仲定此去尚有憂慮。”張安臨行之前要點醒兄長幾句。


    “有何憂慮?但講無妨。”


    “兄長,安此去為官,定秉承兄長教導,造福一方,不做貪瀆之事,但兄長日後不可再去烏丸處購馬,以免落人口實,壞了張家名聲。


    此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烏丸連年侵犯幽州之地,安既為漢臣,怎可助紂為虐?”張安朗聲說道。


    張世平雙目一怔,之後捶胸頓足道:“是為兄疏忽了,張家日後不做販馬生意!”


    為官一任如履薄冰,宦官,黨人都有險惡之徒,張家若是被人落了把柄,龍顏一怒便是萬丈深淵。


    “兄長不必如此決絕,兄長可識得公孫瓚?”張安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簡放於桌麵。


    “此人好像是幽州將領?”張世平隱約記得去歲幽州廣傳此人的名號。


    “正是,公孫伯圭出於遼西公孫氏,現任中郎將之職,去歲烏丸一支首領歸順與他,朝廷拔其功勳,委任將領。”張安特地提了烏丸,表明公孫瓚手中有馬。隨即又說道:“此人早年間在子幹公門下求學,仲定特去盧府求了一封子室兄的手書,兄長可在他處購馬。”


    張世平微微點頭:“還是仲定想的周全,我明日便北上與他會麵,我張家現在也出了三輔要員,想必他會賣這份薄麵。”


    “兄長,安不勝酒力,要回院休息了。”張安起身說道。


    “張仲定不勝酒力,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你不去後院見一見她嗎?”


    張安背影微微一頓:“不見了,仲定見不得嫂嫂眼淚,還望兄長莫怪。”


    “去吧!你家嫂嫂讓我叮囑你早日尋個嬌妻。”張世平又飲了一杯酒說道…………


    張安出了正廳,直奔張行的別院。


    院中張孟衍一人獨坐望月,眼神有幾分惆悵。


    “孟衍。”張安大搖大擺的走進院中。


    “二叔,你來了。”張行見到張安後心中各種滋味難以言表,現在他感覺離張安越來越遠了,有欣喜,有自豪,也不乏自責。


    “明日我便要走了,此去不問歸期,也許這一生都要陷入淤泥之中。”張安從腰間解下酒袋遞給張行。


    “不是不讓我飲嗎?”張行接過酒袋笑道。


    “今日可飲。”張安拍了拍張行的後背道。


    “二叔可有叮囑?”


    “有三事要與你言明。


    其一,不可怠慢功課,張家的端人要由你來做。


    其二,田疇,溫恢皆是好學之輩,張家不可輕慢。”


    張安說到此處突然停頓,接過張行遞來的酒袋狂飲數口,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打濕了胸膛衣衫。


    “咳咳,最後一事呢?”張行還不是太適應張安的烈酒。


    “若是我身死,不必來尋,不必報仇,張家遁走隱世,子孫後代不沾朝堂。”張安灑脫的說道。


    “二叔,你就不考慮孟衍也有出仕之心嗎?”張行經年苦讀,自然也想賣與帝王家。


    “也對,此事全當吾不曾說過。”張安隻有觸及家人才會變得自私,但人各有誌,不可強壓。


    張安將酒袋係於腰間,轉身向院門走去。


    “二叔,若你一朝不測,孟衍定要活剮仇敵,生啖其血肉。”


    張行的聲音悠悠從院中傳來,張安人影已沒了去向。


    ………………………………


    翌日五更天,張安去房中喚醒左豐,二人駕馬,帶著隨從,出了城門,等到天大亮,他們已在?水下遊。


    馬蹄緩行,臨河飲水,左豐與張安坐於山頭小憩。


    “先生,你不回頭望一眼,過了此地,可就再看不到涿縣了。”


    左豐宣過很多次官職,有招搖過市的,有親朋相送的,更甚者大宴數百,唯有張安這種簡行的,他是頭一次見。


    “不必看,吾已備足了美酒,了無牽掛。”張安閉目感受著山間風兒,愜意而舒適。


    “先生,奴婢還有一事需要告知。”


    “講!”


    “先生此去先入司隸,叩謝天恩,後才能到雍州,此間見了陛下,有一事需要糾個細則。”


    “嗯?”


    “便是先生的年歲,先生需稱自己已加過冠了。”左豐讓張安謊報自己的年齡。


    “這是為何?”


    “多年規矩罷了。uu看書 w.uukanshu”


    當年武帝君臨朝時官官庇護之風甚濃,官員的歲齡多是年幼,朝堂上都是官家子嗣,故而傳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那上次你家兄弟不是向陛下稟告過吾的年歲,如此隻怕要落個欺君了。”


    “無妨,今時不同往日,先生隻管如此說便可,奴婢自會為你打點。”左豐說的輕鬆,其中的意思有兩重。


    第一,朝堂不同江湖,在野的名聲入不了皇帝的法眼,隻有做了官,皇帝才會正眼相待,才會關心一二。


    第二,這位陛下的心思並沒有在江山社稷上,他關心的是斂財和享樂之道,天下德行名士如牛毛,掌權者轉頭便已忘了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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