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


    長青道長訥訥而語:“你們可以不信鬼神,不敬祖宗,不認宗門,可至少得敬畏你們生於斯,死於斯的這方天地吧。”


    “村裏並非精物作怪,而是母被子傷卻為子泣,是你們腳下的這座山在警示你們要速速搬離此地,以免哪日山地傾覆,全村落得個屍骨無存。”


    哐當一聲,村長癱坐在地上:“長青道長,我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這幾十年來大家都窮怕了,現在好不容易政策放開,我們不挖自己的山,又靠什麽發家致富。”


    “求求您,您救救我們村,我馬上申請把村名改回瀛州村,靈官殿我們村也全包了,包工包料,保證原樣複建,求您救救我們村......”


    在丁村長的帶路下,長青道長穿過紅旗村,來到村後的瀛州山。


    本想著可以見到珠樹玲瓏照紫煙,瀛洲宮闕接諸天;青山綠水琪花豔,玉液錕萜鐵石堅的美麗仙山。


    但長青道長抬頭一望,卻隻見一座孤峰鋸齒刀,滿目瘡痍盡是坑;晴天灰來雨時泥,疑似月球最高峰。


    眼前隻看到一座隻有灰來沒有綠,隻有石來沒有樹;上麵粗來下麵細,疑似紡錘化成山;千錘萬鑿山變洞,驚呼此山變危房。


    眼前的這座山,已經沒有了一絲仙山氣象,就象是一根被人東啃一口,西咬一嘴的玉米棒子。


    也許是因為在山下挖石成本更低,整座山已經變成是中間粗上下端細,就象是一個東倒西歪,還被老鼠啃得坑坑窪窪的紡錘高聳在眾人麵前。


    回到村裏,長青道長舉杯欲飲,默然不語,丁村長和村裏幾個幹部都站在旁邊陪著笑臉,欲言又止。


    突然間,門口一陣喧嘩,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衝進客廳,噗通一聲全部跪下,唬得丁村長和另外幾個幹部也都雙腿一軟,就地跪下,有的叩頭不止,有的伏地痛哭。


    許久之後,長青道長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幽幽說道:“起來吧。”


    眾人隻顧跪在地上哭泣,長青道長猛的將茶杯往桌上一拍:“貧道說了,你們起來。”


    眾人這才慌亂的互相摻扶著爬起。


    “貧道無德無能,沒有資格受你們一拜,但方才貧道任由你們跪下,你們可知何意?”看到眾人均已起身,長青道長仍然坐在椅子上,淡然說道。


    “是我們罪孽深重,道長肯受我們一拜,是替我們接了這因果。道長慈悲為懷,功德無量。”居中一名白發白須,須發飄飄的老者拱手一揖。


    “你們也知道自已罪孽深重,為何就敢如些膽大妄為,豈不知舉頭三尺有神明。時至今日,仍不見你們有任何悔悟之意,猶自想把罪孽往貧道身上一放,由碧遊宮來擔此因果,你們仍然可以逍遙快活,隨心所欲。”


    “你們此行此舉此心,天地當誅。”長青道長站起身來,甩袖欲走。


    居中的老者連忙攔住長青道長,長揖一禮:“長青道長,是老朽無能,這三十年來任由子孫們欺師叛宗,毀山滅林。”


    “這三十年來,我們全村人一直渾渾噩噩,渾然不覺這麽做有什麽不妥,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


    “一直到上次道長您一聲符令,讓所有被我們糟蹋的仙宮之石出走之後,我們才仿若靈智初開,回首往事,真不敢相信那些惡事都是我們做出來的。”


    “這幾天宮裏天天傳來晨鍾暮鼓,更是為我們洗滌心靈,除去了層層汙垢。“


    “老朽深知村裏眾人均是罪孽深重,但孩子們是無辜的,更何況瀛州自古便是碧遊宮外門之一,如果在老朽手上絕了傳承,斷了仙山,那老朽縱使是死了,也無顏麵去見列祖列家,曆代祖師啊。”


    “是啊,長青道長,我也是這幾天才漸漸明白,隻覺得之前大腦都被豬糞給灌滿了,直到有一天,對,就是您祈雨洗山門那一次,我們全村突然都開智了。“


    “特別是去現場觀禮的,當場就哭了,不知道以前怎麽會做出那麽混帳的事。從那天起,我們也就再也沒到山上采石了,都是從國外進口石材來加工。”丁村長補充道。


    “您也看到了,瀛州山都快被我們挖斷了,隻要來一次大一點的地震,整座山恐怕都會塌下來。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如果山真塌了,恐怕大家還會歡欣鼓舞,慶賀沒用炸藥山就倒了,既省了炸藥前,石頭又可以采很多年了。”


    “現在人醒了,才發現我們幹出了多麽令人恐怖的事情。現在哪怕您要我們把村子裏所有的財富都投進去來修山,我們也都願意。”


    脫下青絲履,光腳走在山下的亂石上,每一步都留下血淋淋的鮮紅腳印。


    長青道長忍痛邊腳踏先天八卦罡法邊默頌心法:“步罡踏鬥,貴在存想,逐星而行,存念若真。”


    心法誦畢,長青道長將雙手於腹前合抱,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內,掐右手子紋,右手大拇指屈於左手大拇指下,掐住午紋,外呈“太極圖”形,內掐“子午訣”,雙手暗握土字令牌,自下而上舉起,同時深深躬身,向眼前殘山隆重的圓揖行禮。


    禮畢,長青道長默誦土字令咒:“天地合我,我合天地,神人赴我,我赴神人,地隨我令,如臂使指。uu看書 ww”


    雙手握住土字令牌,緩緩向上舉起,口中輕喝:“請山神助吾。”


    山體中傳來低沉的轟鳴聲,山峰底部緩緩向上抬起,紡錘體的下部漸漸合攏,但僅僅抬起不到三分之一,就看見長青道長仰天吐出一道血箭,倒地不起。


    事前已經得到道長囑托的陪祭眾人連忙上前將長青道長抬回村裏照料。


    過了許多天,長青道長緩緩睜開雙眼,問道:“貧道昏迷了多久?”


    邊上照顧他的村民慌忙跑出去請來丁村長,丁村長坐在長青道長身邊,哽咽著說:“道長,您這次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


    “要不是您事前有交代,好幾次我們都想把您送到市裏大醫院去治療。您要是出了什麽好歹,我隻能撞死在您的床前了。”


    喝了一碗粥,長青道長沐浴更換上原來的那套道袍,對眾人一揖。


    “無上天尊,貧道要繼續化緣去了。此次貧道法力不濟,隻修複了三成,另外七成就需要眾居士按照貧道之前交代的,先取廢金織網,包裹碎石填於缺口處,時機一到,貧道自會前來徹底了結此事。”


    丁村長連忙回禮:“長青道長,您放心,在您昏迷的這幾天,我們已經按您的陣圖樹起了三十六根支撐柱,把山體上下兩頭的缺口給支撐住了。”


    “我們又按照您的要求,用廢金屬織成金網,包裹著碎石填了進去,現在已經填了一小半了,再有兩周就可以全部填完。建靈官殿的石材我們也已經開始采購了,有些現成的石材,等把山上豁口填完了就拉到紫芝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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