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顆人頭,被築成京觀,堆築於襄平城外,震懾宵小。


    李滿打馬穿梭於百姓之間,抬手向南指了指,道:“城南二十裏外,設有粥棚,每日供以麥粥果腹,每日十石,先到先得,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百姓不疑有他,紛紛拉家帶口向南方行去。


    李滿之策與李楊向自己提出的建議有異曲同工之妙,這裏有幾個關鍵詞,必須要注意一下,城南二十裏施粥,每日限量十石,先到先得,過時不候。


    論腳力,老弱與青壯之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此舉,即可達成賑濟青壯的目的,又不會弱了自己的名聲,堪稱兩全其美之法。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在災難麵前,青壯貴,老弱輕,這是亙古不變的自然法則!


    值得一提的是,李滿言罷,竟然無人發出質疑的聲音,這便是名望帶來的好處。


    人的名,樹的影,李滿之名,在遼東郡內,如同聖旨一般,甚至猶有過之。


    李滿在遼東郡內的聲望幾乎達到了空前絕後的程度,在遼東百姓看來:府君怎麽說,咱們怎麽做便是。


    李滿的名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整個幽州。


    李滿之名,對內,是為清名,而非威名,對外,則為威名,靠人頭積攢出來的威名。


    李滿並無非分之想,更無不臣之心,李滿之心,天地可鑒,百姓看在眼中,天子亦看在眼裏,在劉宏看來,李滿是一位值得信任與托付的耿耿忠臣。


    李滿領兵出城之時,身著官袍,並未穿戴甲胄。


    可當他打馬回城之後,卻命人助自己頂盔摜甲,而後點齊一千兵馬,徑直向北而去。


    臨行前,李滿命人代自己向李楊幾人傳話:“烏桓寇邊,為父去去便回,若想觀戰,可令王福隨行護衛。”


    習武一途,勤加苦練固然重要,但是,若能親臨戰場去看一看,感受一下戰場的氛圍,體會一把身臨其境的感覺,對習武之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李楊幾人自習武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半的時間,也該去感受一下戰場上的血雨腥風了。


    老話說的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若是一上戰場就嚇得尿了褲子,那還不如趁早打消了習武的念頭。


    李虎早已躍躍欲試,不住的摩拳擦掌,一臉的急不可耐。


    韓豹亦是雙眼泛光,目光灼灼的望著李楊,隻待李楊一聲令下,便要徑直向北而去。


    李楊並未急著做決斷,而是側頭看向福伯,皺眉問道:“此行是否有危險?”


    福伯聞言微微躬身,搖頭道:“三位公子可直入新昌縣觀戰,新昌縣與望平縣相距百十裏,是以,並無危險可言。”


    “啊?”,李虎一驚一乍道:“父親不是說讓吾等前往望平城下觀戰嗎?為何要如縮頭烏龜般躲進新昌縣啊?”


    “哎呦!”,李虎話音剛落,便吃了李楊一記暴栗,見李虎揉著腦袋的滑稽模樣,李楊好笑道:“父親隻說讓吾等感受一下戰爭的氛圍,並無讓吾等踏足戰場之意,你可莫要會錯了意。”


    李虎不服氣道:“可新昌與望平之間相隔數十裏,實在無趣的很。”


    李楊作勢要打,李虎見狀連忙一個側身閃開,李楊沒好氣道:“去不去?給句痛快話。”


    “去!去!去!何曾說不去了。”


    搞定李虎之後,李楊看向韓豹與王良,二人見狀連忙表態:一切唯兄長(公子)之命是從。


    李楊滿意的點點頭,對福伯道:“有勞福伯。”


    “不敢。”,王福躬身行禮道:“馬車早已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福伯話音剛落,李虎一個箭步便竄了出去,韓豹緊隨其後,王良則是與李楊一同不緊不慢的走下城牆,在李虎不住的催促下,先後鑽入了馬車之中。


    馬車緩緩啟動,在福伯與一百五十名百戰精騎的護衛之下,徑直向北而去。


    為了安全起見,馬車走的很慢,福伯深知責任重大,是以異常的謹慎小心,每至一地,便要派出精騎四處查探,其探查範圍竟然達到了驚人的三十餘裏。


    要知道,這裏可是非戰區,一行人馬距離前線戰場可還遠著呢。


    車隊行駛在寬敞的官道上,沿途隨處可見瘦骨嶙峋的流民,行出五十裏之後,意外發生了。


    起初,一些流民壯著膽子上前來祈要錢糧,而李楊則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李楊心生惻隱之心,向車外撒了一把銅錢。


    李楊之舉,唬了福伯一跳,當福伯想出言阻止時,已為時已晚。


    李楊之舉,令數以千計的流民蜂擁而至,圍著馬車哭嚎不止。


    有要錢的,有要飯的,有無事生非的,亦有趁亂生事的。


    福伯一反常態的保持了沉默,他先命精騎緊緊護住馬車,而後抽出掛在腰間的環首刀,立於車夫身旁,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吵嚷不休的流民,細心將流民與鬧事之人一一甄別開來。


    福伯心中存有考校李楊之意,有些事情,總要親身經曆一番,才能將那些個不切實際的婦人之仁完全摒棄掉,否則,心中總會存有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李楊甫一扔出銅錢,uu看書 ww.ukansh 便有些後悔了。


    眼見流民聚集的越來越多,李楊一臉陰晴不定的暗罵自己一句:“這裏是漢末,並非盛世,你裝什麽大尾巴狼。”


    自打穿越以來,已長達八年之久,可李楊卻仍然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的新身份,沒辦法,前世在和諧世界裏生活的太久,思想與行為早已形成了固有的模式,一時間很難轉變過來。


    正因為此,李楊才會在流民前來祈要錢糧之時,想都沒想便向車外撒了一把為數不小的五銖錢。


    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在有能力幫助流民的情況下,李楊不介意出手幫其一把。


    如今,由於他的天真行為,將自己與弟弟們被置於險境之中,他十分懊惱,亦十分後悔。


    望著愈發失控的流民隊伍,李楊麵露羞憤之色,衝馬車外嘶聲怒喝道:“王福,你他娘的還傻愣著做什麽。”,情急之下,李楊也顧不得尊稱一聲福伯了!


    福伯聞言微微一怔,他還從未見過長公子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知長公子動了真怒,連忙轉身行禮道:“老奴在此,不知長公子喚我何事?還請長公子明示。”


    福伯需要李楊給自己一句明白話。


    李楊聞言,愣是被福伯給氣笑了,笑過之後,他長舒一口氣,咬牙切齒道:“清道。”


    福伯的嘴角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躬身道:“老奴,領命。”


    福伯對李楊給出的答複十分的滿意,在他看來,一句清道已經說明了許多問題,起碼長公子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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