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一刻,幾乎是同一時間,宋福和蔡喜各自從德勝樓與醉仙居動身,前往紀府。


    張瀾穿著墨綠色的短衫,福伯則是穿著主廚穿的大袍子,在幾個幫廚的“前呼後擁”下,牛車停到了紀府後院巷口。


    迎麵的牛車上,蔡喜帶著兩名幫廚,從牛車上跳了下來。


    沒有想象中的怒火滔天、橫眉冷對,蔡喜看見宋福,恭敬的行了禮,福伯回了禮,倆人向後門走去。


    “厲害!”張瀾在心裏暗歎了一聲。


    看著福伯和蔡喜的氣量,就知道倆人在做菜、做人上,完全勝人一籌。


    張瀾放下了手中的擀麵杖,心道:“自己還是狹隘了一些兒,還沒有到了那種……心胸完全開闊的地步。”


    也可能是張瀾的少年心性所在,又或者像張瀾所想,自己的境界,貌似還沒到達豁然開朗的地步。


    “今日開始,連續三天不可隨意走動,還有你等廚子以及雜役,隻得在後院範圍活動。


    如果違反的話……不過,我量你們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你們全力做好大人的壽宴,該你們的錢一分不少……”


    紀安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宋福、又看了看蔡喜,轉身走進了月亮門。


    “好了,德勝樓打起精神來,開始準備。”福伯喊了一嗓子,眾人一下子熱鬧了,點火、暖灶,然後準備蒸鍋、油鍋、和大小炒鍋。


    對麵的蔡喜揮了揮手,醉仙居也開始忙活了起來,蔡喜對著宋福拱了拱手,宋福點點頭,各自忙碌了起來。


    德勝樓這邊的胖哥帶著幾個雜役正在殺雞,這個場麵比較血腥,張瀾看不了,就幫著準備起調料來。


    隔著一條小道的對麵,醉仙居的管事梁叔,正指揮二廚殺魚,忙的不亦樂乎。


    張瀾將虎椒拿出來,不經意的抬頭,看到對麵那個醉仙居的廚子,感覺有些麵熟。


    張瀾突然想起來,這個廚子就是後門見到的那……滿頭大汗的那位。


    對麵的廚子已經不在出汗了,或許他已經過了自己的心裏這關,不過他的那雙老鼠眼是不是瞥向德勝樓這邊,還不經意的往放調料的帳篷裏瞅,賊眉鼠眼的樣子讓人生疑。


    這個廚子越是這樣,越讓張瀾注意到他,要知道這德勝樓的調料,一直是張瀾負責配給。


    “原來是這樣,這個蔡師傅……表麵上客客氣氣,原來是讓自己的手下廚子盯著我們的調料使壞,這手段也太下三濫了吧!”


    張瀾摩挲著下巴,眼睛快速地眨了眨,他看了看手中研磨成粉末的虎椒,轉瞬之間有了主意。


    德勝樓這邊宰雞以後,統一開膛破肚,洗淨晾幹,根據不同的做法或醃製、或煨料、或切塊待炸、或整隻入鍋,反正一片熱氣騰騰的景象。


    醉仙居這裏殺魚之後,將魚洗淨放好,則根據做法不同:分別裝碟、入籠、配料、加溫,絕對是熱火朝天的樣子!


    雙方的廚子會時不時看對方一眼,即使做的食材不同,空氣中也是彌漫著電閃雷鳴之色,會出現一點兒“刺啦啦”的火花。


    德勝樓的打雜夥計中,有一個看似魁梧、實則反應“慢半拍”的苦逼,搬木柴、抬水桶、倒廢料、忙得不亦樂乎!


    即使如此,“慢半拍”還一直觀察著張瀾,此刻張瀾看著對麵醉仙居的那個八字胡廚子,給“慢半拍”打了個手勢,“慢半拍”點了點頭,看了眼八字胡廚子,記下了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慢半拍”有些眼熟,仔細一瞅,原來是粘了假胡子的周同。


    不知道什麽原因,周同求張瀾帶他進入紀府,張瀾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對張瀾來說,周同代表的是誰…他心裏極為清楚,讓這雙眼睛替位高權重的他看看,也並不是什麽壞事,起碼能將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事情看得通透。


    “籲……”


    內侍一勒韁繩,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馬車內的太子整了整冠帽,外邊的幾個太監上了馬車,慢慢地扶著太子,走出了馬車。


    朱高熾身後,朱瞻基鑽出了馬車,太監王琛半蹲著,扶著朱瞻基跳下馬車,朱瞻基看著前麵的皇宮,終於鬆了口氣。


    自己跟著爹爹一路顛簸又兩日,終於來到金陵城,終於可以看到自己的皇爺爺了。


    “陛下,太子和皇孫殿下到了。”門外,侯顯輕輕地說道。


    “哦,他們到了。


    讓太子先去行宮休息,讓小土來見俺。”朱棣放下竹簡,有些喜笑顏看的樣子,對他來說,“自己的皇孫來了,那就是太好了。”


    門外的侯顯領命而去,朱棣抬起頭看著角落,“怎麽樣,有沒有特殊情況出現。”


    “回稟陛下,一路上有兩波人出現,隻是遠遠窺探,並無下步動作。


    臣已經命人跟蹤,不出意外的話,最遲明日午時前,uu看書.uukasu.cm 就會得到確切消息。”角落裏的帷蔓抖動,傳來了一個聲音。


    “李山,周同還在紀府,具體消息還沒有傳回來。


    你去盯著點兒,看看那倆……”朱棣說到這,再也不說啥了。


    角落裏的李同躬著身體,聽到朱棣再無吩咐,直接閃身而退。


    李山出了禦書房,心裏就不平衡起來,他一邊走,一邊跺腳,“這兩日,我可是來回奔跑了五百多裏,周同你小子,天天泡在德勝樓吃香喝辣。


    早知道,這次就不應該和你爭任務了,真是失算,失算!”


    李山咆哮了一頓,出了皇城直奔紀府。


    這次,他要讓周同一邊待著去,自己混進去就讓他趕緊滾蛋。


    李山準備在紀府好吃、好喝三天,任誰都不帶換的,把之前沒吃好、喝好的補回來!


    李山不清楚,今日開始,周同在紀府一直是做苦力來著。


    本來限定的二十個名額夠了,這還是張瀾好說歹說,福伯才答應把周同塞進來打雜。


    為了不引起注意,周同“自告奮勇”當了一個“傻子”雜役,他剛把髒水倒了,就被告訴要去劈柴,一會兒完事了,還要把水缸填滿水。


    殊不知,這些活又苦、又重,現在的周同,累得和三孫子似的!


    同時,周同在認真地盯著那個八字胡廚子,張瀾告訴他,對麵這一群人裏,就是這個家夥可疑。


    因為醉仙居是漢王私密的產業,周同自然就把目標放到了八字胡身上,還有就是……李山正傻不拉幾做著好夢,準備來這大吃二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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