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人?”寒來愕然,他不知道啊!


    寒來以前沒讀過書,現年二十二的他從懂事的時候就知道,現在是民國多少年,就沒有聽說是大清多少年,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大清早已經沒了!


    他一個沒讀過書的,也沒人跟他說,當兵之前不過是村裏地主的長工,他哪知道什麽清國不清國的。


    (不信,你們回老家問問那些還健在的一百多歲老人家,隻要他沒讀過書,他就有70%的可能不知道大清是啥)


    “我們不是清國人,我們是中國人!”


    小姑娘本來大喜,因為聽到了從小爺爺教她們的清國話,以為找對了人,卻沒想,人家不是。


    “可是,你們說的就是清國話啊!跟爺爺教的一樣!跟我們一樣!”


    一個偵察班長寒來同學很耐心的跟小姑娘解釋:“我們真不是清國人,我騙你一個小姑娘幹啥?


    你們要去哪?你們家大人呢?”


    小姑娘本來在昏暗中都發光的雙眼,黯淡了下去:“原來,你們不是清國人……”


    那個叫登的大男孩過去撿起她的弓弩和刀:


    “阿祖爺說過,向東走,一定能走到清國,我們隻要一直往東走就行。”


    十幾個小孩,都拿起了他們的刀,和弓弩和弓箭,一個十二三三左右的男孩說:“茉阿姐,阿祖爺說隻要我們往東走,就能回清國,我們一直往東走就是了!”


    “對!”姑娘茉終於重新振作起來:


    “走到清國才有活路,才會有人替我們報仇,才會有人幫我們搶回村子。


    我們也是清國人,爺爺還是清國的官,我們的村子被屠殺了,清國一定會幫我們的!”


    喃喃說完,姑娘茉雙眼的光,又重新回來了。


    很鄭重的把包裹重新背到自己背上,拿起刀和弓箭,開始警惕眼前的這十個人。


    因為他們雖然說的是清國話,但不是清國人,爺爺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自己這十幾個都是小孩,小心點也不為過。


    不過,雖然擔心眼前這十幾個人對她們不利,姑娘茉倒也沒敢讓孩子們在夜晚趕路,隻是把孩子們都拉到自己和登的身後。


    看到小姑娘想用火鐮生火,寒來掏出火柴,跟小姑娘說:“這個生火快!”


    小姑娘警惕的看著他,不隻是小姑娘,其他小孩也警惕的看著他,有一個連弓都拉開了。


    寒來無奈的擦燃了火柴,這種紅頭火柴,非常容易擦燃,隻要在槍杆上劃個幾下,甚至在衣服上都可以擦燃了,就是這麽誇張。


    擦燃的火柴,引起了十幾個小孩雙眼亮晶晶的注視,他們沒有見過火柴,生活用火鐮,打火石等等。


    這種在衣服上一擦就能擦著的火柴,一群小孩,覺得很新奇,小姑娘也放鬆了警惕之心。


    看看也是,十幾個大人,手裏還拿著那種火器,腰上還別著刀子,如果要對付自己這十幾個小孩,那是很容易的事!


    沒有必要在大費周章的騙自己,所以她沒有做什麽過激的動作,就這樣看著那個士兵用那根燃著火的火柴點燃了自己的火絨,然後點燃了整堆火。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白天不敢吃東西,不敢生火。


    所以現在看到火生起來了,也顧不了那麽許多,放下弓箭和刀,蹲下來把著的火放到臨時搭建的石頭灶裏。


    準備把鍋裏麵的水燒開,把鍋裏麵的鹹肉和蘑菇以及從竹筒裏倒出來的米給煮熟。


    自己能扛餓,六七歲,七八歲,八九歲,十一二歲的弟弟,妹妹們可扛不住。


    寒來見她放開了防備,就問:“你們怎麽一群小孩跑到深山老林裏麵來?


    不怕老虎和狼嗎?


    是家裏發生變故了嗎?”


    姑娘茉一邊往火灶裏麵放柴火,一邊回答:“村子被日本惡鬼給屠殺了,我們逃了出來。


    爺爺告訴我們,逃到東邊,逃到清國,那裏有我們的軍隊,能幫我們趕跑屠村的日本惡鬼,把村子給奪回來!”


    寒來明白了,可是東邊沒有清國呀!


    “你們的村子在哪?”


    雖然這麽問,但是他有點明白了,應該就是附近的村莊,被日本人給屠了。


    但是緬甸人不是日本人的盟友嗎?


    “我們的村子,離這裏一天的路,不過現在什麽都沒了!”


    說到這的時候,有幾個孩子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哭就挨打,打他們的是那個十五左右的姑娘。


    “哭什麽哭?不許哭!”


