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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芝林堂出來,楊朝宗還在想酈不驕剛才說的話。柳宗仁給他兩天時間考慮,要麽一拍兩散把秦知魚送進監牢,要麽以陰陽回龍丹作為聘禮,風風光光的把仝秀秀娶進門。


    哼!就算答應交出回龍丹秦知魚能娶回仝秀秀嗎?那女人究竟什麽來曆?不會真是逍遙道場的弟子吧?


    柳宗仁他們步步緊逼,算準酈不驕不得不答應。秦知魚雖然沒有醒,傷勢卻大有好轉,但以他目前的狀況,丟進監牢就是個死。退一步講,即使酈不驕舍不得回龍丹的秘方,他們肯定還有其他後著。為什麽一定得到回龍丹呢?花了這麽些心思手段,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楊朝宗覺得自己對這事越來越有興趣了,忽然心生警覺。


    他沿著運瀆河從西往東走,快到禦道的時候,看似無意中轉入一條斜巷。巷子裏行人稀少,高約丈餘的圍牆內不時傳來幾聲動靜,和巷外的熱鬧顯得像是兩個天地。


    走了約百來步,巷子左轉,裏麵竟是一條斷頭路。


    楊朝宗若無其事的轉身,這裏正好安安靜靜沒有人。


    就在他轉身的同時,巷子口拐進來兩個人,一人持劍一人肩上扛著根鐵棍,眼神頗為不善的看著往回走的楊朝宗。


    到三人距離隻剩十多步時,右邊那人鐵棍來到手上,輕輕揮舞在自己左掌上來回敲打。口中鄙視道:“小子,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嗎?”


    楊朝宗一愣,微微笑道:“知道啊,李家的,難不成是你家的?”


    兩人聽得莫名其妙,左邊持劍那人冷冷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爾自來。老老實實做人不好嗎?偏要多管閑事。”


    不用說,這兩人十有八九是柳宗仁一夥的,一直守在芝林堂外,見他剛從役所出來又不識好歹的到芝林堂,所以才啜上他,要給他一個教訓。楊朝宗裝作聽不懂的一臉詫然道:“兩位大哥說什麽?我管什麽閑事了?”


    鐵棍哥一副吃定他的神態,譏笑道:“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爺告訴你,在臨安一天就離芝林堂遠些,否則有命賺錢沒命花。”


    楊朝宗體內氣機運轉,立馬搜尋到在巷子拐彎處還有一人。“哦!你們說芝林堂啊?我就去抓了副藥,沒事誰願意往藥鋪裏跑?兩位大哥怕是有些誤會,我可以走了嗎?”


    這扮豬裝慫的毛病上癮啊!每遇與人動手時,他總有種“情難自禁”的表演欲望。


    鐵棍哥好似聽到笑話般,衝同伴一笑道:“走?去哪兒?要不咱哥倆請你去樂遊園上林苑的窯子裏找個紅阿姑,替你鬆鬆骨?”


    楊朝宗笑著點頭,“好啊好啊,我正好找不到熟人領路。”


    手持長劍那人似乎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家夥是在逗我們玩兒嗎?“別他娘的廢話!這小子耍你呢!”


    鐵棍哥臉上笑容瞬間止住,罵道:“老子本想打斷你一條腿就算,現在至少打斷你三條腿。”說時手中鐵棍帶起一道黑影,挾著呼呼風聲朝楊朝宗當頭砸來。


    楊朝宗臉上仍舊掛著笑,在鐵棍哥到身前五步時倏爾前衝,從他身旁貼著巷子圍牆穿過,到了他身後,手中燭龍刀鞘往後一揚,點在鐵棍上,送他一程。


    鐵棍哥身子刹不住地前衝。


    持劍那人見楊朝宗加速朝自己撲來,手中長劍瞬間出鞘,一劍疾刺過來。


    楊朝宗冷哼一聲,燭龍刀左鞘右刀,紅芒打閃,一絲不讓的接住那劍。兩人一合即分,那人後撤兩步,手腕一抖又是一劍疾挑。


    楊朝宗確是身子疾退,到離鐵棍哥不足半丈才時收住身子,反手一刀劈向堪堪穩住衝勢的鐵棍哥後背。


    鐵棍哥大驚失色,反應也算迅速,鐵棍從肩頭撞出,架向刀鋒,同時右腿後抻。


    楊朝宗哈哈一笑,燭龍刀結實劈在棍稍,借反震之力彈上半空,足尖再點在牆麵,又是一刀劈下,氣勢更勝前一刀。


    長劍雖慢分毫,依舊如影隨形標刺而來,角度、時機把握妙至毫顛。此人身手遠在鐵棍哥之上,如果楊朝宗仍是一刀劈下,必躲不過來劍。


    楊朝宗體內氣機運轉瞬間加速,下劈的一刀改為斜削,左手鞘後發先至掃在鐵棍上。


    鞘棍相擊、刀劍相擊似是同時發生,接連兩下聲響,一沉悶一清脆,這裏的先後順序和力道卻大不同。刀鞘先掃向鐵棍,用上了他八成力道,縱橫罡氣透棍而入,鐵棍哥在連連失策被動下,頓時胸口如被錘擊,後背重重撞在圍牆之上。


    而削向長劍的一刀則以守以卸為主,且慢上半拍,楊朝宗故技重施,身體再次借力騰升,到近兩丈的高空,然後一個旋身落足在圍牆之上,口中大喝道:“看刀!”


