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軍團的潰兵們,天一大亮就到了小醉的院子外。


    剛到就聽到幾十個女人一起讀百家姓的聲音。


    “嘿!有意思,屬實有意思!


    合著你家大舅子,把幾十個女人買來,就是教她們讀書,識字,當秀才!”


    迷龍比其他人更強了一點就是,他想到就去做,他聽到這些女人讀書的聲音,就爬上牆頭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姓陳的,拿著塊木板寫滿了字,然後教那些女人念。


    看到迷龍爬牆,陳瀟把手裏的木炭砸了過去,直接砸在迷龍腦門上,把他打了下去。


    然後,對停了的女人們說:“繼續念,念到你們學會為止。


    林三姐,你出來帶著她們念。”


    說完,又從地上拿起一塊較小的門板,豎起來,旁邊有木炭和濕布。


    對已經站出來的林三姐說:“你在門板上一筆一劃教她們怎麽寫,橫豎撇捺,彎鉤折點。


    從今天開始,你是她們的學習委員兼副班長,負責幫我監督她們學習。


    柳玉娥,你站出來,你是她們的紀律委員,負責她們上課時的紀律,不許吵鬧,認真學習。


    小醉,你是班長,她們都由你負責。”


    相比小醉的手足無措,柳玉娥愕然點頭,林三姐卻是苦笑,她以為是昨晚的事有人去主家那告密,不過自己也沒有別的壞心思,學習委員就學習委員吧!


    三十二歲的學習委員,也是夠了。


    陳瀟交代這些女人好好學習,就出了院子門,出門前在旁邊柴垛上抽了根小樹枝。


    出了門以後,拿著根小樹枝衝迷龍走了過去,走到跟前抓著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抽。


    “我讓你爬牆,我讓你爬牆,有門不走你爬牆是吧……”


    迷龍看到陳瀟拿著小樹枝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不對勁,剛想跑,就被抓住了,這劈頭蓋臉一頓抽。


    “哎……你怎麽打人呢……別打臉……哎……再打我還手了,我跟你說……哎……”


    想跑跑不了,還手那就更不用想了,這姓陳的抓著他胳膊這隻手,跟打鐵匠夾著鐵坯的鉗子一起,夾住了往上一挺,那關節就給他拿住了,別說打人了,就掰不開還死硬。


    想跑,想推開他,這姓陳的整個人跟腳生根似的,拽都拽不動,推也推不動。


    隻能一隻手擋著臉,反正躲不掉,擋住個臉再說。


    被打急了,迷龍衝後麵喊:“你們看啥呀?過來攔一下!”


    後麵這群人,不辣,要麻,蛇屁股,就算是他的老鄉李烏拉都沒有過來幫忙。


    豆餅想要過去,被蛇屁股拉住了,一群人笑著看迷龍挨打。


    “王八蓋子滴!平時打這個打那個,終於碰到一個他打不過的喏!”


    最主要是,一條小樹枝,雖然打的疼,但是不會傷,眾人也沒當回事兒。


    終究還是獸醫看不下去了,過來說:“算了算了,莫把娃娃打壞了,教訓一下就好了嘛!”


    看在獸醫的份上,陳瀟停了下來,然後問迷龍:


    “打你!服氣不?”


    迷龍放下手,臊眉耷眼的回了一句:“服氣,我哪敢不服氣呀!”


    “還敢爬牆看女人不?”


    “不敢了,給錢我,我都不看了!”


    “我打你,不是因為你想看女人,看女人誰都想看隻要他是個帶把的,但是不能爬牆看。


    院子大門關了嗎?


    沒關,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走進去看,你為什麽要爬牆,丟了軍人的臉麵!”


    說完,陳瀟把樹枝扔掉,迷龍以為又打他,手都自然反應的抬起來作勢想擋,又被身後的十幾個人轟然笑了。


    “進來吧!”陳瀟先邁步進了小醉的院子,獸醫也跟著進去了。


    迷龍看著身後這群敢笑話自己的潰兵,指著他們低聲罵道:“一群癟犢子玩意兒,別給我機會,有機會整死你們!”


    然後竟然沒轉身就走,而是跟在獸醫後麵進去了。


    不辣拍著孟凡了的肩膀:“你大舅哥把迷龍打服氣了呢!”


    孟凡了笑著鼓勵他:“你也可以,去試試!”


