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回了頭，玉瓚周身散發的氣息，令她覺得窒息。
“你，怎麽不回答我的話？”見安歌愕然抬頭，玉瓚隻覺得氣悶。
“今晚，你不是還沒過來嗎？我也睡不著，因此就到了這花園裏麵走一走。”安歌說著，又將步子往後挪移了幾分。
玉瓚見狀，便伸手將她的手握住。“是嗎？沒有想到，你竟會等我！”玉瓚的手心溫熱，安歌的手心冰冷。安歌的手觸及了熱，她竟有些不適應。因此，想將手縮回。
不知為何，未看清菊花叢後那抹清淡的影子，安歌的心，總覺得惆悵。
玉瓚察覺，微蹙了眉道：“怎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握你的手？為何今夜這樣抗拒？”
安歌就道：“也不是抗拒。既你來了，當然隻想早些回寢宮。畢竟，這是深夜，處處更深露重的。”因擔心玉瓚看出端倪，安歌遂掩飾道。
“是麽？好——”玉瓚就拉長聲音道：“反正四處無人，既你迫不及待，不如我抱了你回去。”
“不。我有腳，我自己能走。“安歌說著，隻是搖頭。
“你怕什麽？又何須害臊？真正，咱們已有了夫妻之實。我們之間，無論做怎樣的事，都不算過分。”玉瓚說著，便攬住安歌的腰，輕輕就將她抱了起身，納入懷中。
“你——”安歌在玉瓚懷中，掙紮不得。因此，也就任他胡來。
見安歌順從了，玉瓚出了園子，就著朦朧的月光，低低看了她數眼，就歎：“雲安歌。你可知，月光下的你，很美！我真希望，從此以後，你能真正地順從我。”
安歌聽了，隻是將頭扭過。淡淡道：“若我不順從呢？”
玉瓚就又歎：“我也錯了。”
“皇上為何又錯了？此話當怎樣說？”安歌又不解了，二人到了寢宮外的長廊，就著迷蒙的燈籠，玉瓚的側臉在安歌眼裏，竟如一尊俊美堅毅的雕像。
她困惑地看著他，仿佛是第一次發現他的不同。
“若你什麽都順從我了，我或許又不樂意了。或許，我就喜歡你這樣看似柔弱，實際強悍的女人。”玉瓚說著，又是無可奈何地一笑。
“強悍？皇上以為我是強悍的？”
“是。難道你不強悍麽？若不強悍，我也不會這樣費心糾結。”玉瓚說完，俯身就低低朝安歌的頸脖上吻去。
玉瓚的下巴硬硬的，安歌隻覺得癢。
“不要——”安歌欲將他的下巴挪開。
“雲安歌。你除了強悍外，還很矯情。你就不能放開了自己，開心受用一回麽？真正，咱們是夫妻。”玉瓚說著，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左手就朝著安歌輕薄的衣衫內撫去。
這是玉瓚當著她的麵，第三次說出‘夫妻’二字。安歌的感受，自和第一次聽了不同。她待要說話，就覺胸口氣悶，一下子又要嘔吐。
她咽住喉嚨，控製住胃裏的翻騰。見她神情異樣，玉瓚放下了她，就問：“你怎麽了？”
安歌一手撫著胸，與他道：“我不怎麽。就是胸口悶得難受。”
“你不用掩飾，你必是生病了。我即刻為你宣太醫。”玉瓚鄭重道。
“不——不必——過會子，我就好了！”安歌說著，隻是將頭搖了搖。一陣清風拂過，安歌突然就‘哇——’地一聲，將晚間時分喝下的杏仁茶，一口吐了出來。
嘔吐過後的安歌，緩了口氣，方覺得精神清爽多了。玉瓚凝眉看著她，思索了片刻，忽然就問：“你，可是有孕了？”
安歌聽了，低了頭，見無可隱瞞，也就如實道：“我卻是有兩月未來信事了。”
玉瓚聽了，不免就笑，是那種洋溢滿足的笑。“好。我這將太醫宣來。”
安歌就道：“不必興師動眾。這大半夜的，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歇下了。何必去煩擾他們？”
玉瓚聽了，頗不以為然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何不宣召？你是我的皇後，子嗣事大！”玉瓚歲就就喚來甘泉宮內一個當值的太監，叫他即刻去叫太醫。
二人入了寢宮，果然太醫院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太醫。玉瓚就道：“王太醫，好生給皇後把脈。”
那王太醫聽了，就笑：“皇上。微臣也不需按絲搭脈，微臣隻需看一下皇後臉上的氣色，就知皇後有無身孕。”
玉瓚聽了，就道：“那你就給朕好生瞧瞧。”
