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豹好似一頭困獸般,口中不住的嘶喊著父親,直到聲音沙啞,再難發出聲音,他才終於止住了瘋狂的嘶喊!


    韓豹仰頭躺在床榻上,口中喘著粗氣,眼神犀利,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回想起與李滿的點點滴滴,他心如刀絞,難以接受李滿已逝的事實。


    回想起李滿的音容笑貌,韓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操著沙啞的嗓子,哭訴道:“未能當麵喊您一聲父親!真乃韓豹平生一大憾事,悔不當初啊!”


    韓豹不禁掩麵痛哭起來,他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


    不知過了多久!


    來鶯兒推門走了進來!


    她步履蹣跚的行至榻前,在韓豹身旁坐了下來!


    側頭望向滿臉淚痕的韓豹,來鶯兒輕歎一聲,道:“夫君,恕我直言,人死不能複生,埋頭痛哭,業已於事無補,當務之急,乃是為父親大人辦理喪事!而後尋出真凶,為父親大人報仇雪恨才是啊!”


    韓豹噌的一下,從榻上坐了起來,雙眼冒著冷峻的寒光,一字一頓道:“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倒險些將正事給忘了!”他雙拳緊握,冷冷說道:“丘力居,公孫瓚,我已記下了你們的名字,此仇不報非君子,咱們來日方長!”


    來鶯兒一臉苦澀的點了點頭,道:“理應如此!”


    來鶯兒一介女流之輩,實在不知該如何開解韓豹,看著韓豹傷心欲絕的樣子,她心急如焚,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繼而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她以為李滿報仇為契機,激勵韓豹,使其盡快重新振作起來!


    韓豹輕輕拍了拍來鶯兒的美背,溫聲道:“家有賢妻,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來鶯兒一臉尷尬的訕笑兩聲,道:“夫君說的哪裏話?不過是夫唱婦隨罷了!”


    經此一事,來鶯兒總算認清了韓豹的脾性。


    “衝動易怒,暴虐成性!”來鶯兒對韓豹做出了十分中肯的評價,她歎息一聲,暗道:“夫妻一場,既是緣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罷!”


    韓豹一臉滿意的點點頭,道:“夫人說得好,咱們夫妻一場,理應夫唱婦隨永結同心才是!”


    值得一提的是,來鶯兒的身份是妾,非妻,但韓豹待其與正妻並無二致,正因為此,二人才會以夫人與夫君來相互稱呼對方!


    韓豹身邊有名分的女人,唯有來鶯兒一個,因此,來鶯兒有大把的時間,來俘獲韓豹的真心,事實證明,來鶯兒似乎做的還不錯,起碼韓豹近期內並沒有要填房納妾的想法!


    韓豹大步離開,出院之後,他先向下人詢問了李楊的去處,得知李楊早已先行一步,縱馬向皇宮行去。


    韓豹心思通透,立時想到了李楊入宮的目的,他欲入宮麵聖,向劉宏請辭,回家為李滿守孝!


    “備馬!”韓豹急聲說道!


    仆從連忙從馬廄裏牽出一匹品質上佳的好馬,韓豹不假思索的翻身上馬,繼而追隨著李楊的腳步,徑直向皇宮行去!


    韓豹入宮的目的與李楊並無二致!


    洛陽,西宮,寢殿!


    劉宏端坐於榻上,袁隗等幾名朝廷重臣則立於下方,似乎是在等待著劉宏的進一步指示!


    劉宏剛剛與眾人商議了一番幽州的官員調動問題!


    袁隗等人紛紛各抒己見,為劉宏列出了幾項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


    低頭沉思片刻之後,劉宏心有疑慮,皺眉說道:“公孫氏,世居幽州之地,其家族勢力遍布整個幽州,實力不容小覷!”


    “陛下所言極是!”袁隗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行禮道:“為國選材,理應注重平衡之道,切不可令一家獨大,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劉宏默默頷首,當即拍板道:“遷劉虞為幽州牧,至於公孫瓚...尚需從長計議!”


    劉宏對公孫瓚的為人感到十分的不齒,因而遲遲不肯為其加官進爵!


    “陛下聖明!”袁隗帶頭向劉宏行禮,他對這個結果感到十分的滿意!


