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徐前線兩軍估計已經打起來了,楊朝宗決定明天一早就離開昊陽,往太陰江淮去。


    在客棧用過朝食,正準備兌現承諾,帶慕容燕出去轉轉,有客上門。


    來的是飛霞驛館的差人,替住在驛館的太史屠老夫子傳話,邀“衛朝宗”一見。


    慕容燕滿肚子不痛快,也隻能一臉不爽的看著楊朝宗被差人哥帶走。


    飛霞驛館坐落在東城門附近,離宮城不過數街之隔,交通便利,鬧中取靜。說是驛館,不如說是一座奢華別院,專供寧晷二品以上、在京無府邸的外放權貴大員返京時歇腳下榻之用。


    像太史屠這種地位不啻於王侯一品的當世大儒自然有資格入住。


    驛館西側一座略具規模的閣樓外。閣樓中門大開,門外站著兩人,除了老而彌堅的太史屠外,還有一素麵華服、氣度穩重的中年人。


    下人去後,楊朝宗依足晚輩禮數見過老夫子。


    太史屠仔細打量他,撚須笑道:“昨天真是巧了,宇文丫頭架著我老夫去滄浪園,沒想到竟遇到你。今天一早就聽說,你昨晚在滄浪園大出風頭,還羞辱了長孫晟。”


    楊朝宗隤然道:“小子也沒想到會遇見先生,和長孫晟動手是不是不妥?”


    “沒什麽妥不妥的,你既然打得人家當場吐血不會沒有道理吧?來,給你介紹,敬亭山,江東名士,和大將軍也是舊識。”


    楊朝宗行禮道:“楊朝宗見過敬先生。”


    敬亭山溫言笑道:“別聽夫子玩笑,哪門子的名士?不過我倒是聽說過楊兄弟大名,得薛濤青眼,結伴遠遊塞外。”


    不僅認識親爹,聽語氣還認識薛第一,這人感覺有點像老神輥,看上去正經多了。楊朝宗老實道:“小子是名不副實,弄得人人拿我當敵人看,實則在薛第一那裏半分便宜沒撿到。”


    “薛第一?哈哈……”敬亭山玩笑道:“那確實做足冤大頭。”


    太史屠亦失笑道:“你想要什麽便宜呢?自古美人恩重,有些便宜還是讓給別人好。”


    “先生教訓的是,所以宇文秀色邀我共遊伊水,我正準備推掉她。”


    太史屠轉身往樓內去,口中道:“宇楊兩家馬上就是親家了,不出意外,江淮戰事一定,扶搖就要成為宇文家的媳婦了。你昨晚打長孫晟不是臨時起意吧?”


    楊朝宗跟在敬亭山身後入樓,“去滄浪園是一時興起,動手實屬推辭不得,長孫晟是什麽昊陽三英,他挑事,裝作不知道我是誰,那正好順水推舟,隻不過結果出乎他意料。小子這樣做有幾個目的。”


    “哦?”


    楊朝宗接著道:“一來,宇文煥告訴我長孫安國長孫晟父子借風起勢,我就借勢挫挫他的風頭銳氣;其二則是,小子直覺他昨晚不僅是要我出醜,如果一不小心失手造成什麽後果,利大於弊,好處顯而易見;三則是我確實想稱一稱自己的斤兩,也告訴太子蕭長焱適可而止。”


    他說得算委婉,實際上想說的是:再要殺我楊朝宗不容易。


    太史屠沒說話,敬亭山道:“先是夫子替你文名潑金漆,接著你來這一手,不出三天昊陽城都會知道你衛朝宗。”


    楊朝宗笑道:“凡事有利有弊,好處看得見摸得著,至於弊小子這趟出來,就奔著它來的,否則哪裏都沒有涼州安逸。”


    太史屠在廳內一張太師椅上坐下,“既然不是意氣之爭那就無所謂了,打都打了,老夫不也添了一把柴火嘛?昨晚見到太子了?”


    楊朝宗把和蕭長焱見麵經過簡單交待一番,“小子還有一事請先生拿個主意。”


    太史屠淡淡道:“可是宇文芝要見你?”


    楊朝宗奇道:“先生怎知道?是宇文煥代他說話,說是要謝我在涼西保全了宇文秀色。”


    “見不見都一樣,門麵功夫而已。你在昊陽打算待多久?”


    “小子準備明天就閃人……就繼續南下的。”


    敬亭山頷首道:“聽說冀雍兩州的邊軍已經起行了,尤其是冀州兩萬精銳已經南下,應該不日抵達青徐前線。”


    楊朝宗毫不隱瞞道:“雍州邊軍由李淳風和公孫翦影領一萬餘步卒和八千輕騎,該在月底才能抵青徐。小子路上不耽擱的話,差不多也在月底到那邊。”


    從寧晷南征情勢聊到昊陽各方動靜,再到對冀雍兩州未來影響,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


    楊朝宗心知肚明而且很感激,太史屠和敬亭山看似走馬觀花不著邊際的清談,u看書 .uuansu.cm實則用心良苦,有的放矢的引導他,也確實受益頗豐。


    戰爭、朝局、氣勢氣運、南北之爭、胡漢之別、道統之殊、儒釋道三教之異同紛爭,無一不對眼前、當今和今後形勢造成後果及影響。


    一城一地、一時一局、一得一失牽一發而動全身,就像他昨晚於滄浪園的一舉一動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現在或能看明白一二三步,但絕非全部,他日之果或許就在今日之因。


    寧晷南征太陰,無論成敗都將對寧太兩方朝局帶來深遠影響,看不見不等於沒有發生。


    果然薑是老的辣,走到哪兒都能讓人低一頭真不是浪得虛名,楊朝宗對老夫子從心底敬服,就像對親爹,對獨孤相或是蘭十一郎。


    “此間事了,我也會回雍州去,還是那裏清閑自在啊!亭山……”


    敬亭山笑著打斷道:“我暫時不能往西了,再有幾日我也會回江左。”


    太史屠不以為意笑道:“你不打算……?”


    敬亭山知道他要說什麽,苦笑道:“不打算。”


    “你就沒什麽想對她說的?”


    敬亭山眼神變得深邃,輕聲道:“有,可不想說。”


    楊朝宗聽得雲山霧繞,他是誰?老敬同誌是個有故事的人呐!莫非和西北有關?


    臨走時,他突然想起個問題,“先生可知道朱若水?”


    敬亭山和太史屠同時一愣,接著相視一眼,後者道:“你怎會知道他?”


    楊朝宗從懷裏掏出貼身收著的《三教平章貼》,在幾上小心翼翼的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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