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六旅後勤部大院,十幾輛驢車拉得滿滿當當的,剛從院外進來。


    後勤部長張萬和聞訊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見到老熟人他驚喜道:“呦,李大團長,來送繳獲來啦?我就說,今天聽到喜鵲叫,準有好事兒。”


    李雲龍哈哈一笑,但笑聲中卻充滿了無奈和苦澀:“張部長聽的是喜鵲叫,我聽的可就是烏鴉叫了。


    兩百七十支長槍,十支短槍,三挺歪把子,十七發炮彈,老子可是出大血了。”


    一切繳獲要歸公,並不是一句虛言。


    他說的這些物資,是上報到旅部後,旅長劃分下要上繳的。剩下的那點武器裝備,才歸他們新一團自己分配。


    所以,李雲龍今天顛兒顛兒的就來了,給旅長送繳獲來。


    麵對老戰友的抱怨,張萬和並不以為意,他走到驢車旁邊看了看運來的軍械物資,然後扭頭說道:


    “我還不知道你李雲龍,淨想著占便宜的好事兒。光說自己出血了,不說自己拿了多少。


    子彈是白裝的,這幾百套棉衣,讓被服廠白給你做?還有那手榴彈,你們團已經富得流油了,上次還從我這拿走了二十箱。旅長已經夠偏愛你的啦。”


    李雲龍被說的嘿嘿的笑了起來,“那倒也是,旅長對咱好,咱也心裏清楚。這不打了個大勝仗,給旅長長長臉嘛!”


    三百多個鬼子,兩百多偽軍,一口都被吃掉了,是夠給旅長長臉的。


    聽說師長都特意打電話問了,還說起了以前的神頭嶺之戰,旅部的參謀都說了旅長當時笑得特開心。


    二人又聊了幾句,李雲龍就坐不住了,“老張,那你清點著,我先去找旅長,等完事兒我請你喝酒。”


    “行行行,知道你也等不了,快去找旅長領功受獎。”張萬和無奈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快走。


    李雲龍這個急脾氣,總也改不了。


    而等李雲龍走了,張萬和圍著這十幾車物資,終於不再掩蓋興奮的神色,指揮著後勤部的人趕快清點。


    後勤部長不好當啊,東西就那麽點兒,可張著口等物資的單位太多了,要盡量的讓大多數人滿意而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李雲龍帶來的這一批,是最近這個月最多的了,他笑得合不攏嘴也是正常。


    旅部,作戰指揮室。


    牆上掛著的地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道黑色的粗線,細線。粗線代表著鐵路,細線代表著公路。


    粗線與細線密密麻麻,經緯相連,像一張巨大的網覆蓋在地圖上。


    在軍用地圖上,交通網絡占有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往往用醒目的黑色來標識。


    現在這些醒目的黑線所編織的巨網,像是正等待著獵物,給人以十分壓抑的感覺。


    似乎這是很多軍事家的習慣,旅長站在地圖旁邊,盯著地圖上的黑色網絡,思考著。


    “報告。”


    李大嗓門兒的一句話打破了這份寧靜。


    旅長轉過頭往門外看了一眼,見是李雲龍來了,“來的真是時候,進來吧。“


    “嘿嘿。”李雲龍似乎也知道自己打擾旅長的思考,先是嘿嘿笑著賣乖,“旅長,您要的我都送來了。”


    “沒給我打折扣吧?”


    旅長剛問出來,一見李雲龍的神色,就知道這小子跟他耍花招了:“說吧,哪裏給我打折扣了?”


    “旅長,別的都沒問題,就是迫擊炮炮彈我留了十五發。”李雲龍表示這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用不著大旅長這樣過問。


    “你小子那點花花腸子,老子能不清楚?”


    旅長也不跟他客氣,指著他說:“不對,你留炮彈幹什麽,你小子是把迫擊炮也給老子扣下了,對不對?”


    對於八路軍來說,大炮是很稀少的。旅裏麵組建炮兵部隊,就得讓下麵的部隊繳獲之後上繳。


    李雲龍的這番做派,是嚴重違反紀律。


    可李雲龍歪理也一大堆,他說:“旅長,你也不能太欺負人了,你大旅長手底下好幾門炮,我堂堂一主力團長,連一門炮也沒有,那也太掉價了。”


    “這就是你跟我討價還價的理由?”旅長眼睛一瞪,從桌上抓起馬鞭,一發威,李雲龍當時就被嚇得縮了脖子。


    當然,旅長也不可能真拿鞭子抽他,畢竟李雲龍是立了功,不是犯了錯把天捅破了。


    賞罰分明還是要的。


    李雲龍自然是知道這些,要不然他有什麽底氣敢扣下一門迫擊炮。茅房裏點燈找死!


