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破敗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院中傳來一聲長笑,一把戲謔的男聲傳來。“珊瑚夫人寡居才數月,這麽快就耐不住寂寞啦?跑來麻石鎮偷會漢子,這要傳出去怕不好聽吧?”


    木珊瑚臉色遽變,這聲音她記得,陰山腳下就聽過,低聲對老刀把子道:“外麵那人名叫伏放鷹,是吐穀渾有數的高手,從陰山南麓一直追我們到這裏。”


    老刀把子安之若素,點頭回應。


    木珊瑚見他神色不變,心中稍定,這裏是麻石鎮,寧晷涼州地盤,涼州邊軍大營就在數裏之外,他確實沒有擔心的必要。


    “伏放鷹,奴家確實心癢難耐,正好這會兒沒人,你進來吧,讓奴家陪你喝杯酒。”


    楊朝宗有些緊張,經曆過上次刺殺,他深刻體會到生死一線的殘酷,更知道天外有天,這裏不比在昊陽城當紈絝,技不如人或是運氣稍差,那就是從生到死的差別。這一個多月雖然有長進,但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


    門外的伏放鷹笑道:“原來夫人相中了我啊?好!我一定讓夫人知道這世上的男人,不試不知道,試了才嚇一跳。”房門緊閉,看不到裏麵情形,聽木珊瑚說得巧笑嫣然,伏放鷹也不敢托大,徑直往裏闖。


    木珊瑚暗咬銀牙,啐道:“莫要中看不中用,讓奴家失望才好哩。”


    楊朝宗和曹破敗暗中咂舌,此女看上去一副冰雪烈女模樣,想不到伶牙俐齒還很潑辣大膽啊。


    老刀把子給兩人一個眼色,兩人從袍子裏摸出長刀,隨時準備動手。


    外邊伏放鷹還沒有答話,一把女聲譏諷道:“伏放鷹,你是不是中看不中用?隻會磨嘴皮子,不會真的動手。你要是不行,讓我來!”


    伏放鷹攔道:“姑奶奶你……”


    他話沒說完,“嘭”的一聲巨響,房門從外往裏被破開,一道青綠色人影衝了進來。


    曹破敗人還未起直接一刀劈出。


    來人也料到房內有人,“咦”了一聲,閃身躲過,底下悄然一腳蹬出。


    曹破敗終於看清楚來人麵目,硬碰硬與她踢了一腳,不忘咧嘴笑道:“今天運氣真好,又來個小娘子。”


    “找死!”


    來人手中寒光一閃,一柄中原不多見、流行於大草原的半圓形彎刀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影,快如閃電的往曹破敗眉心割來。


    曹破敗知道,要是被這一刀割中,保證半邊腦袋就沒了。這女子出手之快下手之狠還真是少見,要不是自己搶先出手,說不定會吃個大虧。來不及細想,他身形稍移,避開眉心,手中長刀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彎刀女子冷哼一聲,扭身後退兩步。冷峻俏臉上滿是不屑不甘,曹破敗這一刀完全是不要命的無賴打法。拚著被削掉半個肩膀,也要砍對方一刀,就看誰膽子大或是不要命的以命換命。


    兩人動作兔起鶻落,眨眼間又分開。


    這時彎刀女身旁來了一個麵容清瘦的男子,一臉好奇的翹首望過來。此人就是剛剛與木珊瑚唇來齒往磨嘴皮子的伏放鷹了。


    楊朝宗左手提刀,站在老刀把子一旁,仔細打量著兩人。


    兩人同時打量房間內幾人。伏放鷹目光在木珊瑚身上貪婪巡睃,最後落到老刀把子幹瘦的身形上。口中道:“難怪有恃無恐,一偷就是三個漢子。”接著轉頭道:“兩個小黑臉交給你,這老頭交給我。記得不許傷了我的珊瑚夫人。”


    彎刀女子揚眉道:“什麽時候成你的珊瑚夫人了?我偏要一刀刮花她的臉,讓她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伏放鷹笑道:“慕容燕你是女兒家家,哪裏懂得什麽中看中用的?”


    老刀把子暗道此子真是囂張至極,應該就是威遠貨棧行凶之人,也難怪目中無人,確有橫行的本錢,可惜了!他不待慕容燕開口,突然喝道:“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要磨皮子滾回老家去,莫要汙了老夫的耳朵。”


    楊朝宗一臉豔羨,老頭還真是霸氣啊。


    曹破敗橫刀而立,有股一夫當關的氣勢,咧嘴笑道:“哈哈,中看不中用,喂,伏放鷹是吧?說你呢。”


    伏放鷹臉上一寒,隨即斂去,重又換上一副笑臉道:“一天之中遇到這麽多不識好歹自己尋死的,還真是不多見啊。”話沒說完,身形暴起。


    老刀把子“當心”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豹子一般從椅上彈起,雙拳並出向著一團黑影轟出。


    曹破敗雖然全神貫注,還是沒料到伏放鷹毫無征兆的突然出手,隻覺眼前一黑,遽然後退,肩頭已被擊中。


    若非他後退一步爭取少許時間空間,同時提刀格擋,加上老刀把子橫起發難,對方留有餘力,這一擊就已被放倒了。即便如此,仍是喉嚨泛甜,一口血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人也被驚了一身冷汗。


    這伏放鷹太強橫了!