那太醫聽了，就對著安歌恭敬道：“娘娘，請恕微臣無禮了！”那太監也就看了看安歌的麵色，方麵帶喜色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腹中果然孕育了龍胎！”
安歌聽了，神情複雜。本來，她是抱了幾分僥幸之心的。不想，果然成了事實。依她的想法，當然不宜有孕。有了孩子，她與玉瓚之間的牽扯，也就更多了。
玉瓚聽了，心情更是大悅。因就賞了太醫。“看來，上天到底是垂憐我。我心裏，盼望的就是如此。”因就握了安歌的手，婆娑了又婆娑，心裏是無垠的歡喜。
“皇上，果然高興？”安歌坐在了榻上，轉過眼看他。
“如何不高興？莫非——你不高興？”
安歌聽了，看了看他，卻不說話。
“其實我知道。你當然不高興。有了孩子，你回熙寧就更是渺茫了，是吧？”
安歌聽了，隻是蹙眉：“我弟弟有了下落了。皇上心裏，該盡早給熙寧複國才是！”
“我知道。你不用總是提醒我。我並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
翌日。玉瓚離去。與上朝前卻又賜了甘泉宮許多東西，琳琅滿目地，都堆滿了屋子。
瑁兒一邊整理，一邊就歎：“真正，這許多東西，一時半會地也順不完。皇上的心，當真熱切！”
安歌聽了，就囑咐她：“吃的玩的東西，還有那些綾羅綢緞，不如你們都分了。”安歌說著，卻是注意到了角落裏擺放的一疊新書。她看了一看，發現是一些新編撰的博文雜記。因就對瑁兒道：“隻這些，就留下。我若閑了，就拿出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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瑁兒便道了聲‘是’。方又歎：“真正皇上也了解娘娘。知道娘娘愛看書，隻是將這宮裏有的，都一概拿了出來，與娘娘品讀。”
安歌聽了，見瑁兒隻管說，手裏卻是一動不動，就道：“怎麽？你們快搬了分發呀！我對這些玩樂的東西，一向不大在意！”
瑁兒底下的一個宮女，聽了就低低與瑁兒道：“今日皇上並未賞賜金銀首飾，若果然賞賜了，娘娘可會將那些分賜予我們？”
瑁兒聽了，將手裏的一個點心盒子，遞了給那小宮女，口裏就道：“真正你們都是楚望隴之人。這有了好的，隻管想要更好的？也虧得是娘娘善待你們。”
那安歌就在殿上又道：“瑁兒。那些玩器，你且挑一些，去拿給春苓。”
瑁兒就上了前，笑對安歌：“娘娘，春苓也來了甘泉宮，數個月了。娘娘怎地還不將調了往殿前侍候？”
安歌聽了，就笑了笑：“怎麽，這是春苓托的你麽？”
瑁兒就搖頭：“倒也不是。隻是我看著她也機靈，況又是娘娘從前的舊人。有她來了，自是比別的宮女更妥帖的。”
安歌就沉吟道：“倒也不必。她在後院也不做什麽累活。那裏更是適宜她。”
瑁兒就道：“娘娘，將春苓調往殿前，難道不是更好掌控？”
安歌就搖頭道：“風箏飛得再高，這絲線拿捏在手心就好。又何必拘泥於眼前？”
瑁兒聽了，終道：“娘娘高見。”
安歌有孕，這消息也就傳到了甘泉宮。太皇太後得知了，也就遣人請安歌過來。
晌午時分，安歌服下穩胎藥，由瑁兒扶著，也就往甘泉宮來了。
入了內宮見了太皇太後，太後就道：“不必行禮了，到底是有孕的人。隻管在一旁坐下就是。”
安歌聽了，道了聲謝，也就依言坐下了。
墨菊見了，在旁就笑：“皇後娘娘近日裏，好像長胖了一些。”
太皇太後聽了，也點頭道：“不錯。哀家看你的確白胖了一些。這果然就很好。”
墨菊就又笑：“如今宮裏人人都說，皇上待娘娘竟是寵上了天了。”
安歌聽了，隻覺得這話不妥，待要擇言回，就聽太皇太後幽幽道：“哀家叫你來，還有一樁事。”
“不知太皇太後所問何事？”
太皇太後就道：“你是皇後，在皇上跟前也頗能說上話。太上皇這幾日在離宮偶然了風寒，因他父子置氣，皇上並不肯將太上皇迎接進宮裏，也甚少去離宮看望！所以，你不如就做個解語花，好生勸解勸解皇上！”
“太皇太後，恕孫媳難以辦到。在皇上跟前，此事是禁區。一概不許人問的！”安歌無奈道。
太皇太後聽了，不免有些悶氣。因對安歌道：“可你是皇後。於此事你也有職責。皇上不提，你也就不問？”