    這一刀卻是裝腔作勢,身形不進反退,轉瞬到了巷子拐角處。


    讓持劍人大感意外的是楊朝宗最後一刀不是不劈,而是留到此時才居高臨下劈向一直躲在拐彎處的第三人。


    那人頓感泰山壓頂之勢從天而降,手中劍都來不及拔出,以鞘當劍橫掃而出。“砰”的一聲,直覺整條手臂酸脹如裂,半邊身子血液似是凝止。


    果然是步雲聘!


    楊朝宗搖搖如墜的站在圍牆頂上,收刀而立,“回去告訴柳宗仁抑或宮宗主,你們要的東西在我手上,別再為難芝林堂,否則我把陰陽回龍丹的秘方搓爛揉碎再扔進青溪,一拍兩散。”


    持劍男子趕了過來,眼現殺機,握劍的右手關節因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


    楊朝宗掃了他一眼,鋒芒畢露的道:“你們留不住我!堂堂逍遙道場竟然用仙人跳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巧取豪奪,說不去不嫌丟人麽?”


    步雲聘倚牆而立,全神戒備以防楊朝宗再次偷手,口中寒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都不知道,那舉報個毛……?”線字沒說出口,說了他們也不懂,不說意思更到位。


    步雲聘臉色一變,“你可知道惹惱逍遙道場是什麽後果?”


    楊朝宗灑然道:“不知道,要不你告訴我?”


    持劍男子神情陰冷,接道:“我寇穿庭可以保證:你會知道的,哪怕你現在就離開臨安。”


    楊朝宗一本正經道:“寇兄是吧?那我相信你。”說完一個後翻,接著腳尖點在一座屋簷之上,再一橫身,消失在他們目光不及處。


    寇穿庭目送楊朝宗消失不見,“鏘”的一聲長劍回鞘,冷冷道:“走吧!看他能飛出臨安去!”


    快申正了,重新踏足街上的楊朝宗這才想起天黑前還要送四百兩罰銀去役所,苦笑一聲,他娘的!來臨安不到一天,丟了一千兩銀子不說,還得罪了逍遙道場,自己怕是沒有做生意的天賦了!


    他剛才當麵把陰陽回龍丹攬上身,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發覺有人跟蹤後做出的決定。


    一來他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守在芝林堂,就算守在那兒也未必有用,柳宗仁寇穿庭等人還會有其他手段逼酈不驕交出秘方,甚至有可能鬧出人命。魚魚小說


    二來他要盡快把藥材脫手,然後妥善安置好吳滿甲等人,沒有旁人的拖累,他才能和逍遙道場盡情的玩這場貓和老鼠的遊戲,以此作為以戰養戰磨礪武道的踏腳石。


    去哪裏找四百兩銀子呢?如果不交的話……會怎樣?扣船扣人?多半是扣貨了,能變現。如果……想到這裏他腦子裏冒出個主意,大覺可行,就算被發現補足也沒什麽吧?


    一念及此,他加快步伐往回趕。


    在楊朝宗授意下,天黑前弘農號駛離泊位,沿著青溪緩緩北上,走了大約兩裏,好不容易才重新找了個理想泊位,停靠在離青溪與運瀆河交匯處不遠的青溪橋附近。


    又和吳滿甲鐵重光他們交代,藥材脫手前大家盡量不要上岸,以免過早暴露行跡。暴露肯定是遲早的,但哪怕爭取到一天半天的時間也好,他要等候酈不驕那邊六合號和茯苓齋的消息。


    如果酈不驕找不來買家,他隻能親自出麵找上六合號,抬出青城宮的旗號了。


    咦?記得在渦水大江盟的水寨時,樓熏風曾說過薛濤回到了臨安,怎麽把她給忘記了!可是臨安這麽大,她在哪兒呢?


    來了一天也沒見誰談論起她,不合理啊?除非她故意低調,那就更不好找了。


    酈不驕那裏有消息嗎?弘農號駛離他不知情,夥計找不到人和船,會以為他溜了。


    天色漸黑,楊朝宗重新上岸,先去芝林堂打個轉,然後再去清涼山下的逍遙道場尋求一下刺激,看能否有意外收獲。


    朱雀碼頭至星津橋一段幾乎摸熟了,但這裏僅是臨安一角,若非“俗務”纏身,應該去清涼山、樂遊園、玄武湖、上林苑轉轉的,見識見識臨安城真正的繁華熱鬧。


    薛第一在哪裏駐足呢?以她的身份肯定在內城附近吧?寧太大戰太陰大捷,應該會有慶功宴、宮宴啥的,但那應該等到韓擒豹退兵青徐以後了。那場麵不會像紫陽觀那個啥祈福法會,雷聲大雨點小吧?也不知道自己那會兒還在不在臨安?