    一群人笑著湧入了院子。


    “馬大誌,你領倆人,做70個人的早飯。


    米和麵都在灶頭邊上,油和鹽也在那。”


    潰兵們對陳瀟知道他們的姓名沒有什麽好奇怪的,畢竟聊了一頓飯多的時間,他們什麽底細都說的差不多了。


    蛇屁股應了一聲,領著兩個人就往廚房走。


    “鄧寶,就是今天的菜錢,你也帶兩人去買點肉和菜回來,要快!等的你的菜下鍋呢!”


    不辣接過錢,來了個敬禮:“好呢!陳老師,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就往外走,卻被陳瀟給叫住了:“給你的不隻是菜錢,還有贖回你的槍和軍服的錢。


    我希望待會能看到的,不止是買回來的菜,還有你的槍和軍服。


    如果你回來的時候,沒有槍和軍服,以後不用來我這兒!”


    不辣停了一下,回頭敬了個禮,出門去了。


    “迷龍,你和阿譯先去把他爹留給他的遺物,那塊手表給贖回來。


    剩下的買80套襯衣褲子皮帶,女用的,當然你要買不到女用的,買男用的也行,回來讓她們改改就行了。


    還有紙和筆,看看有沒有粉筆,還有一批生活用具,都交給你了。”


    陳瀟從兜裏掏出兩根小黃魚,遞給迷龍,現在的黑市兌換率,一根小黃魚換50塊大洋那是沒問題的。


    迷龍神色複雜的問陳瀟:“你就不怕我拿著錢跑了!”


    陳瀟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覺得自己會嗎?”


    迷龍是個會做生意的,他不缺東西,也不缺錢更不缺糧食,他那個潰兵收容點裏麵的倉庫,有罐頭有米有麵有煙有酒還有醬油啥的,甚至前段時間還能吃上西瓜。


    但是,決定入緬打仗的時候,他把那一倉庫的東西,故意輸給別人,一點都不留戀。


    他想的是,能打仗,他想打勝仗,想有一天打回東北,打回老家打回鬆花江邊上。


    就像阿譯在接到他們可能會被收編,入緬打仗那一刻,他說的那句話,他想帶著兵從緬甸打回上海,他要找日本鬼子報仇。


    隻因他爹走在大街上,沒招誰沒惹誰,就是一個日本兵,想練練槍法,就一槍給他老爹開了瓢。


    這些潰兵,他們從北敗到南,無時無刻,就想真正的贏一回。


    打回自己的家鄉,把那被日本鬼子刨了的祖墳堆回去。


    迷龍就是這樣的人,但他又做不到這樣的人,從當初的東北軍一路南逃,他中途加入過無數友軍部隊,到最後的結果還是南逃。


    一路南來的時候,每一個比他強的人,他都想去接近,他想的有一天,對方能不能把他帶著打回東北,打回他的老家。


    現在,他隻說了一句:“不能,我能看得起這點錢嗎?


    要來根大黃魚還差不多!”


    說完出門了。


    看著剩下的人,陳瀟給他們的任務就是,把兩個院子中間的隔牆給拆了,然後把屋頂瓦片給檢修一遍。


    不辣的肉菜很快挑了回來,和肉菜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槍和軍服。


    “陳老師,槍和軍服都拿回來了,槍沒得子彈,軍服回去洗過晾幹了再穿。”不辣笑著來到陳瀟麵前,把剩下的錢交回給他。


    “嗯!很好!把肉菜送進廚房吧!”陳瀟點點頭,然後繼續和獸醫研究起整個禪達鎮的所有傷兵常見的病症和傷勢。


    “現在禪達的傷兵們,大多是長期食不果腹,導致的營養不良,還有,身體虛弱後的風寒感冒,也有的是傷口感染,還有的是那個彈片或者那個彈頭還在傷口裏。


    現在街麵上那些傷兵,還沒死的,基本上都是這麽個情況。”


    孟凡了有傷沒去幹活,坐在一旁聽他倆嘮,聽到陳瀟打探這個,他就知道壞菜了。


    “又打算拿您那幾瓶東西,街麵上千號潰兵,受傷的最少上百,多則二百,您那幾瓶東西救得了幾個人?


    您要是讓這禪達的長官們知道了這個東西,以他們以往的吃相,不拿到這種東西的進貨渠道這條線,絕對不可能放過你!