墨菊見了，遂插話道：“娘娘好歹提一提。到底太皇太後年老了，出宮看望太上皇一趟，也不容易。娘娘就請體恤體恤太皇太後吧！”
安歌聽了，終點頭道：“好。孫媳且就試一試。”
當晚時分，玉瓚又過來了。看著安歌，就問：“今日我送來的東西，你可有十分喜歡的？”
安歌就歎：“皇上不必再送了。皇上的心意，我領了就是。”
玉瓚就道：“倒也不為別的。隻是想讓你見一些新鮮玩意。”
安歌就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後，那些玩器也不必送了。”
玉瓚聽了，就坐了下來。安歌與他奉了一杯茶，因想起太皇太後囑托之事，就將案幾邊的一本書，拿了過來，隨意翻了一翻，口裏就道：“這些野史讀膩了，方覺得那些聖賢之書，還是不錯的。”
玉瓚就道：“都是大家所寫，固然不錯。”
安歌就試探道：“大家裏頭，依我看，也就孟子莊子的能看。”
“嗯。那墨家法家的書，也可一讀。”
安歌就又道：“這人長大了，記性卻是不好了。想我小時候，看《三字經》隻是能一目十行的。有些句子，至今也未忘記。”
玉瓚就笑：“是麽？”
“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人，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安歌流利地朗朗上口，似乎回到了熙寧宮中，她五歲那年。
玉瓚就道：“你的記性果然極好。”玉瓚不是蠢人，聽了安歌迂回曲折了這般，就悠悠道：“我的皇後，今天你不會就是與我說這些的吧？”
安歌聽了，想了一想，遂就切入了正題：“皇上。我聽說太上皇病了。在病中，隻是思念皇上呢！”
玉瓚就冷冷道：“雲安歌。你又來了。這些話，我不是不準你說的麽？”
“我記得。”
“記得還提？”
“雖如此，隻是這生育之恩、父子恩情，皇上且還需記住。”
“雲安歌。不用你來教訓我。這是我的家事。”玉瓚說完卻又一歎。
“我是皇後，這些家事，與我也有份，因此，我不能隻裝作置身事外。”安歌平靜開言。
玉瓚一聽，心裏一動。因就緩緩道：“好。你承認是我的皇後了。”
“如何不承認？這宮裏上下誰都知道。我掩飾否認又有何用？”
玉瓚聽了，就默了一下。“傳膳吧。我餓了。”玉瓚的眉間，似有疲態。
用了晚膳，玉瓚便在甘泉宮內歇下了。因安歌有孕在身，不便行房事，玉瓚便忍了一忍，隻是抱著安歌入睡。
夜間，似睡非睡之間，安歌就歎：“我已然不嘔吐了，皇上若繁忙，晚上也不必忙於過來。”
“我是為你嘔吐過來的麽？”玉瓚此刻也未睡著。
“既不是。皇上就該雨露均沾，去靈妃的朝雲宮看看。總是不要太冷落了她。”安歌提醒。
“不必你教訓我。靈妃的事，我自有打算。”玉瓚說著，卻又將安歌抱得更緊了一些。
安歌聽了，不禁又蹙了眉，因問玉瓚：“這是何意？”
“你不必問。想以後，你總會看見結果。”玉瓚隻是半吐半露。
安歌一聽，雖心裏疑惑，但還是閉口不問了。是呀，這是玉瓚和靈妃之間的事，她去摻和做什麽呢？
子夜一過，寢宮外掛著的燈籠也漸次熄滅了。房間內，是一片黑沉的暗。
安歌在黑暗中歎了口氣，察覺玉瓚握在自己腰間的手，不知不覺地放鬆了。她凝神了片刻，聽他鼻中發出的均勻的呼吸，知他是睡著了。
玉瓚是入睡了，且很快入了夢。
夢中，他夢見自己又變成了那個膽怯懦弱的男童。他如常一下，在乳娘的帶領下，畏畏縮縮地來到冷宮。
乳娘與他歎息道：“燕王殿下，進去吧。娘娘一直盼著見你呢。”
“嬤嬤，為何我母妃要住在這裏？”五歲的他，當然不懂宮闈之爭。
乳娘聽了，就歎息了一聲，與他道：“燕王進去吧。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乳娘說著，就牽了他的手，帶了入冷宮。
其實，雖然思念母妃，但他很怕來這裏。隻因，這裏寥落的景致，壓抑的絕望的氣氛。尤其是見了母妃，那令人心碎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痛苦——
每一次的離開，他都是那樣難過。因為母妃，他的整個童年，是在孤獨和壓抑中度過的。
可這一次，他看出母妃已經病入膏肓了！空氣中，一股古怪的藥味彌散開來。“母妃，你怎麽了？為何這樣難過？”他看著地上的湯藥，握著母妃枯瘦的手腕。
“瓚兒。母妃不行了！母妃要死了！”