    而且,他嘴上也不敢拿這些功勞說事,怕讓旅長覺得他居功自傲。


    所以,他隻好換了個角度,和旅長講起了道理:“旅長,你想啊,我現在有這麽一門炮,就能當奇兵使,能給敵人來個出其不意,也就越能夠打勝仗。


    以後再打兩個勝仗,哎,運氣好了,再繳獲兩門炮。到時候再給旅長您送來,您不就賺了兩門炮。哪個合算,您比我清楚呀!”


    旅長瞧了瞧他:“行,算你過關,今天這事兒你記好了,你欠我兩門炮,還有三十發炮彈。”


    “啊,炮彈也翻一倍,您這可比地主還黑啊!”李雲龍瞪大了牛眼,覺得特委屈。


    “怎麽,不願意,那就把東西給我送來。”


    “別別別呀!”李雲龍連忙擺手,“旅長,我答應,我答應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呐。”


    旅長就當是沒聽見他的牢騷,把馬鞭放下,扭過頭去繼續看地圖。


    李雲龍這個孫猴子,不時常敲打敲打他不行。不然,他容易搞不清楚自己姓什麽。


    被晾在一旁,李雲龍自覺得沒趣,左瞧瞧,右看看,最後也湊到了地圖旁邊。


    “看出點什麽了嗎?”旅長問。


    “啊!”


    李雲龍看的太著迷了,被旅長叫到才反應過來。


    他指著地圖上的黑色線條,“這些鐵路和公路形成的網格,太密了。鬼子憑此可以快速機動調動部隊,在局部形成兵力優勢。


    而公路網和鐵路網把咱們根據地分割開來,就好像套在咱們脖子上的繩索,太致命。


    我看冬天,咱們得找機會搞他一下,給小鬼子找點兒事兒做,不能讓他們太舒服。”


    “有想法。”旅長稱讚了一聲,能站在全局方麵考慮,李雲龍已經有點大局意識了。


    當然,這也是他能夠得到旅長和師長賞識的原因。


    旅長轉過身來,從桌上的一堆文件當中,找出了一張紙:“給,師部發來的嘉獎令。”


    嘉獎令就是和獎狀一樣的存在,薄薄的一張紙看起來不算什麽,但其中蘊含的意義卻不同。


    討論升職的時候,一句話,什麽時候立過功,得到什麽部門的嘉獎,就是最有說服力的。


    李雲龍要是光受嘉獎,不受處分,可能最後就不是少將了,或許就是個中將。


    但誰讓他立過的功,和受過的處分一樣多,最後能評個少將都算他運氣好的了。


    要不是評軍銜的老首長看他是多年的老部下,給他說了幾句好話。不然,最後給他評個大校,他也沒處哭。


    不說以後,單說眼下,李雲龍拿到了嘉獎令,心裏麵還是開心的。


    雖然嘉獎拿了好多次,不如第一次那麽激動。但總歸是一件好事,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他也不認識上麵的字,美滋滋的看了一會兒,就認的上麵寫這的李雲龍,和八路軍一二九師。


    把嘉獎令疊了疊裝進口袋裏,李雲龍還沒走的意思。


    旅長瞥了他一眼:“行了,嘉獎你也領了,不用我留你吃午飯吧?”


    李雲龍搖了搖頭:“不用不用,我就是還有點小事兒。我們團那個大秀才袁晨銘,是在旅長這兒吧。我想要是沒什麽事,今天就把他接走。”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兒,旅長也炸毛了。


    昨天一聊,發現的確是人才,他都準備好了特別提拔,直接安排成新建旅手榴彈兵工廠副廠長。


    可這小子竟然拒絕了,而且說什麽也不肯答應,讓旅長都大吃一驚。


    不是說人已經招進來了嗎?到最後還鬧出這種烏龍來。


    政委後來也跟他提了一嘴,把袁晨銘一門心思要去縣城做生意的事兒說了,旅長越發覺得痛心疾首。


    這樣的人才竟然要去做生意,是八路軍的損失啊!


