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艾雲眼睛一瞪,“既然有家室拋不下,那還拽著小薇做什麽?好好的女孩子就是為他受罪嗎?”看我眼淚又要流出來,艾雲一個轉身出了病房。


    過了一會,感覺肚子沒有抽疼了,天也蒙蒙亮了,我的心安定了些,囑咐艾雲:“你們回去吧。我自己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我回去也睡不著,還是陪著你吧。”艾雲把林育誠支應回去,留下來陪著我。


    點滴打完,我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門“哐當”一聲打開,我睜開眼,艾雲也從我的床邊惺忪著抬起了頭,子越一臉憔悴地衝到我床邊,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聲音微顫著:“小薇。”


    我一愣,“你怎麽回來了?”


    “你有事怎麽不吭聲?要急死我嗎?”子越眼睛裏布滿血絲,我看著不免幾分心疼:“你怎麽知道?”


    艾雲輕咳了兩聲:“我昨晚打的電話。怕有個萬一,我支應不了。別嫌我多事。”一句話堵得我說不出來。


    子越轉看向艾雲,前所未有的鄭重懇切:“謝謝你。”


    艾雲一愣,微微一笑:“那你們待著吧,我趕緊回家補覺去了。”說完又囑咐了我幾句回去。子越送她出去。


    過了一會兒,子越帶著主任過來,又帶我去做了一番檢查,確定沒什麽問題,隻是孕酮水平有些低。吃藥配合注射就可以了。不過主任還是建議住兩天院觀察一下,等穩定了再回家。子越點頭同意。


    待一切安頓好,我重躺回病房,隻有我和他,看著他,我的眼淚忽然止不住地流。有些後怕,有些委屈,盡管我知道這份委屈不應該。可是深夜裏的那種倉皇無助,真的讓我心神俱碎。


    子越緊緊捏著我的手,眼裏方才的焦急轉為心疼,半晌嘶啞著聲音說道:“對不起。”說完把我的手放在他的額上,有些痛苦地低下了頭。


    我的眼淚一滴滴滑落,另隻手撫上他的頭發,這個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神色是無助的憔悴,一邊是他的女兒,一邊是我,他該是做了怎樣的掙紮?現在不過才九點多,他應該是接了艾雲的電話就趕了回來。天津不算遠,可是一個晝夜來回地焦急奔波,又是怎樣一顆心在受著煎熬?


    我忍不住哽咽道:“是我對不起,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子越把我的手握得更緊,沒有吭聲。相對無言,唯有垂淚。第一次覺得原來有了孩子,真的就不是自己的事,自己可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己可以生病將就,得過且過。可是那個小生命,那麽脆弱,我一個人照料,真的是好費勁。遇到特殊情況,就手足無措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機尖厲地劃破了寧靜,他鬆開我看了一眼,焦急又浮上臉龐,顧不得出門,急著接了起來:“曉攸怎麽樣?”


    對方的聲音很低,卻絲絲入耳:“馮子越,你不要太過分。”那是他妻子的聲音嗎?很低沉,卻很清冷。像一塊寒冰透過電話衝我砸過來。


    我的身體忽然開始哆嗦,怕到臉色慘白。他看了眼我,急忙走出門去接。他刻意壓低了聲音,我什麽都聽不到,我蜷起身子,縮作一團。不要讓我知道,我寧願自欺欺人,什麽都裝作不知道。眼淚不停地湧出來,忽然我聽到子越提高了嗓門吼著:“你想怎麽樣隨便,我走不開!”


    過了很久,他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來,估計是在外麵調整了半天自己的情緒。我有些失控地催促他:“你回去,回去,回去看曉攸,不要待在這兒,這不是你該在的地方。”聲音在發抖,眼淚卻止不住。


    子越疾步過來一把把我緊緊地摟在懷裏,身體微微顫著:“這兒有你和孩子,讓我怎麽走?”


    “啊——”我的心裏瘋狂地掙紮著,為什麽要這樣啊。我想理智地告訴他該回家看孩子,可我真的舍不得他這個溫暖的懷抱,舍不得啊。一夜的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漸漸地平複下來。有些哆嗦地問道:“曉攸沒事吧?”


    “沒事,她前兩天發燒厲害,昨天晚上就好多了。”片刻又道,“她都十四歲了,抵抗力也不差。”這句話在安慰我還是自欺欺人?此刻,他是不是天底下最掙紮的父親?