他一聽，就流淚了！“不，孩兒不讓母妃死！母妃要好好活下去！”他伏在母妃懷中哭泣。
“瓚兒。母妃已經油盡燈枯了！母妃熬不過去了！瓚兒，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母妃——母妃——孩兒要去求父皇，求父皇將母妃放了！母妃的身體一定會好的！孩兒要與母妃一起捉迷藏，一起放風箏，一起去賞魚——”
“不必了。瓚兒，你父皇待我已恩斷義絕。這地下的湯藥，便含了砒霜。”
他聽了，還不太明白，因就問母妃：“母妃，什麽是砒霜？”
夢魘再次襲來，他聽不見母妃是怎樣說的，隻看見母妃的嘴唇一張一合，麵上帶著沉沉的痛苦！仿佛有一股強力，將他從母妃身邊拉開。轉眼之間，他就被帶離出了冷宮外。母妃淒苦的麵容，終漸次消失！玉瓚一下從夢中驚醒！
安歌的睡眠一向警醒！覺出身旁之人的動靜，也就睜開了眼睛！
她掌了燈。因看著頭沁汗珠的玉瓚，低聲問：“皇上夢魘了？”
初來永夜，每晚入睡，因想起熙寧舊事，她也時常夢魘的。不想，玉瓚竟也夢魘。
“自登了基後，晚上我睡覺，卻也不大好。”玉瓚看著她，老實說道。
安歌聽了，就遞給他一塊手帕。玉瓚接過，擦了擦汗。
“你睡吧，不用管我。”玉瓚吩咐。
安歌想了一想，就問：“皇上夢見誰了？”
“我的母妃。她在夢中叫我，近日裏，我常做這樣的夢——”玉瓚的聲音低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上許是白天太過憂心的緣故。我聽人說，這逝去多年的人，屢次托夢，是因為這陽世，有她放心不下的東西——”
玉瓚聽了，就將衣服披了，對她道：“不必說了。我要出去走一走。一個人靜一靜。你不必管我。過了子夜時分，我就回來。”
安歌聽了，便點了頭。她見玉瓚披了衣裳，出了寢宮，便也在後靜靜跟隨。玉瓚看起來很孤寂，一路到了長廊下，竟是未發覺身後有人。
他抬頭看著半輪月，一會長籲，複又短歎。他在台階旁坐下了，卻又即刻站起，伸手往那竹葉間一觸，一根竹枝便被他折了下來，握在了掌心。
安歌見了一愣，不知他要竹枝幹什麽？但見朦朧淒清的月影之下，玉瓚卻是對月以竹代劍，揮舞了起來。
永夜都城郊外?離宮
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離宮高高的台階前。台階之下，遍灑的是被風吹了一地的菊蕊。空氣中，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芸香。這淡淡的香氣，更是無聲宣告了此處的寂寥。
離宮宮牆內外，栽種的都是花草，一顆高大的樹也沒有。因此，也聽不見一點鳥叫。唯有那秋蟲，一聲聲地在泥土裏，在花葉上啁啁。
一個五十開外的身著明黃長袍的老人，此刻正靜靜坐在台階前，聞著這風裏裹挾的花香，似乎陷入往事的沉思。聽見那台階下一聲聲的腳步響，明黃袍人就閉著眼問：“小玄子，你又過來幹什麽？我都說過了，午後時分，不必過來打擾。”
那喚作小玄子的太監聽了，依舊不停了腳步，反而將步子挪得更大了一些。明黃袍人有些不悅了，因又歎息道：“到底我是老了。人也廢了。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
那小玄子聽了，便又將腳步方輕緩了一些，他上了台階，給太上皇行了一禮，方低聲道：“太上皇。皇上過來了！”
玉祺瑞聽了，緩緩將眼睜開，心裏不信。“是麽？他——來了？”
“太上皇。皇上此刻就在宮外。”小玄子又道：“皇上說了，若太上皇不想見他，皇上即刻就走。皇上說隻聽太上皇的意思。”
玉祺瑞聽了，不禁苦笑了一下，半響不出言。
小玄子見了，就小心翼翼道：“那——太上皇是見，還是不見呢？”
玉祺瑞就道：“他既來了，我當然要見一見他。你叫他進來吧。”
“是！”小玄子聽了，即刻就從台階下去，命人趕緊將宮門開了。
玉祺瑞便在宮前的長廊下，靜靜等待。一個宮女過來，端了個盤子，盤子裏麵盛著湯藥。玉祺瑞見了，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宮女拿下去。