    財帛動人心啊!”


    陳瀟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把教育積分都兌換成青黴素留在山西了,就留了一盒傍身。


    至於孟凡了所說的,被長官覬覦這種事兒,就不是他該擔心的,他陳瀟不覬覦你也就算好的了,還敢來琢磨他的東西?


    “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使用青黴素消炎,隻要有足夠的酒精消毒,把感染的爛肉給挖掉,術後不再次感染的話,也是可以的。


    但最好是有,不過沒有,那也沒辦法!”


    拆隔離牆很簡單,檢修屋頂也很簡單,這麽多人,搞定這些事情,是分分鍾的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迷龍帶著東西回來了,買的東西都挺齊全的,光是吃飯的桌子,就帶回了五個,還有配套的凳子等等。


    最最重要的是,還弄回了兩條槍和幾十發子彈。


    “我琢磨著,你這有這麽多女人,有這麽多東西,身上還有那麽多錢。


    沒槍肯定不行,所以我從黑市上給你弄了兩條槍,子彈不多,也就50發,你省著點用。


    對了,你會用槍嗎?那要不會用槍就白搭了!


    我們這些人,晚上都得回收容點去住,你們隻能靠自己!”


    陳瀟好奇的問:“這禪達,還能讓百姓持槍?”


    “可以喏,本地人誰家裏沒有一兩支火藥槍,有錢的話,去黑市上買幾條步槍拿回家用都沒問題。


    隻要不多,也別拿出去鬧事兒就行!”


    陳瀟不置可否,說了另外一個事兒:“下午,你們幾個不識字的,也要跟著這些女人學習識字。”


    說著,還不等這些爛人提出反對,說出了自己的殺手鐧:“來學習識字的,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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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凡了忍不住又毒舌了:“我發現您嘿,真的是菩薩心腸!


    他們這些人,有幾個是識字的料,有幾個有心思去識字?


    又不是四五歲的時候,他們像孩子嗎?


    迷龍,你像嗎?康丫,還是你像?豆餅,你覺得你學的會嗎?”


    陳瀟斜了他一眼,沒接他的話頭,而是跟眼前的這些說:“記住,來學識字的,管飯!”


    管飯兩個字,對眼前這些潰兵們來說,那就是大過天的。


    孟凡了是找食組的組長,通過這個找食組這個名字就知道,平時的吃飯,都是自己找回來的,上峰是不管這些潰兵的。


    他們饑一頓,飽一頓,一天隻吃一頓飯是常態,有時候幾天都吃不上一頓飯,也有。


    由此可見,管飯這兩個字威力有多大!


    “管飯的話,我來!”穀小麥,也就是豆餅,頭一個站出來。


    “我當然也是來的啦!”蛇屁股二話不說,對於廣東佬來說,除了打鬼子,有什麽比吃更重要。


    都不用選擇,識字而已,又不是上戰場,更不會有人覺得這是苦差事。


    “那額這個原本就識字的呢?”獸醫湊過來問了一句:“還有收容點那幾個傷兵娃娃,能不能也湊一份?”


    陳瀟笑的說:“隻要您來,您就代表那十個傷兵了,到時候給您備上!”


    “那好!額也來學習!”


    夥食質量代表著傷員恢複的速度,這個從古到今都是這個理,一般情況來說。


    所以就算是為了十個傷員的夥食,獸醫也得來學習學習。


    但是他原本就識字,非得來重新學一遍百家姓和《千字文》嗎?


    現在這些女子,已經拿到了分發給她們的鉛筆和紙,回去練字!


    那個剛才指揮著女子們念書的那個年紀比較大的,正在那塊木板上抄千字文。


    林三姐很震驚,她見過有人用三天時間,學會一篇百家姓,但是這種人少之又少。


    但是今天,有四十幾個人,用半天時間,學會了百家姓。


    不隻是學會讀,學會認,還學會了寫。


    半天時間學會了一百多個字,你信?


    但事實就是事實,三姐叫每個人都到前麵,隨意寫了一個字,她隨意念的,卻沒曾想就算她隨便念一個字,這些初次識字的,居然都能描出來。


    她意識到,這些都是天才,所以她把百家姓給擦掉,抄寫了一篇《千字文》。


    打算下午,就帶著同學們一起念這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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