    我自責地縮作一團,盡管我不知道我哪裏錯了,但我真的很內疚,如果不是我,他該守在曉攸身邊,像往常一樣做個好父親。可是,盡管我一再說不想影響他的家庭,走到這一步,不影響已經是天方夜譚了。相愛是兩個人的事,很簡單;可相守,再加一個孩子,便成了一個家庭的事,複雜到超乎我的想象。


    他守著我,神情疲憊,滿眼的血絲,卻無法成寐。隻是手扶著額頭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出神,另隻手緊緊抓著我。看著他的神情,我很心疼,卻無能為力。守在我身邊,他會擔心曉攸,可守在曉攸身邊,他同樣會放不下我吧。這種撕扯的糾結,太痛苦。


    不多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我的身體猛地一哆嗦,又開始處在高度緊張。他看了眼接了起來,似乎是生意上的事,他交代了幾句掛了電話。看我緊張的樣子,他捏捏我的手,卻沒有說什麽。


    到了中午,我忍不住提醒著他:“你再給家裏打個電話吧,問問曉攸的情況。”


    他有些頹然:“應該沒事的。”


    “那是你的女兒,你應該打電話問問。”看著他的糾結神色,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我知道我這麽說很討厭,可是內心的愧疚,就如一個不停驅動的馬達,催促著我說這些看似不痛不癢的話,來釋放自己心頭的壓力。


    子越眉頭一皺,語氣變得生硬不耐:“都說不用了。打過去說什麽?”說完“騰”地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有些怔怔的我。他很久沒用這樣煩躁的語氣和我說話了,可今天,我還是把他惹到了。是啊,打過去說什麽呢?關切安慰都顯得虛偽而無情,隻能撩撥他妻女內心的失望痛苦。


    過了一會兒,他還沒有回來,我想去洗手間,緩緩走出門,卻看到他正在走廊那頭的座椅上狠狠吸著煙,醫院來來往往的人,渲染出他孤寂獨坐在那裏的輪廓。


    我的心陣陣抽疼,無力地靠在了牆上,再沒有勇氣走出這道門。


    不知過了多久,他回來了,我貓在床上裝作睡著了。隻感覺他微微歎了口氣,伸手在我頭發上撫著,我心裏一緊,沒有吭聲。


    白天主任又來看了看情況,囑咐我按時吃藥,情況不錯。我和子越都是暗暗鬆一口氣。


    傍晚子越又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神色明顯輕鬆不少。我忍不住問著:“曉攸好了嗎?”


    他終於擠出個淡淡的笑容:“好多了。退燒了。”我的心瞬間輕飄起來,暗暗念著佛。


    晚上我讓他回去休息,他卻執意陪著我,卻不到十一點,他已經熬不住在陪護的床上睡著了。我也輾轉躺著。


    忽然手機聲音很小一聲“嘀嗒”,我撐起身子,他的手機在我的床頭櫃上放著,屏幕上顯示著“曉攸”。想把手機給他,可看他睡得很沉,兩天在兩個城市奔波,已經實在很累,我不忍心叫醒他,又擔心有什麽事,猶豫再三,顫抖著劃開看了看:“爸爸,我想你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我的心瞬間被狠狠地揪成一團。我在做著什麽,一邊愛著這個男人,一邊傷害著他心愛的女兒。我不知道怎麽回,猛地把手機放在一邊,再不敢看。可又想著電話那頭那個可愛的女孩子還在眼巴巴地等著他的回複,我顫抖著手回了一條:“過兩天就回去。”過幾天?我也不知道,隻為了她能安睡。而我徹夜難眠。


    第二天早晨,子越醒來,拿起手機裝到兜裏,倒也沒打開看。我無心與他講短信的事情,隻定定看向他道:“我出院吧。”


    他一愣,溫聲:“不用急,主任都說了,再住兩天觀察觀察。”


    “我真的沒事了,住在這裏憋得慌。”我故作輕鬆道,“反正隻是吃藥,在哪裏吃不一樣,醫院待著我難受。”


    子越微微蹙眉道:“也不在乎多待兩天。好了才行。”


    我有些著急道:“我真的不想待了,在這裏每天覺也睡不好,還不如在家養著好。”近乎哀求地看著他,“讓我回去吧。”


    被我磨得沒法,他隻好道:“那我去問問醫生。”


    醫生又開了些藥,便辦了手續出院。坐在他的車上,我終於舒了口氣:“我出院了,你該回家看看了。”


    “你急著出院是為了這個?”他眉頭蹙起。


    “不是。想回家好好休息。”我掩飾著。心裏卻一陣說不上的滋味。車行到懷柔縣城裏,路過一排商店,我看到有家玩具專賣,不由得心裏一動。忙讓子越停車。


    店裏的玩具很多,我站在一排毛絨玩具麵前有些挑花了眼。小熊,小兔子,都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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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想買這些了?”子越的唇際劃出個弧線,滿室的卡通,讓他的表情也不覺輕鬆起來。


    “給曉攸買一個帶回去吧。”我柔聲看向他,這次生病沒有陪著她,總歸是滿含歉意,卻又有些遲疑,“她喜歡這些吧?”


    子越一愣,略微一思索,回答得利落:“不知道。”看我驚訝地看著他,補充著,“她很乖,平時就是上課學琴看書,不怎麽玩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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