    對於村子外麵的人情世故,姑娘茉懂得並不是太多,但經常聽阿爺講古的她知道,麵對野獸的時候,不能示弱。


    否則,對方絕對不會可憐你,一定會趁你虛弱的時候,撲上來把你咬死,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所以,不管是麵對野獸也好,麵對這些拿著火器的陌生人也好,一定不要流露出自己有脆弱或者虛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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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千百年來,先輩們積累出來的生存之道。


    寒來也聽明白了,應該就是附近村子被日本人屠殺了之後,留下來的孩子。


    寒來走到一邊,拿過無線電開始跟連長匯報情況。


    “連長,這十幾個小孩最小的大概六歲左右,最大的不超過15歲,一共有14個孩子,打聽了一下是附近被日本人屠殺的村子剩下來的幸存者。


    連長,怎麽辦?


    我是現在離開,還是把他們帶回去?”


    其實寒來有點緊張,他擔心連長下令讓他現在就撤,離開這群孩子回去,這些孩子手裏就算有弓箭,真的抵擋不了虎狼。


    更別說野豬和熊了,這個時代的緬甸可是不隻是有野豬和熊,老虎和狼也很多的。


    特別是老虎,還真的特別多,比起別的地方!


    可是,如果不走,留在這裏,陪著一群小孩?


    現在正在準備打仗呢!


    老師是咋說來著,時間就是生命,還是啥來著?


    反正就是,打起仗來,分分鍾都是一兩條人命,趕不上跟日本鬼子的大戰,錯過了那肯定不行!


    所以寒來現在很糾結。


    “緬甸人的孩子啊!你問問吧!願不願意跟你回來,如果願意就帶回來吧!


    不過現在打仗,其實不帶回來更好一點!


    但如果就這樣在深山老林裏麵被老虎和狼吃掉的話,相比而言,跟我們在一起反而更安全一點。


    你問問吧!


    願意跟來就跟,不願意跟來就算了!


    畢竟是緬甸小孩,跟我們沒什麽關係!”


    連長的話,給定了一個基調,回來,偵察班肯定是要回來的,不能錯過戰鬥。


    但是既然是一群小孩,如果對方願意跟上,那就帶回來,免得在深山老林裏麵,被老虎和狼吃了。


    可如果對方不願意,也不要強迫,自己回來就行了。


    “是!明白了,連長!”


    寒來放下無線電的話筒,回頭看向已經把水燒開的那個姑娘。


    開水把鹹肉泡軟之後,小姑娘又重新把鹹肉撈出來,拿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再放回鍋裏。


    山裏人其實不太缺少肉食,靠山吃山嘛!


    十幾個孩子開始拿出自己的竹碗,都餓了,都等著鹹肉蘑菇粥熬成型,好下手去舀。


    其中一個小家夥,一臉警惕的看著寒來,擔心他過來搶似的。


    那姑娘正在努力做飯,就幹脆等他吃完了再說吧!


    剛好他們也一天沒吃東西,現在抽個時間吃吃,以後還得連夜趕回去,時間緊呐!


    明天就要大戰了!


    寒來和偵查班的全體戰士,也開始吃飯,他們吃的東西都還好,那些讓英國人深惡痛絕的壓縮餅幹,他們並沒有覺得有多油膩。


    畢竟,平時就算想吃,油一點還不行呢!要是在老家,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那時候鍋裏有點油腥,要不然平時什麽時候能吃上油?


    做夢去吧!


    就是這壓縮餅幹,有點硬,戰士們到旁邊的溪水接了一個個飯盒的水,也撿了點柴火點了另一個火堆,然後把鋁飯盒一個個架上去把水燒開,把壓縮餅幹放進去煮。


    煮了好一會兒,才能把那個壓縮餅幹給煮開,膨化開來,要不然你不放點水泡著,那壓縮餅幹就算你磕掉了門牙,可能都沒磨掉多少。


    就是那麽硬!


    不過,壓縮餅幹雖然很硬,但是放進去的堅果和白砂糖以及油和鹽再加上麵粉煮開了,那叫一個香,特別是對眼前這一群饑腸轆轆的小孩。


    咽口水的聲音能有多大?


    很大!


    特別是在安靜的地方咽口水,你能聽得出來,很明顯的。


    如果十幾個人同時咽口水呢?


    一個十八九歲的戰士,看著不遠處小孩渴望的眼神,看他忍不住咽口水的樣子,就把自己的飯盒揚了一下:“你要不要吃?”