禁在離宮，在不算太老的年紀，他有大把的時間，回憶從前。他記得，便是在菊花初綻時，於姚璟家裏，他第一次見到雲氏！當時的雲氏，不過盈盈十五的年紀。她在園中與人捉迷藏，蒙了臉，將菊花插了滿頭。莽撞閃避間，卻是一頭撞在了他的懷裏！（未完待續）
“你，怎麽不回答我的話？”見安歌愕然抬頭，玉瓚隻覺得氣悶。
“今晚，你不是還沒過來嗎？我也睡不著，因此就到了這花園裏麵走一走。”安歌說著，又將步子往後挪移了幾分。
玉瓚見狀，便伸手將她的手握住。“是嗎？沒有想到，你竟會等我！”玉瓚的手心溫熱，安歌的手心冰冷。安歌的手觸及了熱，她竟有些不適應。因此，想將手縮回。
不知為何，未看清菊花叢後那抹清淡的影子，安歌的心，總覺得惆悵。
玉瓚察覺，微蹙了眉道：“怎麽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握你的手？為何今夜這樣抗拒？”
安歌就道：“也不是抗拒。既你來了，當然隻想早些回寢宮。畢竟，這是深夜，處處更深露重的。”因擔心玉瓚看出端倪，安歌遂掩飾道。
“是麽？好——”玉瓚就拉長聲音道：“反正四處無人，既你迫不及待，不如我抱了你回去。”
“不。我有腳，我自己能走。“安歌說著，隻是搖頭。
“你怕什麽？又何須害臊？真正，咱們已有了夫妻之實。我們之間，無論做怎樣的事，都不算過分。”玉瓚說著，便攬住安歌的腰，輕輕就將她抱了起身，納入懷中。
“你——”安歌在玉瓚懷中，掙紮不得。因此，也就任他胡來。
見安歌順從了，玉瓚出了園子，就著朦朧的月光，低低看了她數眼，就歎：“雲安歌。你可知，月光下的你，很美！我真希望，從此以後，你能真正地順從我。”
安歌聽了，隻是將頭扭過。淡淡道：“若我不順從呢？”
玉瓚就又歎：“我也錯了。”
“皇上為何又錯了？此話當怎樣說？”安歌又不解了，二人到了寢宮外的長廊，就著迷蒙的燈籠，玉瓚的側臉在安歌眼裏，竟如一尊俊美堅毅的雕像。
她困惑地看著他，仿佛是第一次發現他的不同。
“若你什麽都順從我了，我或許又不樂意了。或許，我就喜歡你這樣看似柔弱，實際強悍的女人。”玉瓚說著，又是無可奈何地一笑。
“強悍？皇上以為我是強悍的？”
“是。難道你不強悍麽？若不強悍，我也不會這樣費心糾結。”玉瓚說完，俯身就低低朝安歌的頸脖上吻去。
玉瓚的下巴硬硬的，安歌隻覺得癢。
“不要——”安歌欲將他的下巴挪開。
“雲安歌。你除了強悍外，還很矯情。你就不能放開了自己，開心受用一回麽？真正，咱們是夫妻。”玉瓚說著，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左手就朝著安歌輕薄的衣衫內撫去。
這是玉瓚當著她的麵，第三次說出‘夫妻’二字。安歌的感受，自和第一次聽了不同。她待要說話，就覺胸口氣悶，一下子又要嘔吐。
她咽住喉嚨，控製住胃裏的翻騰。見她神情異樣，玉瓚放下了她，就問：“你怎麽了？”
安歌一手撫著胸，與他道：“我不怎麽。就是胸口悶得難受。”
“你不用掩飾，你必是生病了。我即刻為你宣太醫。”玉瓚鄭重道。
“不——不必——過會子，我就好了！”安歌說著，隻是將頭搖了搖。一陣清風拂過，安歌突然就‘哇——’地一聲，將晚間時分喝下的杏仁茶，一口吐了出來。
嘔吐過後的安歌，緩了口氣，方覺得精神清爽多了。玉瓚凝眉看著她，思索了片刻，忽然就問：“你，可是有孕了？”
安歌聽了，低了頭，見無可隱瞞，也就如實道：“我卻是有兩月未來信事了。”
玉瓚聽了，不免就笑，是那種洋溢滿足的笑。“好。我這將太醫宣來。”
安歌就道：“不必興師動眾。這大半夜的，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歇下了。何必去煩擾他們？”
玉瓚聽了，頗不以為然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何不宣召？你是我的皇後，子嗣事大！”玉瓚歲就就喚來甘泉宮內一個當值的太監，叫他即刻去叫太醫。
二人入了寢宮，果然太醫院來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太醫。玉瓚就道：“王太醫，好生給皇後把脈。”
那王太醫聽了，就笑：“皇上。微臣也不需按絲搭脈，微臣隻需看一下皇後臉上的氣色，就知皇後有無身孕。”
玉瓚聽了，就道：“那你就給朕好生瞧瞧。”