    楊朝宗眼見曹破敗一個踉蹌,吃了大虧,長刀一橫,搶在慕容燕出手前一刀撩過去。當紈絝的時候,雖然動手的機會不多,經常是隻動口,看別人或是慫恿撩撥別人動手,但也明白一個道理:先下手為強,後出手遭殃。


    慕容燕嘴角牽起一絲輕笑,彎刀側翻,以刀背狠敲刀背,順勢一旋。


    楊朝宗長刀差點被帶飛,整個人也被帶至前傾,直往慕容燕懷裏撞去。


    慕容燕看著他撞過來,微微側身,提起右腳。楊朝宗去勢不變,就跟自己往慕容燕腿上撞似的。


    曹破敗看在眼裏,大喝一聲,連人帶刀撲了過來。


    慕容燕彎刀一旋,搭上曹破敗的刀背,帶著他的刀口轉向楊朝宗。


    另一邊老刀把子剛與伏放鷹互換一腳,老刀把子後退兩步才站穩,伏放鷹僅是身體晃了晃。


    難怪這老頭口氣大,確實有兩下子。他看著老刀把子嘴角沁出一絲血跡,笑道:“怎麽樣?中用不?如果老東西技止如此,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


    老刀把子黠然笑道:“年輕人話別說太滿。”


    伏放鷹無奈道:“好吧,我送你上路。”


    楊朝宗想收勢已來不及,右側曹破敗的長刀也往自己飛速劈至,電閃之間,右手斜推,刀口對向慕容燕腿肚,同時整個人腰肢斷了般往後一仰,曹破敗的刀貼著麵門而過。


    慕容燕直撐的一腳改為斜踢在刀背上,楊朝宗長刀撒手,卻也避過了撩陰腿。不等他彈起,慕容燕彎刀攔腰抹來。


    楊朝宗上半身後仰中側翻,彎刀從他手臂上拉過。他姿勢奇怪至極,與慕容燕形成一個十字形,一站一躺一豎一橫。彎刀拉出迅捷無論的拉回,這次拉的不是手臂,而是脖子。


    曹破敗左肩錦袍炸開,左臂完全失去知覺,眼睛腦子還管用,刀在右手也在。他同樣是不管不顧的一刀抹向慕容燕的脖子,圍魏救趙,他就不相信慕容燕為了殺楊朝宗,能不要自己的命。


    他在賭!若是輸了,就算慕容燕一命換楊朝宗一命,那還是賠個底掉的買賣,他不得不賭。


    慕容燕身子後仰,手下不停。


    楊朝宗再一轉身變成麵朝地上,彎刀從耳邊劃過。不等慕容燕再出刀,雙手伸出抱住她的一雙小腿,側頭撞向腿彎。


    從未有過的招式!


    慕容燕被他一頭撞得身形不穩,左手掌緣切向他後頸。楊朝宗人已躺倒地上,也顧不得狼狽不狼狽,箍著慕容燕腿肚的手腕猛地一收,嘴巴也不閑著,照著左腿肚子一口咬下去。


    慕容燕終於失去平衡,u看書ww.uuksh 一個踉蹌坐倒地上,同時腿肚子傳來鑽心之痛。


    狹小空間內,老刀把子再次與伏放鷹錯身而過,他肩頭多了一道半尺長的血槽,衣衫被鮮血浸染。


    伏放鷹手中兵器通體黝黑,棒不似棒尺不似尺,燈光下泛著幽光。撇了眼受傷的老刀把子,笑著對站在一角的木珊瑚道:“夫人放心,既中看又中用。”


    這家夥對中看不中用念念不忘啊。說完眼光轉向老刀把子,“你還能行嗎?”神態語氣竟像是老友問候。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楊朝宗一口咬在慕容燕腿肚之上。


    伏放鷹眼角掃到,心底莫名升起一絲不大妙的感覺,倒不是擔心慕容燕收拾不了楊朝宗和廢了一條手臂的曹破敗。隻覺得有些奇怪,那小子分明就是個草包,怎麽就抱著滾到地上去了?


    慕容燕習武以來,從沒有過今天這樣狼狽,當然也沒有碰到像這樣無賴無恥的對手。


    楊朝宗情急之下才下口,就在他鬆牙的瞬間,慕容燕抽出右腿,一曲一伸,他整個人被蹬飛出去,撞倒一片桌椅。


    慕容燕從地上彈了起來,口中嬌叱:“你竟敢咬我的腿!”


    曹破敗橫刀斜移,擋在她的身前。


    伏放鷹搖頭苦笑道:“你難道還能咬回來?時候不早了,你還是上路吧。”後一句對老刀把子說的。“什麽麻石鎮是涼州邊軍大營所在?都要上路了,也不見有人來送行,真奇怪!”


    老刀把子灑然一笑道:“不會讓你失望的。”


    伏放鷹道:“我等著便是,你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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