    其餘眾人見狀,紛紛有樣學樣,齊聲高呼:“陛下聖明!”


    正當此時,小黃門入殿來報:“李侍郎入宮求見!”


    劉宏歎息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愧疚之色,他調整了一下雜亂的情緒,繼而沉聲道:“宣!”


    良久之後!


    李楊隨小黃門步入殿內,眾目睽睽之下,向劉宏行叩拜大禮,行禮過後,李楊卻並未起身,他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家父薨逝,家母與幼弟傷心欲絕,病倒在榻,以致家中全無掌事之人,微臣欲向陛下請辭,請陛下恩準微臣回鄉,為家母分憂解難,為家父服喪守孝!


    叩請陛下體諒微臣赤誠之心,容微臣返鄉啊!”


    李楊之言,句句血淚,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劉宏抬頭望去,卻見幾名官員正在暗自抹淚,此情此景,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劉宏長歎一聲,道:“人死不能複生,侍郎節哀!”


    李楊以頭搶地,咚咚咚,三聲悶響,好似在回應著劉宏的寬慰之語!


    “罷了!”劉宏歎息一聲,道:“既然侍郎去意已決,朕便隻好忍痛割愛了。


    傳朕口諭:加封李楊為遼東太守,鎮北將軍,承鞍鄉侯之爵!”


    劉宏難得大方了一回,這裏有他對李滿的愧疚之心,亦有他對李楊的喜愛之情!


    袁隗暗暗皺眉,有心阻止,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主要是時機不對,劉宏腦袋一熱,旋即開了金口,對李楊大加封賞,若袁隗此時加以阻止,恐有冒犯天威之嫌,經過一番權衡利弊之後,袁隗打消了橫插一腳的念頭,主要是得不償失,沒什麽意義。


    望著李楊的背影,袁隗暗暗歎口氣,道:“李氏父子皆非等閑之輩!留給袁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陛下皇恩浩蕩,臣,誠惶誠恐。唯有勤勉用事,方能報答陛下恩德之萬一,臣雖遠在遼東,卻定要日日焚香禱告,遙祝陛下身體康泰,千秋萬歲!”126中文網


    砰砰砰,李楊將頭磕的震天響,看的劉宏直覺頭皮發麻,心下怪不落忍的!


    “愛卿快快請起,切莫磕壞了身子!”劉宏連忙吩咐左右,上前將李楊給攙扶起來!


    李楊艱難起身,額頭已是猩紅一片,看的眾人心驚不已!


    “小子倒還有些魄力!”袁隗心道!


    這時,又有一名小黃門入殿來報:“啟稟陛下,羽林郎,韓豹,在殿外求見!”


    劉宏微微一笑,心下了然,道:“宣!”


    良久之後!


    韓豹快步而來,他邊走邊觀察著眾人臉上的表情,當他從李楊臉上掃過時,不免心下一驚,繼而有樣學樣的向劉宏行叩拜大禮!


    韓豹心細如發,甫一看到李楊額頭上的血痕時,便已將李楊的行為猜了個七七八八!


    韓豹不似李楊那般,說起話來總喜歡咬文嚼字,他說話直來直去,懶得與人囉嗦,此乃性情使然!


    “家父薨逝,臣,欲向陛下請辭,回家為家父守孝,請陛下恩準!”韓豹直奔主題道!


    劉宏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道:“韓羽林武藝超群,朕甚喜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宮中人手短缺,韓羽林莫要輕易請辭才好!”


    韓豹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怒色,幸好他此刻正大頭朝下,呈跪伏於地狀,眾人全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則,恐有殺身之禍!


    韓豹強按下心中的不悅,沉聲說道:“大漢早有成例,父母離世,官員需按律守孝三年,違者以有違孝道,甚至於不敬之罪論處!如今,陛下不準末將回家為家父守喪,恐有違人倫綱常之道!”


    劉宏微笑頷首,道:“韓羽林思慮周全,實乃文武兼備之才,朕不勝歡喜,朕欲下詔,令韓羽林在洛陽為父守喪!如此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法!韓羽林意下如何?”


    韓豹以頭拄地,臉部幾乎已經貼在了地麵上,他的雙眼幾欲噴出火來,心中更是將劉宏的祖宗十八代給問候了一個遍!


