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穀伸手摸了摸自己肩頭冒出的鮮血說:“我已服食了野櫻莓,野櫻莓的漿果汁液也已化入我的血液中,而我是人,我的血肉也變算得上靈肉。此時若有人喝了我的血,效果便和同時服食了野櫻莓與靈肉一般,必會中毒。聖尊可以讓柳如海、屠善偉或者屠奕坤少量服食我的血液,他們上吐下瀉的症狀定會加劇。或是讓今夜未曾進食靈肉之人少量服食我的血液,也定然會上吐下瀉。若怕我耍花招,也可令方才服食了些許多野櫻莓的兵吏們,用他們的血液試驗,也是一般。”


    聖尊轉頭,將匕首遞給公公說:“挑一名兵吏,放血,還是喂給屠善偉吧,喂飽他!”


    公公將匕首交由一名兵吏。


    那兵吏眉頭也不眨一下便在自己手臂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汩汩滴落。


    屠善偉剛吐過一茬,此時哀嚎道:“聖尊饒命!聖尊饒命!”


    幾位兵吏一起掰開屠善偉的嘴,放血的兵吏將自己手臂滴落的血液灌入屠善偉的喉嚨。


    那兵吏放了好久的血,便聽維穀虛弱的聲音說:“夠了!”


    他才停手。


    眾人按住屠善偉的嘴,不讓他把喝下去的血液吐出來。


    過不多時,屠善偉雙眼忽然瞪得溜圓,白沫順著鼻孔和口角一同流出。他身子不由自主的抽出了片刻,便僵在當場,一動不動了。


    至此,靈肉便是人肉已成為不爭的事實。


    在場嬪妃中,難以抑製者已經開始翻江倒海幹嘔起來。


    想到一直當做美味佳肴滋補駐顏的靈肉竟然是人肉做的,眾人都是萬分惡心。


    “這又如何是上上策呢?”


    聖尊聖尊心知錯怪了維穀,問話的聲音和緩了許多。


    維穀疲憊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想必聖尊也有耳聞,夜魔天性殘暴,嗜血成性。但凡夜魔見到血液,便會無法自持的吸食,如同在沙漠中囚困的難民忽然找到了泉水一般。隻要與魔族接壤之地,戰亂之時,每位戰士或者皇朝臣民盡皆服食野櫻莓,夜魔便不敢再犯。但凡我朝軍民戰死,夜魔便會分食其血肉,而分食血肉的夜魔必死無疑。從此,我皇朝邊境不血刃,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實為上上策。”


    “哼!”


    聖尊此前一直錯怪維穀,此時終於找到反唇相譏的把柄。


    “癡人說夢!”聖尊故作憤怒道,“野櫻莓乃是彌足珍貴的稀缺漿果,也隻有皇朝親眷和功高的大臣才有福享用,尋常百姓家敢私自采摘野櫻莓都是死罪,難道你會不知?”


    “微臣知道,可野櫻莓稀缺之難題已被解決。”維穀說。


    “什麽?”聖尊詫異的問。


    “回聖尊……,這食盒之中所裝的與四年前的今夜聖尊所服食的一般無二,並非野櫻莓,乃是黑果腺類花楸。是前漕運史司袁隆吉苦心鑽研的移花接木之法所種植的黑果腺類花楸。此果不但外觀、味道、連同功效、食物相衝之理都與野櫻莓一般無二。”維穀說。


    四年前的往事在聖尊腦海中浮現,頒聖旨禁移花接木之法、批閱判決處死袁隆吉夫婦的詔書……


    聖尊嘴上不說,可心中卻對這個維穀頗為欣賞,他所說之話也信了八九分。可禁移花接木妖術是自己頒布的法令。身為一國之君,又豈可朝令夕改呢?


    “微臣心中還有些話,想單獨說與聖人聽。”維穀見聖尊不發話,便謹慎的說。


    “你可還走得動麽?”聖尊問維穀。


    維穀點頭,咬著牙,打著晃站起身子。


    維穀隨著聖尊一路走到了皇宮的偏殿,此處除了聖尊貼身侍奉的公公已再無外人。


    聖尊坐在龍椅之上,雙眼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維穀說:“你到底是誰?”


