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宗跟胯下青棕馬越來越有默契,給它取了個名字——如花。


    每天閑著無聊就找它嘮:如花啊,前輩哥說咱們騎軍得把馬兒當小媳婦兒伺候,咱是沒成親,可我不能真跟你上床吧?那成什麽了?所以隻能委屈你啦,就做妾吧。別人都說如花美眷,如花美妾,看,這名字多貼切,俗是俗了點,正好配你。你以後可不能始亂終棄丟下我不管,咱們要生死相依不離不棄。我呸!什麽生啊死的,咱們一起建功立業,白頭到老。你點頭了是吧?那我當你同意了。


    這天從鎮上巡視回來,正跟如花聊的火熱,摟著如花脖子,輕拍著它的耳朵小聲道:“如花啊,什長隔三岔五拉咱們出去練,熊十二,殷槐,前輩哥,就是柳下春,都跟沒事人似的。華風虎那小子好像也能扛得住,我總不能比他還差勁,拖咱們什後腿吧?還好,瞧那小子抽刀的架勢,幹仗估計也就一花架子,跟我差不多。如花,在這涼州大營裏,現在除了你,我可沒相好的,什麽事都隻能跟你嘮叨嘮叨了。你說,來的時候獨孤大哥不是說替我找了名師嗎?唬我的?這兒除了一幫糙漢子哪有什麽名師?老子又沒有自學成才的天分,難道每天就看他們的臉色,你看他們看我,就跟看滿臉麻子的醜媳婦一樣,一臉的嫌棄。尤其是華風虎那小子,雖然不敢把我怎麽樣,但他那小眼神我看著就來氣,恨不得……咳,我又不是獨孤大哥……不是,如花,你看哪兒呢?我跟你說話,你特麽親別人屁股!”


    如花低嘶兩聲,搖頭往熊十二坐騎屁股上湊。


    楊朝宗正要數落如花的拈花惹草,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咳,做賊心虛的猛然回頭,馬上又鬆了一口氣。“前輩哥,是你啊?”


    老刀把子麵無表情,“你以為是誰?姓華那小子?”


    楊朝宗嘿嘿道:“是他又怎樣?他又不敢動我。”


    老刀把子嘲諷道:“嘖嘖!他不敢動你,他身手是濫,難不成你幹得過他?”


    楊朝宗搖頭,“幹不過。”


    老刀把子今天話變多了,不依不饒道:“你殺他了爹還是搶了他老婆?他看你就那麽不順眼,你也沒那本事啊?自己一臉麻子,就不要怕別人嫌你醜。在邊軍,什麽最管用?實力,你能讓人服也是實力。有本事和他單挑,揍他狗日的一頓,讓他服服帖帖的。天天抱著馬吹耳邊風算什麽?你當它是萬人敵還是萬人迷?能封你作大將軍還是能替你殺敵建功?”


    楊朝宗大吃一驚,咂舌道:“不是,前輩哥你來了多久了?我和如花說的你都聽見了?”


    他是擔心老刀把子聽見他說到獨孤相,臨走時,獨孤相交代,他的身份在邊軍沒人知道。一來防止有人拍馬逢迎,把他架到火上烤。再者怕有人別有用心,讓他成了俎上肉。


    還有個原因沒有明說,楊朝宗也知道,那就是滿大營知道了他大將軍嫡子的身份,來邊軍還曆練個屁?誰敢不要前程不要腦袋來曆練他?成了固然是扶龍之功,誰又能保證沒有個三長兩短?要是萬一,誰的腦袋還能經得起十回八回砍?


    老刀把子不鹹不淡道:“聽見了又怎樣?”


    是啊,聽見了又怎樣?楊朝宗撓撓頭道:“聽見就聽見吧,又不是軍國機密,沒什麽大不了的。一臉麻子也不怕人笑話了。前輩哥不知道,我跟那華風虎也說不上仇怨,但他肯定恨上我了。我也不是不想和他幹上一架,每天看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我也上火。”說到這兒赧顏道:“問題我是幹不過他,以前當紈絝,全靠一張嘴,從來沒練過。明知幹不過,何必自討沒趣?”


    老刀把子冷笑道:“就這點出息,總有一天那小子會讓你覺得無趣之極。”


    楊朝宗一愣,聽出了他裏有別的意思,試探道:“那以前輩哥的意思……?”


    老刀把子顏色稍緩,轉身離去,丟下一句話,“我沒意思,就見不得你小子一副小相公的模樣。今晚醜時,西北角樓等我。”


    楊朝宗欣喜若狂,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向老刀把子確認,哪裏還看得見他的人?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眼花,也確定剛才沒聽錯。性子古怪話不多,來時無聲去無影,娘的,uu看書 ..cm 前輩哥……前輩真高手?不會是獨孤大哥安排的名師吧?醜時西北角樓,這是要收我為徒嗎?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麽兵器?都說真正的高手能夠化腐朽為神奇,什麽東西到手裏都能變成兵器。不對?老刀把子不是在邊軍多年嗎?難道是大隱隱於軍?


    楊朝宗有些動搖了,生怕自己失望,天黑後一直想找機會問問前輩哥。誰知四處找不到人,直到點卯時他才施施然回來,進門後倒頭就睡。


    楊朝宗輾轉反側,心裏忐忑,不知道入夜後他將麵臨什麽?是一場誤會?還是真的名師高手,從此改變他在邊軍的未來?


    不管怎麽樣,醜時西北角樓,去了就知道了。


    戍堡有人報更,這也是邊軍定律。一聽醜時到了,楊朝宗翻身從營房偷偷出來,趁夜色摸向西北角樓。溜出來的時候他留意了,老刀把子確實不在房中。


    帶著寒意的夜風從耳邊掃過,偶爾聽到一兩聲馬兒的嘶鳴,戍堡不大,一泡屎尿的功夫,楊朝宗就摸到了角樓下。


    隻見角樓的陰影裏,一道瘦小的身影貼牆而站,雙手負後。


    楊朝宗一臉欣喜,哈哈,不管是不是貨真價實的高手,至少說話算數。他正要開口說話,老刀把子作了個禁聲的手勢,轉身就走。


    楊朝宗心情激蕩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戍堡。


    那一年秋去冬來之際,在一個月明星稀之夜,告別昊陽紈絝,投身雍涼邊軍的楊朝宗,身穿入涼時的便服,神不知鬼不覺的跟著一個叫老刀把子的前輩哥,縱身隱於西北廣袤無邊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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