    韓豹遲遲未曾開口,劉宏則饒有興致的盯著韓豹看個不停,他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好似在欣賞某件令自己心儀的寶物一般!


    劉宏對韓豹並無非分之想,他強留韓豹在洛陽,主要是為了求取平衡之道。


    一來,韓豹武藝驚人,確有真才實學,少了韓豹,李楊身邊便少了一大助力!


    二來,劉宏深知李楊三兄弟皆非等閑之輩,留下韓豹,也是為了分化瓦解李家在遼東的實力!


    三來,李楊與李虎實戰經驗不足,難以與公孫瓚爭鋒,然而李滿治理遼東十數載,積威甚重,公孫瓚短時間內,必不敢對遼東生出絲毫的覬覦之心,在此等十分微妙的平衡之下,李氏與公孫氏自會達成一致對外的默契,強強聯手,痛擊胡虜。


    四來,韓豹性直,暴躁,這樣的人更容易控製,將他留在身邊,劉宏比較放心!


    此舉於大漢而言,乃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既用之,且防之,方為為君之道!


    韓豹鬧起了小孩脾氣,跪在地上,始終不發一言,正當眾臣等的不耐煩之際!


    李楊適時的站了出來,他向劉宏躬身行禮,道:“陛下皇恩浩蕩,韓羽林感動莫名,一時間,竟忘了叩謝天恩,此舉似有欺君之嫌,臣請陛下治韓羽林不敬之罪,以儆效尤!”


    韓豹一臉驚愕的回頭望向李楊,見他刻意避開自己的目光,卻又微不可察的眯了眯左眼。


    韓豹心下了然,暗道:“兄長希望我留在洛陽!”


    雖然心中多有不解,但韓豹卻仍舊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李楊的一邊!


    韓豹重重叩首,道:“陛下皇恩浩蕩,末將願為陛下效死命,以報陛下恩德於萬一也!”


    劉宏微笑頷首,對韓豹說道:“愛卿實心用事,朕定不負於你!”


    “諾!”


    劉宏身體虛弱,坐立良久,感到身體十分乏累,他衝眾人揮了揮手,將其全部揮退!


    待眾人走後,劉宏好似泄了氣的氣球一般,一頭栽倒在了床榻之上!


    張讓等人見狀連忙上前查看,一臉擔憂的詢問劉宏的病情!


    劉宏臉上布滿了一層細汗,年僅三十歲的他,身體已經虛弱到了難以久坐的程度,當真是可悲!可歎!


    “朕躬甚安!”劉宏有氣無力道:“阿父無需擔心!”


    正所謂自家人知自家事,劉宏的自身狀況,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但這種事,隻能爛在自己肚子裏,無法與他人言說,饒是親近如張讓,也不能說!


    張讓深諳做人之道,劉宏不說,他便不問,他將閑雜人等全部趕出了寢殿,獨自一人守在皇榻前,悉心照料著劉宏的病情!


    張讓以搜刮暴斂、驕縱貪婪而著稱,深受世人所唾棄,但他卻對劉宏忠心耿耿,助劉宏將軍權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對劉宏來說,這就夠了!


    劉宏沉沉睡去,張讓則始終一臉恭敬的跪坐在皇榻一旁,為其打扇,任勞任怨,從無二話!


    李楊與韓豹並肩出宮,韓豹一臉不解的望向李楊,皺眉道:“父親新喪,兄長卻為何讓我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李楊長歎一聲,uu看書 ww.kanshu 無奈道:“此乃陛下之意,非我所願也!”


    韓豹冷哼一聲,道:“無道昏君,命不久矣!”


    “慎言!”李楊心下一驚,他麵含怒容,直視韓豹的雙眼,壓低聲音道:“皇宮門前,豈可胡言亂語?可是活夠了不成?”


    韓豹一臉不屑的撇撇嘴,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心裏在打的是什麽主意,想分化瓦解我等兄弟的感情,他簡直就是在白日做夢!”


    “既然知道,就更加要注意謹言慎行才是!”李楊輕輕的拍了拍韓豹的肩膀,道:“陛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為兄唯恐山崩之日,亦是亂起之時,將你留在洛陽,亦是留了一個後手!以作萬全之策!”


    韓豹默默頷首,對李楊之言,深信不疑!


    劉宏死,天下崩,這在世家之中,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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