    可還是那句話,八路軍來去自由,不能強迫。


    對袁晨銘那點兒憤滿,旅長全撒在了李雲龍的頭上,“你這個團長怎麽當的,連個人也留不下來。”


    “聽說你一開始還跟人鬧矛盾了,我看還是缺個政委管管你。”


    劈頭蓋臉的一頓,李雲龍聽的是心裏拔涼拔涼的。合著旅長根本就沒想把人留給他,等騰出手來還要給他配個政委。


    感覺小心髒都不好了。


    到最後,旅長說:“有你我得少活十年,滾吧!”


    李雲龍挨了一頓罵,麻溜的滾蛋了。


    ……


    八路軍的效率非常之快,尤其手榴彈兵工廠被旅長和政委等人的一致重視,隔天人員和材料就已經籌措齊了。


    從趙家莊帶來的第一套工具,成了最好的模仿對象,木匠和鐵匠無需多慮,隻需按部就班的將其打造出來就行。


    為了盡快的造出第一顆手榴彈,袁晨銘已經等不及,直接和他的原始班底,拿第一套工具開始製作。


    配製火藥,澆鑄戰鬥部,製作手榴彈木柄,最後安上導火索,將其整個組裝起來,做成一顆仿製的木柄手榴彈。


    說輕鬆也輕鬆,沒什麽太大的製造難度,就是從頭開始稍微費些時間。


    袁晨銘負責指導,都是動動嘴皮子就行。


    昨天,剛認識的邢誌國和邊小衛,聽說今天要做手榴彈,也特地跑來圍觀,他們還帶來了旅部的其他幾個參謀,一起湊熱鬧。


    木匠把第一顆手榴彈組裝起來後,邢誌國便迫不及待的湊了上去,仔細的打量起了手榴彈的外觀。


    黑乎乎的生鐵戰鬥部,留下了道道的凹槽。長長的木柄,呈現著木頭本來的顏色,就是因為時間倉促,木頭的毛刺都沒有處理幹淨,有點兒小瑕疵。


    袁晨銘將其接過來,不小心被毛刺紮了下手,差點一哆嗦把手榴彈扔出去。


    而他的差點一哆嗦,把身邊圍了一群參謀給嚇得夠嗆。


    “你們怕什麽,這又沒拉弦兒。”袁晨銘不解的問道。


    “對啊,你們怕什麽?”邢誌國也跟著問道。


    其他幾個參謀訕訕的笑著,他們的理由不便說出口。??


    邊小衛倒是實誠,直接說:“邢大哥,你也知道,這種東西不經過實驗,大家夥沒有親眼見證可不可靠,心裏麵都是不放心的。”


    就是害怕質量不好,炸了唄。


    人啊,就是虛偽,袁晨銘也是此道中人,所以很容易就明白他們的潛台詞。


    要說,他當時搞第一枚手榴彈爆炸實驗,也是傻大膽。


    帶著工匠們批量做第一批手榴彈,他也擔憂這些手榴彈的效果怎麽樣,uu看書ww.uukanshu 會不會有潛在的危險?


    到現在,經他手下製造的手榴彈,也有個四五百枚了。對這玩意兒司空見慣了,也沒有起初時的怕炸在手裏的擔憂。


    邢誌國雖然聽了老戰友徐小勇的介紹,對於袁晨銘造出來的手榴彈比較信任。


    但是,他的信任說服力是不夠的,終究還是得拿出點實據來。


    主席教導我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邢誌國建議道:“小袁同誌,咱們搞個手榴彈實驗,讓大家見見效果。將來用起這些手榴彈,心裏麵也踏實。你說呢?”


    “這個旅長早想到了。”袁晨銘笑著說:“昨天旅長就跟我說,等第一批手榴彈製造出來,他要親自來看看效果。”


    他看了一眼說話將被工匠組裝起來的三枚手榴彈,輕笑著說:“我看現在時機也成熟,不如直接請旅長和政委來吧!”


    “好啊,我去叫旅長。”邊小衛答應了一聲,扭頭就跑了。


    報喜訊啊!


    另一個站在後麵的參謀,也說了一句去報告政委,跟著跑了出去。


    參謀長去師部開會了,不然還得跑出去一個。


    “嘿,嘿。”左閃右閃,避開了兩人的李雲龍,一走進來就納悶兒的問道:“出什麽事兒了,兩個人喜滋滋的,難道都是老婆生孩子了?”


    哈哈,眾人一陣哄笑,邢誌國見到是老戰友,給他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雲龍聽了直說:“我說呢,原來是給旅長和政委報告好消息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倆有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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