那太醫聽了，就對著安歌恭敬道：“娘娘，請恕微臣無禮了！”那太監也就看了看安歌的麵色，方麵帶喜色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腹中果然孕育了龍胎！”
安歌聽了，神情複雜。本來，她是抱了幾分僥幸之心的。不想，果然成了事實。依她的想法，當然不宜有孕。有了孩子，她與玉瓚之間的牽扯，也就更多了。
玉瓚聽了，心情更是大悅。因就賞了太醫。“看來，上天到底是垂憐我。我心裏，盼望的就是如此。”因就握了安歌的手，婆娑了又婆娑，心裏是無垠的歡喜。
“皇上，果然高興？”安歌坐在了榻上，轉過眼看他。
“如何不高興？莫非——你不高興？”
安歌聽了，看了看他，卻不說話。
“其實我知道。你當然不高興。有了孩子，你回熙寧就更是渺茫了，是吧？”
安歌聽了，隻是蹙眉：“我弟弟有了下落了。皇上心裏，該盡早給熙寧複國才是！”
“我知道。你不用總是提醒我。我並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
翌日。玉瓚離去。與上朝前卻又賜了甘泉宮許多東西，琳琅滿目地，都堆滿了屋子。
瑁兒一邊整理，一邊就歎：“真正，這許多東西，一時半會地也順不完。皇上的心，當真熱切！”
安歌聽了，就囑咐她：“吃的玩的東西，還有那些綾羅綢緞，不如你們都分了。”安歌說著，卻是注意到了角落裏擺放的一疊新書。她看了一看，發現是一些新編撰的博文雜記。因就對瑁兒道：“隻這些，就留下。我若閑了，就拿出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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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聽了，見瑁兒隻管說，手裏卻是一動不動，就道：“怎麽？你們快搬了分發呀！我對這些玩樂的東西，一向不大在意！”
瑁兒底下的一個宮女，聽了就低低與瑁兒道：“今日皇上並未賞賜金銀首飾，若果然賞賜了，娘娘可會將那些分賜予我們？”
瑁兒聽了，將手裏的一個點心盒子，遞了給那小宮女，口裏就道：“真正你們都是楚望隴之人。這有了好的，隻管想要更好的？也虧得是娘娘善待你們。”
那安歌就在殿上又道：“瑁兒。那些玩器，你且挑一些，去拿給春苓。”
瑁兒就上了前，笑對安歌：“娘娘，春苓也來了甘泉宮，數個月了。娘娘怎地還不將調了往殿前侍候？”
安歌聽了，就笑了笑：“怎麽，這是春苓托的你麽？”
瑁兒就搖頭：“倒也不是。隻是我看著她也機靈，況又是娘娘從前的舊人。有她來了，自是比別的宮女更妥帖的。”
安歌就沉吟道：“倒也不必。她在後院也不做什麽累活。那裏更是適宜她。”
瑁兒就道：“娘娘，將春苓調往殿前，難道不是更好掌控？”
安歌就搖頭道：“風箏飛得再高，這絲線拿捏在手心就好。又何必拘泥於眼前？”
瑁兒聽了，終道：“娘娘高見。”
安歌有孕，這消息也就傳到了甘泉宮。太皇太後得知了，也就遣人請安歌過來。
晌午時分，安歌服下穩胎藥，由瑁兒扶著，也就往甘泉宮來了。
入了內宮見了太皇太後，太後就道：“不必行禮了，到底是有孕的人。隻管在一旁坐下就是。”
安歌聽了，道了聲謝，也就依言坐下了。
墨菊見了，在旁就笑：“皇後娘娘近日裏，好像長胖了一些。”
太皇太後聽了，也點頭道：“不錯。哀家看你的確白胖了一些。這果然就很好。”
墨菊就又笑：“如今宮裏人人都說，皇上待娘娘竟是寵上了天了。”
安歌聽了，隻覺得這話不妥，待要擇言回，就聽太皇太後幽幽道：“哀家叫你來，還有一樁事。”
“不知太皇太後所問何事？”
太皇太後就道：“你是皇後，在皇上跟前也頗能說上話。太上皇這幾日在離宮偶然了風寒，因他父子置氣，皇上並不肯將太上皇迎接進宮裏，也甚少去離宮看望！所以，你不如就做個解語花，好生勸解勸解皇上！”
“太皇太後，恕孫媳難以辦到。在皇上跟前，此事是禁區。一概不許人問的！”安歌無奈道。
太皇太後聽了，不免有些悶氣。因對安歌道：“可你是皇後。於此事你也有職責。皇上不提，你也就不問？”
墨菊見了，遂插話道：“娘娘好歹提一提。到底太皇太後年老了，出宮看望太上皇一趟，也不容易。娘娘就請體恤體恤太皇太後吧！”