    離這個戰士最近的那個小孩,盯著他的飯盒咽了口口水之後,看一下他們的領頭人,阿姐茉。


    姑娘茉也咽了口口水,但還是用強大的毅力,把腦袋轉過去,仔細的研究自己的那鍋粥。


    那也是不錯的,有蘑菇,有鹹肉,還有一丁點野菜的米粥,味道也是挺好的。


    看到阿姐茉並沒有同意,所有小孩雖然舍不得,但還是跟著阿姐茉把腦袋轉了過去,圍在那鍋粥旁邊,等著阿姐茉說粥好了,可以吃了的那一刻。


    一鍋粥被平均的分了十幾份,每個人都得到一大竹碗,雖然有點燙,但還是稀裏嘩啦,開始慢慢喝了起來。


    寒來沒有再說別的,隻是吩咐自己班裏的戰士們,要盡快解決手裏的食物。


    戰場上,隻要不算太燙,吃頓飯爭取縮短在3~5分鍾之內。


    一群小孩餓了一天都餓很了,喝粥其實很快的,比這群小孩喝粥更快的是旁邊的偵察班士兵。


    “小姑娘,你帶著你的弟弟,妹妹,一群人在這深山老林裏麵穿行,基本上可以說是給老虎和狼送肉!


    你們手裏沒有槍,是擋不住老虎和狼的,這山林裏麵還有很多野豬和熊,我們前段時間打了不少。


    所以你們這麽走下去,可能還沒到你們要去的地方,就已經被狼或者老虎,又或者野豬和熊吃了。


    所以,我跟上頭報告了一下,我們連長決定讓我帶你們去我們那裏,然後我們上報之後,看看他們能不能帶你去找那個清國。


    怎麽樣?


    跟我們走嗎?


    我們連夜就要離開,如果跟我們走,幾個小的,我會讓我們的戰士們把他們背上。”


    寒來發揮了平時根本就沒有的語言水平,說了一長串,都在點子上。


    姑娘茉在這群人沒有搶自己在十幾個小孩的食物,並且有一個戰士還打算把自己的食物遞給孩子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壞人。


    其實這一點,她從麵前的士兵跟他們說話的時候,都很平和和溫柔,就知道了。


    她看向這個士兵,作為這群孩子,裏麵年歲最大的,負責做決定的大孩子,她的責任很重。


    因為,有時候做錯一個決定帶來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不過,姑娘茉在看到眼前這個士兵溫和的笑容,周圍的士兵也一樣,都沒有惡意的笑著時,她決定了,跟他們走。


    “好!可是天黑路滑,怎麽走?


    草叢裏還有蛇,晚上出沒的有很多都是毒蛇,看不見路,容易踩到。


    還是白天再走吧!”


    是的,無論什麽時候在叢林裏麵,最好晚上不要走路,不要趕路,叢林裏麵的重重危機,可是會死人的!


    “沒事!我們身上的氣味衝,毒蛇和昆蟲可能不太喜歡咬我們!


    來,弟兄們,把這幾個小的都背起來,我們來場夜行軍!”


    寒來打開了手電筒,這就是他敢於夜間行走的法寶。


    反正還有路,而且還有手電,還怕啥?


    離這兩公裏,五公裏都有一個崗,連長在5公裏的那個崗。


    寒來帶著戰士們背著已經睡過去的小孩們,還有幾個超過了10歲的大孩子們來到連長跟前,連長用鷹隼一般的眼光打量的這幾個小孩兒。


    然後扔下一句:“你的上一個任務已經完成了,下一個任務就是把這些孩子帶回去,帶到校長跟前。


    怎麽處置?


    聽校長的!”


    姑娘茉聽他說話眼睛又是一亮,趕緊上前,希翼地問他:“你也會說清國話?


    你是不是清國人?


    我也是清國人!


    我阿爺是清國的官,守土的官,我們家是土司,給清國守土的。


    你是清國人嗎?”


    清國?


    連長愣了,寒來以前在家的時候沒讀過書,他讀過呀!


    寒來沒文化,他有啊!


    連長以前可是在200師後勤營混的,而且還是個排長,200師後勤營那都是什麽地方?


    就算是搬東西的普通士兵,都要識一點字的,知道你搬的是什麽,並且有多少數量?


    該放在哪?


    不該放在哪?


    都有標簽,都有標誌,你要是不識字,你怎麽看?


    所以作為當時全國最精銳中的精銳200師,就算是後勤營裏麵的一個普通排長,那也是一個文化人出身。


    最起碼他知道什麽是大清國。


    “是啊!我也是清國人,不過現在不叫大清,叫中華民國了!”


    連長點頭,溫和的跟她說,跟她解釋,現在已經沒有大清,大清亡了。


    姑娘茉沒有理解,但她聽懂了一句話,眼前這個當官的也是清國人。


    有這句話,就夠了!


    “哇……終於找到你們了,我們村被日本惡鬼給屠殺了,我阿爺也死了……”


    (讀者大爺們可以去查資料,遠征軍第五軍第96師從胡康河穀撤退由高黎貢山回國,沿途的土司,大多都穿的是清朝的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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