    不對呀?老樓還說我到了臨安或許能見到薛第一,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該誆我或是信口開河吧?難不成她還能來找我?哈!還是少做夢吧?


    世事難料,有緣或是真要見到時自然會見,不要發不該發的春,生命才會有驚喜,就好像誰知道在江都竟然能遇到鮮於淒淒?還那麽香豔銷魂!


    唉~!楊朝宗深深歎口氣,驚喜太少了!有驚無喜的卻一大堆。


    繞到芝林堂後院,這次他不準備走大門了。確定附近沒有人監視後,他輕鬆翻過院牆,徑直朝一間亮著燈的房間走去,那是秦知魚臥床的地方。


    一到晚上關門後,芝林堂除了酈不驕師徒和一名夥計外,再無他人,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這裏安防太差了,如果柳宗仁、寇穿庭摸黑潛進來,鬼都不知道。自己把陰陽回龍丹攬上身的決定太正確了。


    剛到門外,聽到裏麵酈不驕的聲音傳來,帶著絲激動顫抖。“知魚,知魚,你醒了?”


    兩個男人……師徒相依,屋裏沒女人確實缺乏生氣。


    楊朝宗稍一猶豫,抬手敲門。


    “是誰?九月嗎?”九月該是芝林堂住店裏夥計的名字。


    “是我,酈先生,楊朝宗。”


    見到楊朝宗酈不驕微愣,也沒計較他怎麽進來的,“楊公子,知魚好像醒了!”


    楊朝宗快步上前,嘴上邊道:“我們的船換了個位置停靠,擔心先生有事時找不到我們,所以過來打個招呼,順便看看秦兄。秦兄?秦兄,還認得我嗎?”


    秦知魚算是撿回一條命,勉力張開眼睛,看到是楊朝宗時眼中閃過欣喜之色,嘴裏虛弱道:“楊兄?”


    楊朝宗回頭看了眼酈不驕,喜道:“他還認得我,隻要醒來就該能很快好起來。”


    酈不驕點頭,“多謝楊公子相助。”


    楊朝宗一聲“客氣了”回轉頭,“秦兄氣色好多了,令師替你開的藥管用了。先生,有米湯稀粥之類的麽?秦兄肯定餓了。”


    酈不驕像是當爹又當娘,匆忙走到房外,交代夥計準備。


    喝了小半碗清湯米粥後,秦知魚恢複了些氣力,開始和酈、楊二人說起昨晚的事。


    斷斷續續說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楊朝宗才聽明白整件事情的經過。


    昨晚他去清涼山找仝秀秀,仝秀秀並不住逍遙道場,而是住在離道場不遠的一座裏坊民宅內。他剛到還沒來得及進門就遇上從裏麵出來的柳宗仁。夜半天黑他質疑柳宗仁為什麽在那裏,卻被柳宗仁出言羞辱,揚言五千兩銀子不是最終數目,玩一天翻一倍,除非用拿得出手的東西折抵。


    秦知魚不忿,堅持要見仝秀秀,結果被柳宗仁毒打一頓。


    而他自始至終沒有見到仝秀秀人。


    秦知魚的話再次證實三件事:


    一打傷人的是柳宗仁;


    二其目的不在聘禮,而是為了陰陽回龍丹;


    三則是仝秀秀是不是逍遙道場的人不確定,但肯定是仙人跳的肉彈,對秦知魚隻有利用,沒有你情我意,否則怎會見死不救?


    楊朝宗沒有說破,唯恐對秦知魚的傷勢不利。卻說出了他的擔心,就是芝林堂不安全。


    另有告訴酈不驕下午的巷子裏遇襲的事,陰陽回龍丹被他攬上身,如果逍遙道場的人問起咬死秘方被他拿走。


    可這帶來另一個問題,楊朝宗沉吟道:“如果柳宗仁或是逍遙道場其他人逼問,讓先生再謄抄一份回龍丹的秘方呢?”


    酈不驕堅決道:“這個別說老夫不願意,就算願意也沒用,一來陰陽回龍丹二十四味藥做配方,我能記得這二十四味藥,卻不記得具體的用量。二則丹藥配置過程極為複雜,老夫隻會照方調製。”


    “這也不失為一種說辭。uu看書 .uuansu.om ”


    酈不驕對楊朝宗的援手,尤其是攬禍上身,雖然沒有再開口言謝,但從臉色神情看得出他大為感動。“下午公子走後,我去了一趟六合號和茯苓齋,這些年的合作他們深信老夫的人品誠信,著我明天帶你再去一趟,看看究竟有些什麽貨?成色、價錢如何?怎麽個交易?”


    楊朝宗大喜道:“這就好了,隻要藥材出手,安排好隨我一起的那些兄弟,我別無牽掛,就能好好陪逍遙道場的人玩一玩。”說完一頓道:“不過我仍是擔心先生和秦兄的安全。你們可有穩妥的暫時的藏身之處?”


    酈不驕神情語氣堅定道:“老夫已經決定,明天把知魚送到一位老友處靜養,老夫哪兒也不去,就在芝林堂。”


    秦知魚既感動又著急,臉上一陣泛紅,還沒開口說話就急劇的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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