安歌聽了，終點頭道：“好。孫媳且就試一試。”
當晚時分，玉瓚又過來了。看著安歌，就問：“今日我送來的東西，你可有十分喜歡的？”
安歌就歎：“皇上不必再送了。皇上的心意，我領了就是。”
玉瓚就道：“倒也不為別的。隻是想讓你見一些新鮮玩意。”
安歌就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後，那些玩器也不必送了。”
玉瓚聽了，就坐了下來。安歌與他奉了一杯茶，因想起太皇太後囑托之事，就將案幾邊的一本書，拿了過來，隨意翻了一翻，口裏就道：“這些野史讀膩了，方覺得那些聖賢之書，還是不錯的。”
玉瓚就道：“都是大家所寫，固然不錯。”
安歌就試探道：“大家裏頭，依我看，也就孟子莊子的能看。”
“嗯。那墨家法家的書，也可一讀。”
安歌就又道：“這人長大了，記性卻是不好了。想我小時候，看《三字經》隻是能一目十行的。有些句子，至今也未忘記。”
玉瓚就笑：“是麽？”
“父子恩，夫婦從，兄則友人，弟則恭；長幼序，友與朋，君則敬，臣則忠——”安歌流利地朗朗上口，似乎回到了熙寧宮中，她五歲那年。
玉瓚就道：“你的記性果然極好。”玉瓚不是蠢人，聽了安歌迂回曲折了這般，就悠悠道：“我的皇後，今天你不會就是與我說這些的吧？”
安歌聽了，想了一想，遂就切入了正題：“皇上。我聽說太上皇病了。在病中，隻是思念皇上呢！”
玉瓚就冷冷道：“雲安歌。你又來了。這些話，我不是不準你說的麽？”
“我記得。”
“記得還提？”
“雖如此，隻是這生育之恩、父子恩情，皇上且還需記住。”
“雲安歌。不用你來教訓我。這是我的家事。”玉瓚說完卻又一歎。
“我是皇後，這些家事，與我也有份，因此，我不能隻裝作置身事外。”安歌平靜開言。
玉瓚一聽，心裏一動。因就緩緩道：“好。你承認是我的皇後了。”
“如何不承認？這宮裏上下誰都知道。我掩飾否認又有何用？”
玉瓚聽了，就默了一下。“傳膳吧。我餓了。”玉瓚的眉間，似有疲態。
用了晚膳，玉瓚便在甘泉宮內歇下了。因安歌有孕在身，不便行房事，玉瓚便忍了一忍，隻是抱著安歌入睡。
夜間，似睡非睡之間，安歌就歎：“我已然不嘔吐了，皇上若繁忙，晚上也不必忙於過來。”
“我是為你嘔吐過來的麽？”玉瓚此刻也未睡著。
“既不是。皇上就該雨露均沾，去靈妃的朝雲宮看看。總是不要太冷落了她。”安歌提醒。
“不必你教訓我。靈妃的事，我自有打算。”玉瓚說著，卻又將安歌抱得更緊了一些。
安歌聽了，不禁又蹙了眉，因問玉瓚：“這是何意？”
“你不必問。想以後，你總會看見結果。”玉瓚隻是半吐半露。
安歌一聽，雖心裏疑惑，但還是閉口不問了。是呀，這是玉瓚和靈妃之間的事，她去摻和做什麽呢？
子夜一過，寢宮外掛著的燈籠也漸次熄滅了。房間內，是一片黑沉的暗。
安歌在黑暗中歎了口氣，察覺玉瓚握在自己腰間的手，不知不覺地放鬆了。她凝神了片刻，聽他鼻中發出的均勻的呼吸，知他是睡著了。
玉瓚是入睡了，且很快入了夢。
夢中，他夢見自己又變成了那個膽怯懦弱的男童。他如常一下，在乳娘的帶領下，畏畏縮縮地來到冷宮。
乳娘與他歎息道：“燕王殿下，進去吧。娘娘一直盼著見你呢。”
“嬤嬤，為何我母妃要住在這裏？”五歲的他，當然不懂宮闈之爭。
乳娘聽了，就歎息了一聲，與他道：“燕王進去吧。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乳娘說著，就牽了他的手，帶了入冷宮。
其實，雖然思念母妃，但他很怕來這裏。隻因，這裏寥落的景致，壓抑的絕望的氣氛。尤其是見了母妃，那令人心碎的眼神，那欲言又止的痛苦——
每一次的離開，他都是那樣難過。因為母妃，他的整個童年，是在孤獨和壓抑中度過的。
可這一次，他看出母妃已經病入膏肓了！空氣中，一股古怪的藥味彌散開來。“母妃，你怎麽了？為何這樣難過？”他看著地上的湯藥，握著母妃枯瘦的手腕。
“瓚兒。母妃不行了！母妃要死了！”
他一聽，就流淚了！“不，孩兒不讓母妃死！母妃要好好活下去！”他伏在母妃懷中哭泣。
“瓚兒。母妃已經油盡燈枯了！母妃熬不過去了！瓚兒，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母妃——母妃——孩兒要去求父皇，求父皇將母妃放了！母妃的身體一定會好的！孩兒要與母妃一起捉迷藏，一起放風箏，一起去賞魚——”