    “青嵐部落宗主,維穀。”維穀平靜的回答。


    “北方荒蠻部落的宗主,怎麽會知道四年前的舊事?知曉移花接木妖法的袁隆吉早已問斬,其大女兒自裁而死,二女兒逃難時為夜魔所殺,三女兒更是自食毒果暴斃,你適才說這野櫻莓是移花接木所得,又是何人會使用這移花接木妖法呢?你說夜魔圍城之際,貝文安沒去救援,夜魔攻陷了牧城,那你身為守軍統領,又是如何死裏逃生,如何躲進那木匣之中?”


    “此事說來話長,倘若聖尊願意聽,請給微臣一個時辰,微臣將四年來各中由來原原本本說給聖尊聽。”維穀說。


    聖尊對身邊的公公說:“去給他拿些止血的傷藥,可別讓他一個時辰之內失血過多死掉。”


    維穀微微欠身以示謝意。


    於是,維穀將自四年前他在天玄渡口邂逅依諾一直到依諾永久合上眼睛的經曆原原本本講給了聖尊聽。他提及科學院與工程院的各位鬼才那淵博的學識和巧奪天工的創舉;他提及囚牛幻音化夢術的鬼魅;睚眥幻瞳的淩厲;嘲風身形的縹緲;蒲牢翻江倒海的威武;狻猊鏤空銅錘中的奧秘;贔屭力拔山河的膂力;狴犴遁地奇術的絕妙;負屭栩栩如生的人皮麵具;鴟吻那陰辣歹毒的飛刀,以及幕後依琴那鬼魅縹緲、勾魂奪魄的琴聲。他描繪了夜幕降臨之時,牧城百米開外被磁光照得通透的奇觀;第一發回回炮在夜幕下炸開的巨大火球;霍亂疫病之時,野櫻莓汁液令數百軍士起死回生;夜魔挖地道突襲之夜,魔軍吸食毒血暴斃身亡卻又不知其因果的造化弄人……。他含淚道出依諾的好姐姐洛施明月以命換命護她周全;為造出秋千,阿基米德不眠不休解算萊布尼茲微積分大功告成之夜被夜魔殺害;那夜的天玄渡口,莫甘娜與法拉第雙雙殞命化蝶;親眼所見屠善偉暴行的呂布憤而倒戈投敵;承載著弗洛伊德、白起將軍性命的除魔聖血之謎終於水落石出;夾在敵我陣營之間,依諾香消玉殞化幹戈……


    何止是一個時辰,待維穀講完之時,東方魚肚白的微光已然透過偏殿的窗幔。


    聖尊從龍椅中坐起,他踱步走過維穀身邊,輕拍了他的肩頭,隨後仰望著天邊的晨霞。


    良久,聖人緩緩道:“維穀,若你所言非虛,朕虧欠青嵐部落太多了。說吧,想要朕如何補償?”


    “抵禦夜魔的上上之策,uu看書ww..o 聖尊以為如何?”維穀問。


    “移花接木之法,你亡妻傳授與你了?”聖尊問。


    “是……”維穀答。


    聖尊又陷入了沉默。


    “野櫻莓數量本是稀缺,可若是采用移花接木之法,用遍野的花楸樹去栽植這黑果腺類花楸,便可結出取之不竭的果子。若依此法行事,從此與夜魔接壤抵禦不再需重兵把守,隻需人人常年服食移花接木所得黑果腺類花楸即可。養雷鳴鐵騎以禦夜魔大軍乃是驅虎吞狼之計,倘若假以時日,餓狼吞盡,猛虎亦可為患。”維穀虛弱的說。


    聖人聽聞到此處,身子一震,猛地轉身,感歎道:“你竟然也參得透這層道理?”


    維穀並不言語,他依舊在心中默念著她的名字。


    “可這移花接木之法……”聖尊說到這裏頓了頓,“朕明白了,你是為你亡妻而來!”


    維穀再也止不住眼淚,他閉上雙眼應了聲:“是……”


    “朕要用你所獻上上策,便等於要朕承認移花接木並非妖術,要朕承認聖斷有失公允……,從此朕的威嚴便不複往昔,你以為朕會答應你麽?”聖尊沉聲說。


    “不會……”維穀低聲說。


    “你既然知道不會,為何要揭露此事?”聖尊說,“朕會讓你帶著這個秘密活著走出皇宮麽?”


    “不會……”維穀淡然說。


    “那你為何要說呢?”聖尊冷淡的問。


    “為袁家雪冤,是依諾畢生的心願……”維穀蒼白的臉上露出疲憊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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