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正,駙馬張府。


    玲瓏公主屏退左右,替兄長,也是當今太子殿下的蕭長春斟上一杯熱茶。“大哥最近消瘦了許多,你替父皇分憂,也要保重身體。”


    蕭長春容貌酷似其母妃,反倒和寧王不太像,蕭長焱外表酷肖當今陛下。


    隻見他眉毛擰成一團,臉上勉強露出笑容,“不瘦才怪?誰都以為當太子多麽風光,我已經好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青徐戰事已定,父皇雷霆大怒,敕令韓擒豹回京問罪。”


    玲瓏公主秀眉一蹙,“和大哥有什麽關係呢?那是韓大總管打敗仗了,父皇自然要召他回來問話。”


    蕭長春看著這個自小就討人喜歡,尤其是深得太後寵愛的妹妹,何不讓玲瓏去太後那裏替我說說好話?父皇純孝人盡皆知,太後說話比誰都管用。“玲瓏,大哥問你一句話。”


    玲瓏輕輕一笑,“大哥說吧,咱們兄妹還有什麽不能說不能問的?”


    蕭長春身子前傾,熱切道:“大哥待你怎樣?”


    玲瓏一愣,“那還用說?大哥對我很好。”


    “那……大哥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啊?大哥吩咐就是。”


    蕭長春提起茶壺,替她把茶倒滿,“這次青徐戰事失利,父皇肯定要追責問罪,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牽扯到大哥,你一定要入宮求求老祖宗,讓她老人家替我說話。”


    玲瓏奇道:“我聽說大哥是主和,就算戰事失利,又怎麽會牽扯到你呢?”


    蕭長春歎了口氣,“還不是誤信他人?總之這次你一定要幫幫大哥!”


    玲瓏有些不高興了,“什麽誤信他人?這件事究竟和大哥有什麽關係?你不說清楚我怎麽幫你呀?”


    天氣轉涼,秋蟲也多了起來,兩人說話的房中,窗台和一角的幾上都熏著驅蟲香爐,陣陣幽香沁人心脾。


    蕭長春咬牙道:“你知道大哥對宇文家那丫頭很上心……”


    玲瓏點點頭,“你說宇文秀色嘛?大哥想納她入東宮,整個昊陽城都知道了。”


    蕭長春麵不改色,“所以我一直和宇文芝走得比較近,主和也是他最先提出來。”


    “然後呢?”


    “後來我才知道父皇其實是想打這一仗的。”


    玲瓏還是不明白,“那這和韓擒豹吃敗仗有什麽關係呢?仗又不是大哥打的?”


    蕭長春一口喝掉杯中茶,似乎有些熱,伸手鬆了鬆衣領,一副愁容滿麵,“有酒嗎?這茶越喝越幹,我想喝酒了。”


    玲瓏站起身,“下人都讓我支走了,有酒,我幫你取。”


    湛清色的酒注滿酒杯,蕭長春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大哥和你說的事關重大,玲瓏聽過就忘。”


    玲瓏又替他把酒滿上,撇嘴道:“那大哥還是不要說了……”


    蕭長春額上冒出絲絲汗珠,“大哥不是信不過你,哎!和你說吧,韓擒豹這次吃敗仗……大哥我要負上責任,韓擒豹一旦回京,事情也就瞞不住了。”


    玲瓏問道:“你負上什麽責任?”


    蕭長春頹然道:“我曾多事,派人向韓擒豹送出一分諜報,韓擒豹根據這份諜報排兵布陣,結果……導致碭山之敗。”


    玲瓏大驚失色,“大哥你怎麽這麽糊塗?別說你作為太子,和權臣、藩鎮暗中往來,已經觸犯父皇的大忌了。怎麽還……還摻和到邊軍戰事去了?”


    蕭長春辯解道:“哪個皇子不結交大臣?又不和藩鎮來往?老二?老四?齊王?父皇當年不也是因為有了晏守道和楊霸淵的支持,才得以登上皇位嗎?”


    玲瓏咂舌道:“那怎麽一樣?這可是父皇最最忌諱的事。正因為……所以父皇才禁止皇子外交權臣藩鎮。大哥啊,你可是一國儲君的太子!”


    蕭長春搖頭苦笑,“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韓擒豹到京,這些都瞞不住了。”


    玲瓏不解道:“韓擒豹鎮守青徐多年,又是我寧晷名將,怎麽會那麽輕易就相信你給他的諜報?”


    蕭長春又是一口喝掉杯中酒,“一言難盡,我不僅輕信了宇文芝,更是輕信了鮮於淒淒。”


    “鮮於淒淒?哪個鮮於淒淒?不會是內教坊伎司那個賤人吧?”


    蕭長春無奈點頭,“就是她。”


    玲瓏更加好奇了,“大哥堂堂太子殿下,怎會和一個女伎……咦?難不成她是大哥的諜子?”


    幾杯酒下肚,蕭長春臉上升起酡紅,看向玲瓏公主的眼神變得炙熱迷離起來,他甩了甩頭,“這是什麽酒?越喝越幹。”邊說他一邊伸手解開衣衫,熱!真熱!


    玲瓏拿過酒聞了聞,“這是張世寬的酒,我給你換掉吧。”


    “不用!滿上!”蕭長春大手一揮,“你不知道我為了拿下鮮於淒淒費了多大心思,她全家為陳孝寬所害,父皇被人蒙蔽,她隻想著報仇。所以……”他眼睛盯著玲瓏纖纖玉手,目光一點點往上移。


    玲瓏放下酒壺,起身到蕭長春身後,伸手搭上他肩膀,“大哥是不是覺得很熱?”


    戌初,uu看書 .uukansh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內教坊門口已有馬車出入。


    一輛華麗馬車由內駛出,經過哨崗,車夫遞上一道令牌,口中倨傲道:“我家殿下今晚宴客,特請鮮於姑娘赴宴。”


    哨崗一看東宮令牌,立馬看也不看的放行。


    馬車出了內教坊,轉瞬走遠。


    馬車之內,鮮於淒淒神色平靜,“我們會先去和安坊,看看明天是否真像衛朝宗說的,蕭長春是否會倒黴?”


    坐她對麵的綠衣輕輕點頭,“我還是有些不大相信,蕭長春入主東宮都七八年了,哪裏會這麽容易失勢?姑娘為什麽這麽相信那個衛朝宗?”


    馬車一路向東疾馳,華燈初上,路上馬車行人不多。


    鮮於淒淒掀開簾子,目光看向外麵,“衛朝宗的計劃,嚴格說是蕭長焱的計劃幾乎無懈可擊,他隱忍這麽多年,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就不容許出錯。我也是到前天才想通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麽衛朝宗會要我離開內教坊?”


    綠衣道:“姑娘是不是還覺得他是一番好意?”


    鮮於淒淒回過頭,輕笑道:“是不是好意我不知道,但被他設計了,我也變成了他計劃中的一顆棋子。這家夥挺有意思!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姑娘還想再見到他?”


    鮮於淒淒平靜道:“至少他沒有把我們賣給寧晷任何一方,尤其是鷹房,雖然那樣對他也沒什麽好處。”


    綠衣無話可說,不過腦子裏一浮現衛朝宗那張臉,就想起他那句“她做大你做小”,恨不得一把捏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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