“不必了。瓚兒，你父皇待我已恩斷義絕。這地下的湯藥，便含了砒霜。”
他聽了，還不太明白，因就問母妃：“母妃，什麽是砒霜？”
夢魘再次襲來，他聽不見母妃是怎樣說的，隻看見母妃的嘴唇一張一合，麵上帶著沉沉的痛苦！仿佛有一股強力，將他從母妃身邊拉開。轉眼之間，他就被帶離出了冷宮外。母妃淒苦的麵容，終漸次消失！玉瓚一下從夢中驚醒！
安歌的睡眠一向警醒！覺出身旁之人的動靜，也就睜開了眼睛！
她掌了燈。因看著頭沁汗珠的玉瓚，低聲問：“皇上夢魘了？”
初來永夜，每晚入睡，因想起熙寧舊事，她也時常夢魘的。不想，玉瓚竟也夢魘。
“自登了基後，晚上我睡覺，卻也不大好。”玉瓚看著她，老實說道。
安歌聽了，就遞給他一塊手帕。玉瓚接過，擦了擦汗。
“你睡吧，不用管我。”玉瓚吩咐。
安歌想了一想，就問：“皇上夢見誰了？”
“我的母妃。她在夢中叫我，近日裏，我常做這樣的夢——”玉瓚的聲音低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皇上許是白天太過憂心的緣故。我聽人說，這逝去多年的人，屢次托夢，是因為這陽世，有她放心不下的東西——”
玉瓚聽了，就將衣服披了，對她道：“不必說了。我要出去走一走。一個人靜一靜。你不必管我。過了子夜時分，我就回來。”
安歌聽了，便點了頭。她見玉瓚披了衣裳，出了寢宮，便也在後靜靜跟隨。玉瓚看起來很孤寂，一路到了長廊下，竟是未發覺身後有人。
他抬頭看著半輪月，一會長籲，複又短歎。他在台階旁坐下了，卻又即刻站起，伸手往那竹葉間一觸，一根竹枝便被他折了下來，握在了掌心。
安歌見了一愣，不知他要竹枝幹什麽？但見朦朧淒清的月影之下，玉瓚卻是對月以竹代劍，揮舞了起來。
永夜都城郊外?離宮
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離宮高高的台階前。台階之下，遍灑的是被風吹了一地的菊蕊。空氣中，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芸香。這淡淡的香氣，更是無聲宣告了此處的寂寥。
離宮宮牆內外，栽種的都是花草，一顆高大的樹也沒有。因此，也聽不見一點鳥叫。唯有那秋蟲，一聲聲地在泥土裏，在花葉上啁啁。
一個五十開外的身著明黃長袍的老人，此刻正靜靜坐在台階前，聞著這風裏裹挾的花香，似乎陷入往事的沉思。聽見那台階下一聲聲的腳步響，明黃袍人就閉著眼問：“小玄子，你又過來幹什麽？我都說過了，午後時分，不必過來打擾。”
那喚作小玄子的太監聽了，依舊不停了腳步，反而將步子挪得更大了一些。明黃袍人有些不悅了，因又歎息道：“到底我是老了。人也廢了。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
那小玄子聽了，便又將腳步方輕緩了一些，他上了台階，給太上皇行了一禮，方低聲道：“太上皇。皇上過來了！”
玉祺瑞聽了，緩緩將眼睜開，心裏不信。“是麽？他——來了？”
“太上皇。皇上此刻就在宮外。”小玄子又道：“皇上說了，若太上皇不想見他，皇上即刻就走。皇上說隻聽太上皇的意思。”
玉祺瑞聽了，不禁苦笑了一下，半響不出言。
小玄子見了，就小心翼翼道：“那——太上皇是見，還是不見呢？”
玉祺瑞就道：“他既來了，我當然要見一見他。你叫他進來吧。”
“是！”小玄子聽了，即刻就從台階下去，命人趕緊將宮門開了。
玉祺瑞便在宮前的長廊下，靜靜等待。一個宮女過來，端了個盤子，盤子裏麵盛著湯藥。玉祺瑞見了，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宮女拿下去。
禁在離宮，在不算太老的年紀，他有大把的時間，回憶從前。他記得，便是在菊花初綻時，於姚璟家裏，他第一次見到雲氏！當時的雲氏，不過盈盈十五的年紀。她在園中與人捉迷藏，蒙了臉，將菊花插了滿頭。莽撞閃避間，卻是一頭撞在了他的懷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